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和許東延的事就定在了這月月末。
雖說是要一切從簡, 但其中要辦的事情還是有很多。
大奶奶這邊主要操持着江穗的諸多事宜,為她請來教禮儀的姑姑教她,為她置辦新衣飾品和一切所需的用品。
還有婚服。
本來以江穗的身份, 尋舊人穿過的婚服穿一穿, 走個過場便也就罷了。
然而許東延非說要一切按照正方娘子的禮儀規格來。
磨了好幾天, 這才定了下來。
除了大奶奶, 許父這些日子也總想尋許東延來好好說一說事兒。
可許東延素來是個行蹤不定的主兒,許父壓根就抓不到他人。
眼看着月底就要到了,皇宮那邊又出了事情。
還是因着先前喬家的事。
喬家送去的人欲行刺聖上,聖上龍顏大怒下旨抄了喬家。
這一查不要緊,還真就查出來了些東西。
喬家與鄰國私下聯絡甚是密切, 書信往來中有謀反意向。
據說那書信被送到皇上面前的時候, 皇上氣得臉都黑了。
因着這個事,好不容易放松了一陣子的許府再次處在了風口浪尖之上。
先前就針對許家的大臣們非說許家與喬家這般關系密切,定是知道些什麽。
恐怕也有謀反之意。
坊間百姓們不知怎的也聽說了這事,一時間議論紛紛。
風言風語不斷,原本對許家十分信任的皇上一時間也動了猜忌之心。
萬一呢?
尤其是聽說了許父快馬加鞭從江南趕回許府的消息之後, 皇上便更加懷疑了。
甚至動了徹查許家的念頭。
在這樣的一個氣氛之中,江穗與許東延的事更是拖不得。
只是這時候條件十分有限, 許府只擺了幾桌,沒請外人,更沒将消息傳出去。
江穗與許東延拜了堂,給大奶奶和許父敬了酒,走了個過場,便就匆匆過去了。
當夜,許東延一臉內疚地看着燭火下那張格外生動可人的臉,堅定說道:“我定許你一個真真切切的正妻身份, 到時定要大辦一場,讓所有人都曉得。”
“公子……”江穗說。
許東延擡手止住江穗将要說出的話,搖了搖頭。
他沖着江穗笑了笑:“這時候怎的還喚我公子?該叫什麽還要我親自教你麽?”
聽了這話,江穗立馬紅了臉,看向許東延時眼中多了幾分不好意思。
“夫君……”江穗小聲開口,溫聲喚了一句。
許東延對上江穗那雙杏眼時,口中的話瞬間說不出來了,只覺得心中暖暖的,此刻已是心滿意足,人生無憾。
許東延鼓起勇氣,抓住了江穗的手。
他先前看江穗的手便覺得這手十分小巧,現如今一比,竟是比他的手要小上一圈。
因着要幹活,現如今江穗的手上有好幾個口子,還磨出了繭來。
被許東延的大手包住,江穗感受到其手心的熱度。
那熱度也灼燒到了她身上。
許東延對上江穗那雙含水的眸子,傾身上前,輕輕覆上了那唇。
長夜苦短。
許府仍然處在風口浪尖之上。
就在這許府上下人心惶惶的時候,許東延主動請纓,說是要去參軍,趁着這時候給鄰國一記重錘。
許家人皆是不同意。
參軍,并不是直接給個官職而後再上戰場。
這便意味着他一路要摸爬滾打上去,不知中間要遇到些什麽情況,更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混到那個位置。
偏偏許東延堅持要如此。
許家人只當他是一時興起說出來的胡話。
許父更是一怒之下将人關了起來。
生怕他偷偷跑出去。
只有江穗,對于許東延的提議表示贊同。
她能夠懂得許東延的深明大義和野心抱負。
将他局限于許府之中是不可能的。
正因如此,江穗借着去給許東延送飯的功夫,找人拖住了許東延身邊看着他的侍衛,幫人從許府裏逃了出來。
“等我回來。”許東延給江穗留下了這麽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他不敢回頭,只怕一回頭,瞧見江穗的那雙眼睛,便割舍不下,不舍得離開了。
江穗懂得許東延的心思,目送着他走遠後才轉身離開。
