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讓這麽多年都沒有交女朋友，其實她知道，聶讓心裏有負擔，甚至有那麽些許的自卑，她當然是希望能在自己離開之前，看到聶讓幸福，看到聶讓能有一個伴，能有人照顧他。

但她不确定這個聶讓所謂的女朋友知不知道聶讓的過往，如果對方不知道，僅僅只是喜歡聶讓的外表，那這樣的感情是無法長久的。

她很希望聶讓有女朋友，但她也無法昧着良心欺騙人家，她一直都覺得真正的感情是能夠包容一切的，這些事情如果現在不說，等到以後萬一對方發現了，對方接受不了，到時候再分開會更加的難堪。

她明白，很多事要坦白，不坦白害死人，當年她就因為隐忍不坦白，害了兒子。

對于這件事，她永遠都愧疚，卻又永遠無法彌補。

“你是說他之前坐過牢的事情？”江亦歡看着她。

“你知道？”聶讓母親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對方知道還選擇跟他在一起，那就是真喜歡。

聶讓這些年不交女朋友，就連身邊的朋友也不多，除非知根知底，否則他不喜歡交新朋友。

其實也沒有必要，朋友很多時候只是一個詞語，現實裏，真的出事了，能幫上你的朋友其實根本沒有幾個的。

“知道一些”，江亦歡點了點頭，看了看聶讓母親的眼睛，又加了一句，“誰年輕的時候沒犯過錯呢，他現在很好，這就夠了。”

“都怪我，是我拖累了他”，聶讓母親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很沮喪，很內疚。

江亦歡深吸了口氣，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麽回應，她明白天下父母心，但是一個人生不生病并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如果能夠健健康康的，誰願意生病。

其實她也算不上是拖累了聶讓，聶讓現在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作為一個兒子應該做的。

“我看他現在這麽消沉，很替他難過，他現在已經沒有夢想了”，聶讓母親又搓了搓江亦歡的手，語重心長，“以後你多幫幫他，讓他找到自己人生的方向。”

江亦歡回握住她的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阿姨，您乖乖把手術做了，就是對聶讓最大的幫助。”

江亦歡到現在都還謹記着，聶讓說讓她勸他母親做手術這件事，她若是真的将聶讓母親說動了，倒也是一件功德。

“他想讓我做手術嗎？”聶讓母親問，神情看起來慈祥卻不安。

“當然了”，江亦歡趕緊點頭。

“他如果想，那我就做，做不做都沒有多少時間了，但是如果做手術能讓他安心的話，我當然願意。”

江亦歡還有些詫異，想不到她會這麽輕易答應，之前聶讓告訴她，說他母親很堅持，不願意。

但是現在她都還沒有開始勸呢，這怎麽就直接答應了。

“我已經虧欠他太多了，我都已經把他的人生毀了，要是在最後的時光還讓他心裏不舒服，讓他不安心，那我真的就……”

她沒再說下去，卻有些哽咽。

江亦歡不太會安慰人，在家裏如果意見像左的話，都是其他人遷就她，她為了聶讓真的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豁出去了。

一輩子這麽愛過一個人很悲哀，但，或許以後老了會過頭去看，會覺得不枉此生吧。

“做了手術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聶讓還很年輕，他還有未來，錢的事您不用擔心，所以，你并沒有毀了他。”

江亦歡只能這樣說，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安慰。

聶讓母親看着江亦歡，輕嘆着搖了搖頭，“看來他有些事情還是沒跟你說。”

這姑娘似乎還是有些事不知道，一直都覺得眼下過去了就好了，可是過去的那些無法改變的事實才是真的将聶讓打倒的存在。

迎着聶讓母親的目光，江亦歡心下驚了驚。

江亦歡看着她，猶豫了幾秒，然後開了口，“他跟我說過，他85歲的時候差點把一個人打死，坐了三年牢，這些都不是大問題，85歲，還很年輕，那個時候犯的錯是可以被原諒的，我真的不介意。”

那些無法改變的過去，江亦歡沒辦法參與和安慰了，但她愛聶讓，可以不在乎過去。

更何況，介不介意的都只是安慰人的話罷了，安慰她自己，也安慰聶讓的母親，畢竟他們并不會有未來，他們只不過是在演戲罷了，三個月之後，誰也不是誰的誰，還介意什麽呢？

三個月之後，也許她和聶讓就真的徹底沒關系了。

聶讓母親看着江亦歡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那是他父親。”

“什麽？”江亦歡一時沒反應過來。

“聶讓從小想當警察，所以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很自覺地鍛煉身體，只不過沒想到，他的身手最後卻毀了他，不，是我的錯，是我毀了他，是我的隐忍毀了他。”

江亦歡愣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十八歲最年輕氣盛的年紀，江亦歡一直覺得就是年輕人的沖動，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所以聶讓也必須為自己的沖動付出代價，但現在，聶讓的母親告訴他，那是他父親。

江亦歡內心的震撼還是很強烈的。

“他父親脾氣不太好，說的好聽就是脾氣不太好，說得難聽就是，他會家暴，聶讓以前不知道的，我也不想告訴他，怕影響他，後來還是被他撞見了，他看到她父親打我，當時眼都紅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爸爸差點被他打死，那個時候，他已經85歲了，我跟他爸爸也離婚了，但是他爸爸懷恨在心，死都不肯罷休，非要告他，他坐了三年牢，錯過了高考，也永遠失去了實現夢想的機會和資格。”

“我不應該隐忍的，我該早早離婚，也不至于讓聶讓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後來他出來了，我身體又不行了，我還在拖累他，他真的肯定是上輩子欠了我，所以這輩子要被我害，被我折騰………”

聶讓母親越說越激動和難過，最後都泣不成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