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隕靈境三
紅燭火,白喜字,唢吶無聲,鬼怪娶親。
周圍沒有旁的人,秦玉書坐在喜轎裏搖搖晃晃,她身上不知道什麽時侯換了身喜服。
暗紅的色澤像是洇了血,頭上珠釵一蕩砸在她額角,她摸了摸腰間,春生劍還在。
喜轎外是帶鬼笑面具的骷髅傀儡,秦玉書沒有發現薛茵她們的蹤跡,不知道走了多久,哐當一聲,喜轎落地,四周寂靜。
等了許久沒有動靜,秦玉書沒了耐心,将蓋頭掀到頭頂,直接拿劍挑開簾子,對上一張鬼面具傀儡,那骷髅面向着她。
“良辰未到,不許下轎。”
唰,秦玉書沒有廢話,直接拔劍。
一道青光閃過,傀儡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兩圈,嘴巴還在一張一合。
“良辰未到,不許下轎。”
轎子周圍的骷髅傀儡都盯着她,卻沒有什麽動作,但是只要秦玉書離開轎子遠些,骷髅立馬擋了上來。
若是秦玉書執意要走,他們也攔不住,只是她無論走多遠等她回神就會出現在轎子周圍。
正在秦玉書猶豫如何解開謎題時,另一輛轎子破開迷霧過來,停在了她轎子旁邊。
秦玉單手持劍冷眼瞧着裏面是什麽東西,然後跟挑開簾子的楚非聲撞上。
兩人互相被對方的打扮狠狠震撼了下。
慘白的臉,豔紅的唇,不知道是哪個老妖怪的奇葩審美。
楚非聲先開口,“什麽時候到的?”
秦玉書回道:“剛剛。”
“是幻境。”
“嗯”
沒有新郎看來是離不開這裏,楚非聲跟秦玉書警惕着四周動靜。
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穿着新郎服的身影走過來,身後還跟着同樣的骷髅傀儡。
只不過那道身影确實很眼熟。
新郎走到秦玉書面前跟她眨眨眼睛,微微掀開面具一角,露出來薛茵那張看起來很是溫婉的臉。
她穿着一身新郎服,頭戴黑帽,走到秦玉書身前對着秦玉書伸出了手,又扭過頭招呼了下楚非聲,三個人就這樣在骷髅傀儡的簇擁下走出這地方。
楚非聲冷着一張臉站在最右側,相比與旁邊兩人的挽手相擁,他身邊就像是莫名插足的小妾一般冷清。
就連唯二兩個跟着他的骷髅,都宛若嘆息的看着他。
他後槽牙緊了緊,手上的劍快要捏不住了。
前面霧氣越發濃重,就連輪廓也幾乎辨不清楚,薛茵捏緊了秦玉書的手,“師妹,咱倆靠近點,別跟丢了。”
“你抓我幹什麽?”楚非聲剛進濃霧就被薛茵抓住。
薛茵震驚的看着他,“師妹呢?我剛剛抓到明明是師妹!”
濃霧彌漫只剩下他們二人,就連之前的骷髅傀儡又消失的一幹二淨,兩人面面相觑。
秦玉書去哪裏了?
薛茵說了一半的話就沒了聲音,挽着自己的手越來越涼,一股陰冷的氣息吹到自己面前。
秦玉書果斷出劍,青光斬斷那人的手臂,不人不鬼的東西逃竄進了迷霧中。
她警惕着四周,不敢松懈半分,她現在身上沒有青鳥,莫雲兒也沒有反應,看來這幻境十分厲害。
繡着雲紋的錦靴出現在迷霧中,風一動将頭頂紅蓋頭吹落,紅色布帛擋住她視線,她眉心一皺就要掀開,一雙手按住了她的動作。
“沒有新郎你是走不出這幻境的。”
這只手雖然有些冰涼,但是也是帶着一絲溫熱的觸感,是人的手,秦玉書停下動作。
兩人的衣裳顏色相同,袍角相抵處仿若一件,她看了眼那人手腕處的一顆小紅痣,随即收回視線。
落葉枯枝踩上去發出一點聲響,兩個人都沒說話。
秦玉書被牽着往前走,上了臺階站到殿中,前面傳來稀碎的聲響,有東西尖着嗓子道:“良辰已到,一拜天地!”
