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試探性地動了一下, 只覺得自己渾身酸痛,眼皮沉的很,哪裏都用不上力氣。
而且總覺得身上熱乎乎的, 但是手腳卻是冰涼。
她眨了眨眼睛, 看向身旁, 發現許東延和大奶奶等人都在這裏。
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她倒是希望這會兒還沒醒, 那便不必面對這樣尴尬的局面了。
許東延最先察覺到江穗的動靜,一偏頭便發現她醒了,臉上又驚又喜。
完全顧不上剛剛的一番言論,直愣愣地跑到了江穗的床邊。
“你醒了?可有哪裏覺得不舒服嗎?”許東延将人從床上扶起,拿了個稍微軟些的枕頭墊在了江穗的頭後面, 讓她能夠靠住。
江穗搖了搖頭, 這一動又忽然感覺到自己的頭部也是十分難受。
脹脹的,仿佛要炸開了一樣。
她下意識扶住了自己的頭。
此刻她的腦袋沉甸甸的,仿佛一個鐵疙瘩一般。
“還說沒事?快叫大夫來,人呢?”許東延一看,立馬急了。
完全将屋子裏的其他人都無視了。
大奶奶瞧着這一幕, 忍不住咳嗽了兩聲,象征性地出聲提醒了一下這二人。
最終還是已經回到許東延身邊的阿澤主動走了出去, 将在外面等候着的大夫叫了進來。
大夫進來後,許東延立馬大步走過去,将人拉着帶到了江穗的身邊。
“大夫,快瞧瞧她怎麽樣了。”許東延說。
好巧不巧,這位大夫正是先前江穗被許敏弄傷後救回來的那一位。
只因着許東延的一句還是先前看過的更熟悉些,便硬生生地将人從許府外面給接了進來。
大夫心裏頭對許東延仍有不小的陰影。
這兒屋子裏頭站着這麽些人,更是給了他不少壓力。
大夫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顫顫巍巍地走到了江穗的床邊, 剛要查看,便聽着旁邊的許東延喋喋不休道:
“大夫,她先前身上的傷你也清楚,這會兒怕不是又舊傷複發。”
“你看的時候可得仔細點。”
“你怎麽不動了?倒是快看啊。”
最終,大夫還是忍無可忍,剛要發作之時一偏頭瞧見這一屋子的人,又将那口氣咽了回去。
大夫尴尬地笑了笑,沖着許東延說道:
“小公子,看病講究一個靜字,你瞧這屋子裏頭的人……”
“也忒多了些。”大夫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
許東延聽了,大手一揮,直接将屋子裏頭的那些個丫鬟們都趕了出去。
只留下了阿澤,大奶奶和他的祖父。
原因無他,只是後面這二人他實在是請不動。
瞧見屋子裏頭的人都被許東延趕了出去,祖父這會兒也沒了和許東延争吵的心思,便稱自己要回去休息,先行離開了。
阿澤則提前去廚房将煮藥的鍋備好。
屋子裏頭便只剩下了大奶奶。
大夫看着空曠了不少的房間,松了一口氣,感覺心裏頭都舒暢了不少。
他靜下心來,查看着江穗的情況。
查看一番過後,大夫皺起了眉頭,表情不容樂觀。
這可吓壞了許東延。
他拉着大夫,一臉急切:“大夫,可是很嚴重?”
大夫注意到許東延臉上的表情,趕緊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沖人說道:“不嚴重,不嚴重。”
“實話說,這病說不嚴重那倒也嚴重,但說嚴重卻也不嚴重。”
“講重點。”許東延看了他一眼。
大夫立馬說道:“只是受了風寒有些發燒罷了,只是先前身子還未完全養好,這會兒又受了風寒,往後可能會落下些毛病。”
“不過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毛病,嚴寒時節注意保暖就是了。”大夫說。
許東延聽了,面色有些難看。
看許東延不說話了,大夫又緊張起來。
這時候還是一旁的大奶奶走上前來,安撫性地拍了拍許東延的肩膀,又沖着大夫說道:
“無法根治嗎?可有什麽法子緩解嗎?”
