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倒也不難猜。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應當就是之前在大奶奶房間裏,五公子與其争吵,最後引得太太老爺氣得昏了過去。
也就是這樣的事, 才能夠攪得許府上下一團亂了吧。
許東延先前一句話不說便帶着江穗偷偷跑出府, 玩了大半天。
現如今回來, 怕是免不了一頓責罰。
想到這裏, 江穗加快了腳步,恨不得直接提起裙子來飛奔到許東延的住處。
許東延說阿澤能夠明白他的意思。
那不就意味着若是出了什麽事情,阿澤那兒有辦法将人撈出來嗎?
江穗心急如焚,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卻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阿澤不在這裏。
而這院子裏面的其他人, 也不知被叫到了何處。
江穗無奈, 只好離開。
到了路口時,忽然瞧見遠處拐彎的地方隐隐約約出現了一個人影。
看身形與走路姿勢,倒是與印象中的阿澤有幾分相像。
江穗重燃希望,朝着那個地方走去。
一步一步走到拐角處,正好對上的影子的主人。
不是阿澤。
只是一個身高體态差不多的人罷了。
江穗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轉身打算再找幾個人問問見沒見過阿澤的身影。
然而她剛轉過身去,一扭頭便瞧見了只身朝着院子裏面走去的背影。
江穗看得清清楚楚, 那就是阿澤。
江穗趕忙跑了過去,伸手拽住阿澤,将人攔了下來。
阿澤一開始被吓了一跳,似乎還有點要興師問罪的意思。
但轉過頭來看到是江穗之後,便換成笑臉相迎,還極為關切地說着:“原來是江姑娘回來了,怎麽樣,這一趟好玩嗎?”
說完, 阿澤環顧四周,又看了一眼院子裏頭,忽然想起了什麽,沖着江穗問道:“我家公子呢?”
“大奶奶這會兒正抓人了,還找了一大群人在門口堵着,我去了一趟,被人給趕回來了,這剛要去想辦法給你們傳信呢。”
江穗聽到這裏,看到阿澤焦急的神情,心中有些愧疚。
他家主子這會兒怕是早就已經被帶到大奶奶的跟前了。
江穗頓了一下,說道:“我們一進門,便湧上來一群人,公子他實在是抵擋不住,被人帶走了。”
阿澤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差點直接坐到地上。
他說道:“這可如何是好?大奶奶早就看我家公子不順眼,這會抓住了機會,太太老爺還不在,這麽下去,公子怕是免不了一頓責罰…”
江穗扶了阿澤一下,回想着許東延走時對自己說的話,沖着阿澤說道:
“你家公子走時,特意讓我來找你,說是…”
“說是你自會明白他的意思。”
阿澤聽了,皺起眉頭:“這是個什麽意思啊?”
“公子之前未曾交代給我這些過啊。”阿澤深吸了一口氣:“我就是個下人,上哪兒去想辦法将人撈出來?難不成我還能讓太太老爺瞬間醒過來嗎?”
江穗聽着阿澤的話,也是一臉焦急。
既然阿澤沒有辦法,那麽許東延怕是逃不過去了。
頂撞長輩,将太太老爺氣昏,還不顧規矩私自跑出許府,留下了一堆爛攤子。
這裏頭随便挑出來哪個,都已經足夠讓人吃上一壺了。
許家會如何處置江穗不清楚,但是按照她所知道的規矩來講。
幾十個板子怕是躲不掉了。
然而這幾十大板,放在常人身上,怕是半條命都要沒了。
哪怕是常年習武,皮糙肉厚之人,受了這樣的責罰,也免不了褪一層皮。
江穗只要一想到那個場面,就忍不住顫抖。
然而就在她擔憂之時,阿澤一拍手,說道:“我想起來了!”
阿澤一臉激動地抓住江穗的肩膀,晃了晃,然後說道:“我知道公子是什麽意思了!”