她聽到身旁人輕笑一聲,随手她眼前一花,便出了幻境。
褚時看着身旁人消失,嘴角挂着的最後一抹笑意也消失,他并未看任何一個傀儡,不染劍直接釘在殿中。
咔嚓,自不染劍釘住的地方裂痕向着遠處蔓延,斷裂破碎,倒塌的瓦片草木蓋住了他原來走過的路。
暗紅色的衣袍襯得他更為精致,幻境中心盤踞着的高大樹木連根拔起,樹根下挂着的枯骨變成粉末,幻境寸寸碎裂。
“呼。”
薛茵猛然醒來,她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腰側符紙,松了口氣,“還在還在。”
她轉過頭看着秦玉書捧着自己的青鳥在發呆,她上前去拍了拍秦玉的肩膀,“師妹,你被帶到哪裏去了?”
秦玉書搖了搖頭,“還在幻境,後來遇到人就出來了。”
薛茵問道:“誰?三師弟嗎?”
“不是。”
沈修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來了,“我看到裏面有幾個醜傀儡直接就殺了。”
薛茵給沈修數了個大拇指,“厲害。”
她又轉過頭去問簫奪,“你呢?怎麽也沒瞧見你。”
簫奪聳了聳肩,“剛進去幻境就塌了。”
薛茵點了點頭,“對哦,幻境怎麽自己塌了?”
湖水周邊霧氣盡數消散,湖邊的一顆巨大柳樹生機盡失。
半截的骷髅頭從地下被帶了上來,密密麻麻長在根部,都成了這妖樹的養料。
一顆碩大的妖丹從枯枝間飛出來,浮到最近的秦玉書面前,她看着眼前的妖丹,見楚非聲他們都在示意她收下,她也不客氣手一揮将其收進了靈芥。
妖樹長在湖水旁,兩相侵蝕形成了障,将人困入幻境。
若按幻境中成親,三拜之後便是樹妖養料。
若不按幻境中成親便會将其拖入迷霧困死其中,築基為多,金丹有之,元嬰少許,這樹妖臨近破階,沒想到提到了個硬釘子。
湖水中間形成了一道旋渦,旋渦中心一節節的臺階伸到下面,簫奪靠在樹旁看了會,輕笑一聲,“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那所說的陣法就在這下面。”
薛茵轉頭看着他,“你怎麽知道?”
簫奪撥了下腰間符紙,“符修的自我修養。”
楚非聲跟沈修聞言上前,“去取吧。”
簫奪挑了下眉毛退到秦玉書身邊。
薛茵暗暗松了口氣,她從旋渦一出現就能感應到水下有她想要的東西,她原本以為這位無妄宗弟子也是為符陣而來,看來是她想錯了。
這個符陣對她很重要,她一定要拿到它。
兩旁湖水隔了一層透明屏障,階梯越往下走越冷。
楚非聲走在最前方,指尖點了一盞靈力燈。
薛茵憑着感覺走,下面是一片空蕩蕩的房間,房間正前方是一扇門,門上只有機關無半分靈力波動,不能硬取。
薛茵走上前去,按着太極陣的上半段開始布陣,銀色閃過塵封已久的大門緩緩開啓,衆人走進去是一道長廊,長廊上刻着壁畫,看起來是一位符修的生平。
盡頭寬闊有數間小室,唯有薛茵能夠走進印着太極圖案的門內,傳承之力落到她身上,薛茵的身影淡進太極陣裏。
秦玉書幾人對一旁的小室沒有多少興趣,就抱劍靠在牆上等,她微微側身看着自己肩上的青鳥,青鳥平時不動,有時候她都會忽略這抹青色。
莫雲兒模模糊糊道:“這是哪啊?”
秦玉書回道:“湖水下,剛剛你也入幻境了嗎?”
