升階
“刀熊。”
重刀狠狠砸向地面,腳下高臺一顫。
秦玉書手腕一動,手中劍帶着殘影,刀熊身材魁梧,手中刀重達千斤,他撤身一退,重刀反手向着秦玉書劈去,刀風狠厲有破空之勢,帶着滿天殺氣向她斬去。
秦玉書連連閃避,重刀還未近身,但是她能感受到刀身上的戾氣,她眼睛緊緊盯着刀熊的動作,刀熊手勁很大身體又過于魁梧,重刀劈斬一招一式之間有一瞬的時間間隙。
力量不是她的優勢,她避開正面對戰,身法變幻如水中游魚,重刀連擊數招都沒能近身。
臺下的人顯然不滿意。
“還打不打!上啊!”
“老子出四百靈石壓刀熊!”
“渾身包得跟灰耗子似的,我就看不起這樣鬼鬼祟祟的鼠輩,刀熊,快結果了她!”
也有人面帶疑慮。
“上次這個新人好像殺了黑狼?,是不是也有點看頭?”
“黑狼能跟刀熊比?黑狼連湊到刀熊面前都不敢,壓刀熊!”
周圍都是期待她死在刀下的賭徒,而處在污言碎語中心的秦玉書冷靜的過分,她只看得見這四方高臺,高臺外的聲響被她屏蔽在外。
春生劍橫在身側擋住重刀一擊,秦玉書整條手臂被震的發麻,刀熊手背青筋暴起使勁壓刀向前,秦玉書被他刀推着擠到高臺邊緣,重刀一翻,刀尖向下朝着秦玉書腹部劃去
她腳上一點,手中劍借勢順着重刀滑下去,手腕向上一挑借機脫身,刀熊反應極快,千斤重的刀背狠狠拍過去,秦玉書被刀風擊中背部,喉間一甜。
刀熊盯着她,“居然能在我手底下過這麽多招,你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秦玉書丹田靈力不穩,經脈裏的靈力有些躁動,身體上受了傷,她反而鎮定下來,她以速度見長,但是這個優勢在階段比她高的人身上并不适用,比如說眼前的刀熊。
她不急于一時,她在等候一個時機。
竹林一角揮劍千百遍,手中劍能劈開巨石,也能挑出珍珠,在未經戰鬥時,她已經在腦海裏演示了千遍萬遍,她想到靈芥裏的符陣,太極雙面,攻防相換,劍勢起若風雲,那她要藏鋒在何處?
刀熊揮刀起勢,鎖住秦玉書所有退路,她眼裏戰意盎然,不退反進,迎着刀鋒向前。
“哈哈哈哈哈哈!這不是找死嗎!”
“瘋了瘋了!”
重刀落到秦玉書劍身上,狠狠将她掀飛出去,秦玉書半跪起身,歪頭蹭掉了嘴角上的血,再度起身,手中劍影變幻,刀熊眯起眼睛,兩刃相撞,刀熊後退一步,秦玉書灰色袍子上滲出一抹深色。
靈力在體內開始亂串,渾身血液就像是燃了火,将她的理智逼到斷線邊緣,要戰便戰,她是劍修,劍鋒所指之處她只想要贏。
四方高臺上只有一個勝者,她不想做戰敗後的靈石砣。
血氣從內到外更加濃郁,有溫熱猩紅的液體流下,是在鼻子還是耳邊?還是都有?這猩紅抹不去,反而将她手指都染的通紅,這是她的血。刀熊手中刀再度高高揮起,秦玉書盯着刀熊的動作,不動不退不避。
既然她劍風淩厲,那她就以攻為守,她做不到手中劍如溪中水,那她就挽劍加勢,藏鋒何處?藏鋒入劍,是攻也是防,防也是攻。
秦玉書再次被擊到在地,灰色袍子沾了血有些濕黏,血液裏的靈力像是加了天火,灼的她聽不清四周聲響。
刀熊眼裏帶着輕蔑,渾身浴血的獵物讓他覺得興奮,死在他刀下的修士不計數,殺死眼前人就如同捏死一只耗子一樣簡單。
手中刀成了鬼差鏈,他拿刀索命。
“死吧。”
重刀狠狠斬下,臺下熱血沸騰高呼出聲。
但意料中鮮血四濺的場景并沒有出現,秦玉書側身一滾,手中劍挑着重刀迎擊而上,高臺上的劍修此時正拿劍抵住刀熊的脖子,瞬息之間情形驟變。
刀熊瞳孔一縮,太快了!