大夫松了口氣,搖了搖頭說:“不是什麽要緊的毛病,不過是會更加畏寒些。”
“不過若是養護得好,用不了幾年便也能養回來。”大夫說。
許東延聽到這裏,臉色依然不是很好。
江穗倒是對這些無所謂。
她一擡手,許東延便湊了上來,眼神詢問她需要什麽。
江穗只是伸出手來,拍了拍許東延的手,沖他搖了搖頭,輕聲說道:“無事的。”
“你的手怎麽這樣涼?”許東延在感受到江穗手的溫度的那一刻,完全忘卻了旁的事情。
他本想将江穗的手塞回被子裏,卻忽然想起若是被子有用,這會兒她的手也不會這般涼。
許東延幹脆用自己的雙手捂住了江穗的手,用自己手上的溫度來溫暖江穗的手。
江穗感覺到對方手掌心的溫度,怕自己的手冰到了對方,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來,然而卻被許東延牢牢鎖住了。
她只得糯糯道:“公子……”
許東延不知怎的,被江穗這一叫,耳朵都紅了起來。
忽然想起屋內還有旁人,許東延強裝鎮定,沖着一旁的大夫說道:“還愣着做什麽?開藥啊。”
大夫這才反應過來,連連稱是,走出房間親自去抓藥。
大奶奶在房中坐了這麽一會兒,許是覺得無聊了,便跟着大夫一起離開了。
臨走時默默從掏出來了一個十分精致的木頭盒子,放在了江穗的床邊。
等到大奶奶走了,還是許東延率先發現的那個盒子。
“這是……”江穗有些疑惑。
江穗不認得這盒子,許東延卻認得。
這是大奶奶入門那一年,許府給她的東西中的一樣。
許東延将盒子替江穗打開,遞到了江穗的面前。
盒子裏面是一支玉簪子。
簡單大方,并沒有什麽多餘的裝飾。
江穗看了,很是喜歡。
“這是大奶奶給我的嗎?”江穗接過木盒子,沖許東延問道。
許東延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大奶奶将這簪子給了江穗,那便算是認可了江穗的身份,默許了他二人的事情。
但這簪子卻又在警示許東延,讓他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切以許府為重。
許東延清楚這簪子的意義,一時間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苦惱。
喝了那個大夫開的藥,江穗休養了沒幾天便恢複了。
因着先前許東延與她在正堂前頭跪了一天的事兒,許家內的大部分人都已經默許了許東延與江穗的事兒。
只是還有一些問題,始終沒個好法子解決。
許家人心疼小公子,卻又不願将正房娘子的位置允給一個丫鬟,便只許他納江穗為良妾。
可許東延卻是鐵了心,說什麽也要給江穗一個正妻的身份。
甚至揚言今生只娶這一人。
因此,這件事便拖了下來,始終沒有得到解決。
直到許東延的父親回來。
從得知許東延鬧事說要娶江穗的那一日起,遠在江南的許父立馬放下了手中的活兒,快馬加鞭往許府趕。
而趕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押着許東延到了祠堂,将他摁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頭,讓他狠狠地磕了三個頭。
然後又将他單獨帶到了他生母的墓前,讓他獨自一人反思了兩個時辰。
這還不算完。
還得罰他抄寫家規,祖訓。
許父本還打算見一見那位将自己的逆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丫鬟。
但聽說江穗因着許敏胡亂鬧事傷了身子,後又因為許東延傷了根本,便作罷了。
他怕到時候真将人請過來了,瞧見對方那弱不禁風的模樣,自己一個心軟還要替許敏給她賠罪。
不過回了許府後,他才意識到那個傳聞中的丫鬟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般不懂事。
後又有大奶奶和祖父等人在一旁勸說,許父很快便和衆人達成了共識。
許江穗良妾的身份。
許父認定了這事後,便将許東延和江穗二人一同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在看清楚江穗面容的那一刻,許父有些意外,随即接受了自己兒子看上了個丫鬟的事實。
“今日叫你們前來,便是為了商量一下你們的事。”許父沉聲說道:“許江穗為你的良妾。”
“你祖父說了,可讓江穗挂在徐家的名號下。雖說徐家已經沒落,但到時候說出去也好聽些。”
“只是這禮,便免了。”許父說:“現如今許府還處在風口浪尖上,便一切從簡,在許府內擺上幾桌便也就是了。”
許東延聽了,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不自覺攥緊了拳頭,說道:“我說過了,要娶她為妻,怎可做妾?”
“東延,你也該懂事些。”許父有些不悅,在和許東延說話的同時也在看江穗的反應。
若他這時候在江穗臉上看出一絲一毫的不悅來,那這妾倒也可以免了。
然而江穗的反應讓他有些意外。
江穗抓住許東延攥拳的手,安撫性地拍了拍,沖他搖了搖頭。
随後擡起頭來,沖着許父說道:“奴婢身份低微,能留在公子身邊便已是幸運,再不求別的。”
說完,江穗又轉過頭來,沖着許東延小聲勸說:“公子,是妻是妾,并無所謂,只要公子心中有我便是。”
許父對這樣的一番言論十分滿意。
他點了點頭,心裏頭對江穗也更加認同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