阿澤說完,快速跑回到屋中,拿出來了一塊玉佩,放到了江穗的手中,沖她說道:
“你先拿着這塊玉佩,我已經知道我家公子是何意思了,”
“只是這一來一回怕是要浪費些時間,若是我回來晚了,你便将這玉佩想辦法交到我家公子的手中,到時候還能夠拖延一二。”
阿澤說完,便急着要走。
江穗的手中被強硬塞了一塊玉佩,粗略一看,便可知價值不菲。
她愣了一下,沖着阿澤說道:“知道了,你快些去,這裏交給我便是。”
阿澤等的就是這句話。
他沖着江穗點了點頭,随後飛快地朝着偏門的方向跑去。
完全無視了路上的其他人。
玉佩在手中冰涼的觸感讓江穗無比清醒。
她擡起腳步,朝着大奶奶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她留意了一下衆人交談八卦的聲音,對現如今的情形也了解了個大概。
今日一早發生的事情她都在場,所以早就清楚。
而在她離開之後,許東延便也偷偷溜出了房間,撒手不管了。
後來大奶奶尋他,卻怎麽也尋不到人。
結果問過了許府上下的所有人,這才得知他應當是偷溜出府了。
太太老爺氣得犯了舊疾,暈迷不醒,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說胡話。
大奶奶也是被氣得夠嗆,坐在床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于是便有了剛才的那一幕。
一群人堵在許府的各個門口,就為了等許東延回來,将他帶到大奶奶跟前治罪。
按照那些個丫鬟口中所說,許東延此刻應該已經被人送到了大奶奶身邊,安安穩穩地跪到了跟前,正等着訓話呢。
至于究竟要如何罰,怎麽罰,似乎還沒個定數。
江穗一路聽了不少,等趕到大奶奶院子裏的時候,門口已經被人守住,不許閑雜人等進入。
她踮起腳來往裏看,許府之中的那些個公子小姐,似乎都來了。
只是不見許東延的身影。
江穗不顧門口的人的勸阻,想要強行進入。
然而站在兩側的人長臂一擋,便将人攔了下來。
此時正好有兩個端着茶水的丫鬟從裏頭走了出來,江穗再次往裏看。
這回隐隐約約瞧見房間裏面,正中央處似乎跪着個人,好像是許東延。
江穗離開門口,走到一個拐角處,眼瞅着那兩個丫鬟走了過來,她才上前将人攔住。
這兩人是于她一同在大奶奶身邊伺候的,資歷比她深些。
只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總是忍不住要與同伴八卦些有的沒的。
江穗沖二人擠出一個笑,問道:“二位姐姐,不知這兒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本有事想來與大奶奶禀告一聲,卻被攔了下來。看樣子,似乎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那二人平日裏與江穗關系還算不錯,見她沒什麽太過怪異的地方,便停住腳步。
其中一個更是湊到了江穗的身邊,小聲八卦道:
“可不是嘛,這可算是出了大事了,我還是頭一回瞧見大奶奶這樣生氣。”
江穗接着問道:“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這不是那位五公子又犯事了嘛。平日裏太太老爺護着,大奶奶便也不多說什麽,現如今人家把太太老爺氣昏過去了,這事可就…”
那人說完,另一個又湊上來,壓低了聲音:“我聽那個意思,這會五公子怕是要家法伺候了。”
江穗不知這家法究竟為何,便沖人問道:“家法?”
“對,你可能還沒聽過,畢竟許府已經許久沒有動用過家法了。”
“你可能不知道是什麽,簡而言之,便是先動刑,然後再将人丢到祠堂去,期間不許任何人看望,更不能請郎中來。”
“據說上一個被動用家法的人,被活生生熬死了,最後郎中來時人已經斷了氣,就因為這個,所以許府才至今不曾用過家法了。”
那兩個丫鬟你一言我一語,竟是讓江穗插不進話去。
但是聽到上一個人的結局,江穗心中忍不住顫動了一下。
竟然如此可怕。
她本在心中十分羨慕這生來便尊貴無比的公子小姐們,卻不知這背後,竟還有這樣嚴苛的規矩。
何至于此?
那兩個小丫鬟極為八卦地圍在江穗身邊,你一句她一句,差點沒将許府的那些個陳年老事都說個遍。
江穗知之甚少,倒也願意聽她們多說些,就沒有打斷。
然而這二人在此停留地太久,後頭管事的嬷嬷找不到人,便尋到了這裏來,上來便是一句:
“都在這兒嘀咕什麽呢?我說怎麽找不到人影,原來是藏到了這裏。到時候耽誤了正事,我可不替你們幾個求情!”
那二人瞬間收聲,垂着頭站在一邊,極為乖順地聽着對方訓話,随後又小心翼翼地跟在嬷嬷身後,離開了這裏。
臨走時還紛紛朝着江穗做了個抱歉的手勢。
江穗沖那二人笑了笑,擺了擺手。
她想要了解的訊息已經知道了個大概。
江穗再次回到了剛剛被攔下的地方。
那裏仍然守着幾個人,看樣子是不會輕易放人進去。
然而聽剛剛那二人的對話,屋子裏頭怕是情況有些不妙,江穗擔心她這玉佩還沒送到,人就已經被動了家法。
到時候要是真出了什麽問題,就算是一百個她也賠不起這個罪。
江穗從後廚順來了一盤糕點,端在手中,佯裝鎮定,再次走到門口守着的兩個侍衛跟前,直接就要往裏走。
但她再一次被攔了下來。
她一臉不解,沖人問道:“我是大奶奶身邊的丫鬟,前來送些糕點,二位為何要攔我?”
然而門口站着的那兩個侍衛似乎沒有聽到江穗的話一般,完全将她無視,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
完全沒有将眼前的小丫鬟當回事。
江穗以為是她的氣勢不夠唬人,便又強硬了些,沖人說道:“這糕點若是在外面放涼了,進去後惹得主子不悅,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這回,其中的一個侍衛終于有了反應,低頭看了江穗與她手中的玉佩一眼,随後重新正視前方,目不斜視,冷冷說道:
“夫人有命,閑雜人等一律不得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