嘶啞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讓你失望了。”
秦玉書劍刃立在刀熊頸旁,臉上帶了血,身體因靈力躁動有些發抖,手卻極穩,刀熊脖子上挨着冰冷的刀刃,他血液幾乎滞住,眼裏閃過一抹暗色,急忙道:“我認輸!”
秦玉書手中劍不變,黑冥殿的高臺上沒有信譽可言,尤其是眼前這種人,冰涼的劍刃抵住溫熱的皮膚,她在思索這句話的可信度。
忽然臺下有強光閃過,秦玉書眼睛一痛,刀熊伺機而動身子向後一仰,布滿肌肉的手臂抓住她的衣領向前一甩。
刀熊臉上滿是戾氣,氣勢可怖,“很好,很久沒人能威脅我了,你剛才殺不死我,接下來死的就是你了。”
身體裏的五髒六腑像是移了位,秦玉書咳嗽兩下吐出一口血沫,對于這個情況她一點也不奇怪,甚至心裏滿是果然如此,刀熊捏住她善念的辮子,但是這虧她只會吃這一次。
臺下每個人的神情都是誇張狂熱的模樣,看不出誰是暗算了她的人。
刀熊怒氣沖天,直接棄了刀,一雙大掌拎起她,把她舉過頭頂,秦玉書感到一陣眩暈。
莫雲兒在識海裏急得團團轉,“秦玉書!秦玉書!你還好嗎?”
她……不是很好,體內靈力一片混亂,骨頭似乎散了架,她離殿上的紅燈籠越來越近,能看到上面寫着刀熊的名字,體內靈氣在迅速膨脹尋找一個出口,手中劍打着顫在激動。
“原來……如此。”
那雙手将她托舉到高處,正要狠狠一摔時,秦玉書翻身抱住刀熊的胳膊,擡腳踹在刀熊的臉上,手中長劍迅速出擊捅向刀熊的喉嚨,刀熊歪頭躲避,劍在脖子上留了一抹血痕。
刀熊手一松,秦玉書得了空反倒再次提劍而上,刀熊自己沒了武器,只能以身抵擋,她這次沒有給刀熊任何活着的機會,手中劍突破防禦直接向着刀熊心口刺去。
砰,一聲鈍響。
春生劍沒有見血,她成了高臺上的勝者,刀熊是借符逃遁的輸客。
秦玉書丢下劍上挂着的半截符紙,冷眼看着臺下逃竄的刀熊,猩紅血液順着劍身流下,她沒有停頓從高臺上越下,身影快如鬼魅離開黑冥殿。
刀熊的下場她不關心,在黑冥殿人命沒有靈石值錢,他會被狂熱的賭徒撕成碎片,當然如果他有能力逃脫的話,那她可以再次與他一戰。
山風太大刮在臉上生痛,夜色是披上黑幕般的濃,她身影如電極快的向着遠處奔去。
莫雲兒精神力非凡,“後面有人跟着你,回去就露餡了,往左邊甩開他。”
秦玉書腦海裏被燒的一片混沌,她聽到莫雲兒的話,但是她沒有執行,反而迅速往旁邊一閃。
後面人現出身影,“又不見了?這次可是贏了五千……”
秦玉書從一旁閃現出來,手肘一擊,那人被擊暈過去,她向着左面山群奔去。
莫雲兒急道,“快,找個山洞,你快升階了。”
空氣中的靈力越來越濃厚,秦玉書額角血跡跟汗水糊成一片,她飛身快速找了一個隐密山洞,随手丢了一道禁制。
四周靈力彙集到一處,秦玉書身處靈力旋渦中心,青藍交加的靈力争先恐後的在經脈裏運轉彙聚,丹田內的靈力如同洶湧的海,瘋狂吸納周圍靈力。
莫雲兒有些急切,“控制住!控制住啊!”