“沒有。”
莫雲兒搖了搖頭,“我似乎感應到了另一塊秘紙的位置。”
秦玉書擡起手,指尖停在青鳥羽上三分,“在哪?”
“東靈澤旁。”
“好。”
長廊盡頭傳來幾聲腳步聲,淡金色的衣裳極為紮眼,他們根本就沒有遮掩,惡意撲面而來,秦玉書幾人起身。
顧清站在一個青年旁邊,長相普通壯的像頭熊,看起來不怎麽好惹,金丹後期近至元嬰,至少在他們這一群人裏是有不好惹的資本。
楚非聲上前,冷聲道:“我師妹在裏面受傳承,各位最好還是先行離去。”
曲肇冷笑一聲,“離開?這裏面的機緣自然是誰有本事誰就能拿的,怎麽,你的師兄們沒告訴你嗎?也是。”
他笑的臉上橫肉顫動,“你們破虛宗那些人啊,早在進來的時候,就被我們給送出去了,哈哈哈哈哈。”
“你!”楚非聲握着劍的手用力,指尖被捏的發白。
曲肇輕蔑的看了他們一眼,随後眼睛落到秦玉書這邊,他看了眼簫奪,眯了眯眼睛,“你是哪個長老的弟子,怎麽叛變了?”
簫奪雙手抱臂,“無可奉告。”
曲肇看了眼簫奪腰間的牌子,“呵,吃裏扒外的叛徒,回去就讓掌門把你逐出宗門。”
簫奪冷眼瞧着,直接把他當空氣。
曲肇手裏拿着的劍不是一般的重,他不給人反應的機會,直接提劍向着這邊揮來。
金丹後期的威壓直接壓在楚非聲身上。
楚非聲提劍撤步,沈修手腕一擡,豔紅色的神王絲勾住曲肇的劍柄。
“傀儡絲,啧啧啧。”
曲肇滿眼興味,“怎麽靈傀門的狗也拜進破虛宗了?往日不是最喜歡跟在無妄宗後邊嗎?哈哈哈哈哈。”
沈修站在最後側,手中傀儡絲在曲肇靈力襲來之前轉了個方向。
曲肇手上用力又揮出一劍,同楚非聲的劍撞在一處,“不過靈傀門也蹦跶不了幾日了,哈哈哈哈。”
沈修将受傷的楚非聲用傀儡絲扯回來,他眉毛一皺,“你什麽意思?”
曲肇不答,趁着沈修分神間隙,直接逼近向着他砍去。
沈修不善近戰,一道青色長劍抵住曲肇的寬劍,秦玉書虎口被震的發麻。
她眉目冷凝道:“師兄,別被他影響。”
她現在身上暫時是金丹中期的修為,就在剛剛她給自己塞了一顆沖階丹,先堅持半個時辰,至少等薛茵受完傳承之後。
也幸好她吃了沖階丹,若不然現在躺在地上的也有她一份。
曲肇上下打量着她,眼裏露出不懷好意的目光,“這麽漂亮的小美人,動什麽劍啊,不如跟我回去,咱們好好探讨一下劍法。”
最後幾個字被他咬的輕賤下流,簫奪眉毛一擡,眼裏湧現出一抹戾氣。
秦玉書臉色未變,她看着眼前人跟看一具屍體沒有感覺。
常年磨練出來的經驗跟自身的實力告訴她,她殺掉眼前人的幾率并不是零。
在曲肇劍動的下一瞬。
秦玉書側身避過,重劍擦着她的耳側過去,淩厲的劍風将她耳廓劃了一道血口,春生劍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向着曲肇刺去。
噗呲一聲,曲肇不可置信的看下去。
把柄青色長劍釘在他的腹中,直接劈開他的金丹,充盈的靈力散開。
他滿眼不敢置信,“不可能。”
曲盈兒眼睛瞪大,“哥!”
震驚的不只是被斬斷金丹的人,還有手握青劍的人。
秦玉書心裏更是遺惑,只有她知道她這一劍曲肇躲過去是輕而易舉,而她的下一劍才是給自己留的後路。
是誰借了她的劍殺死了曲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