秦玉書咬牙道:“我知道。”
破虛心法為引,秦玉書控制靈力在經脈中運轉,山洞裏暴動的靈力開始漸漸平息,山洞外隐約有獸吼聲。
山洞外由暗到明,秦玉書身上狼狽,滿身灰塵,丹田內的靈力充盈而和緩,她現在是築基中期。
莫雲兒在識海裏走來走去,“怎麽還沒還沒好?急死我了,保大保小……哎?你醒了。”
識海裏被莫雲兒揪了一圈,滿地荒葉,秦玉書閉了閉眼,“你能別揪這草了嗎?”
莫雲兒趕緊道:“意外意外,咱們……”回去?
咔嚓。
莫雲兒話還沒說完,驚恐的看着秦玉書,兩個人都聽到了那道聲響。
秦玉書低頭捂住心口,靈玉封印裂開一道口子,濃厚的靈力從封印處滲出來,很快遍布她全身,原本平穩的靈力再起波瀾。
莫雲兒長大嘴巴,喃喃道:“你瘋了?”
四肢百骸裏都是痛楚,秦玉書手腳冰涼一片,恍惚的意識夾在鑽心的痛苦之中,封印是她的保命符,現在碎了?
山洞外風聲呼嘯,樹影随着日光拉長又隐入黑暗。
秦玉書盤腿在山洞中央,她面色蒼白嘴角緊抿,腳下是一堆廢去靈力的靈石,心口的封印裂開一道縫隙,黑色詭異的魔氣在封印下翻湧。
當時封印碎開一道裂口,靈力蔓延之時秦玉書快速止損,吸收靈石中的靈力來彌補差距,否則這道裂口會更猙獰些。
莫雲兒有氣無力道:“也就是說只要你升階,你那封印就會裂開一道?”
秦玉書沉默片刻“是。”
莫雲兒發愁,“那這就難辦了,要是封印全碎,那你會變成魔物嗎?”她想了下魔物那面目全非,理智全無的猙獰模樣搖了搖頭,“那可千萬不行,多難看啊。”
秦玉書垂着眸子道:“神器會壓制魔氣?”
“會有一點效果,不過。”莫雲兒點了點秦玉書,“你看你體內的魔氣都濃成墨狀了,我看着懸。”
秦玉書低頭一看,她體內的魔氣純度極高,如墨汁狀藏在封印下,既然封印破碎已成事實,她反而沉靜下來,“封印遲早會碎掉,我要再次找到封印陣或者……我要除掉魔氣。”
莫雲兒沉默,秦玉書翻遍藏書殿也沒有找到封印的消息,尋找封印陣談何容易,而消除魔氣更是天方夜譚,魔氣存在已久,上古大能剝離出來的貪妄癡念不是能夠除掉的。
就是誅魔殿除掉魔氣也要借助天道之力才能讓其泯滅,而專刻魔氣能夠消魔的只有褚時手裏的不染劍,或者一死百消,修士隕落,魔氣逃竄。
秦玉書持劍時一往無前,以命換命的打法常讓人覺得她不要命,但是莫雲兒知道秦玉書最惜命。
因為惜命所以留着一口氣躺在山腳撐到人來救援,因為惜命所以在試煉塔從不松懈戰戰兢兢,那些站在高臺上每一次提劍上前的瞬間,都是秦玉書在滿天殺機裏找自己的生路。
她逆向而行,在夾縫裏求生。
因為惜命,所以贏到最後的是她。
而現在她說出來這般不要命的話格外讓莫雲兒沉默。
她磕磕巴巴的換了話題,“你這魔氣都藏不住了,怎麽出去好啊,你看看靈芥裏有沒有隐息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