許東延孤身一人離開許府,将阿澤也留了下來,本意是要他留在江穗身邊好好照顧。
許府第二天一早便發現了許東延逃離許府的事情,趕忙派人去追。
但許東延早就料到了會有人來追,于是特意加快速度,避開了那些個大道,從隐秘的小路繞到了目的地。
沒人知道許東延是在江穗的幫助下離開的。
大奶奶甚至還為此心疼江穗,将人叫到了自己身邊,好生安慰了一番。
許東延離開,短時間內并不會改變現狀。
許府現如今仍然處于一個危險的狀态。
江穗現如今也算是許府的主子,大奶奶有意栽培她處理府內的各種事情,整日将她帶在自己的身邊。
這一日,江穗剛給大奶奶請完安,正坐下喝茶時。
外面的小丫鬟急匆匆跑進來跪在地上,顫抖着說道:“大奶奶,宮裏面來了人,現如今正在門口候着呢。”
大奶奶一個不穩,手中的茶杯摔倒在地,裏面的茶水流出,弄得地毯上濕了一片。
“你說什麽?宮裏面來人了?”大奶奶穩了穩心神問。
“是啊,宮裏面來了位公公,就站在門口,奴婢看他們似乎是帶着聖旨來的。”小丫鬟說道:
“奴婢瞧見人來,吓得魂都沒了,只匆匆瞧了一眼,不能确定。”
大奶奶揉了揉頭,嘆了口氣,對着那小丫鬟吩咐道:“我曉得了,你先下去讓人去通知其他人吧。”
“是。”小丫鬟應了一聲,趕緊站起身來,一路小跑着往別的院子去了。
然而在人都來全之前,也不能将來人就這麽晾在那裏。
大奶奶又叫來一個丫鬟:“去,先将那位公公請進來喝杯茶。”
看到丫鬟匆匆離去,大奶奶轉過頭來,沖着江穗說道:“也不知是為了什麽事來的。”
“正好趕着致懷和熙茂這倆孩子外出的時候來,若是真的有什麽大事……”
江穗主動上前,走到大奶奶跟前半跪着将掉落在地上的茶杯撿了起來,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随後說:
“您放寬心,既然不見來人有什麽大動靜,那便不會有什麽大事。”
“更何況大哥與二哥雖然不在,但好在父親仍還在府中。”江穗說。
大奶奶點了點頭。
過了沒一會兒,許父便趕過來了,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
進屋後,他環視一圈,見只有她二人,有些疑惑:“老大和老二這兩個小子呢?”
許父早就不過問府中的事情,相比于許東延更是不怎麽關心這兩個孩子。
大奶奶一聽這話,氣不打一處來,但眼看着來人就要過來,她也不便發火,只得冷冷說道:
“他們二人有事,一早便出府了。”
許父點了點頭,也有些內疚起來。
這時候,剛剛被大奶奶吩咐出去的那個小丫鬟回來了,身旁跟着的是位尖嘴猴腮,身着太監服的公公。
那公公身後還跟了兩個小太監,其中一個手裏端了個托盤,托盤上頭放着的,便是聖旨。
見人來了,屋子裏的人都紛紛起身相迎。
許父剛想開口說些什麽,那公公便擺了擺手,一開口,便是尖銳的嗓音:“咱家今日來,是帶了一則好消息。”
“宣了就走,便不多浪費幾位的時間了。”
許父尴尬地笑了幾聲,連連稱是。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公公尖聲念道:
“清還為朕之愛女,母雲妃,自幼受朕寵愛,躬親撫養,十馀年間承歡膝下。今見許家許致懷,品性純良,系忠臣之後,正适婚娶之時。現賜婚于許致懷,為成佳人之美,望爾二人同心同意,夫妻和睦,一切事宜,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欽此。”
将上面的內容讀完,公公将手中的聖旨重新卷好,遞到了許父的手中。
許父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是旁邊的大奶奶輕咳了兩聲提醒,他才清醒過來。
趕忙雙手将那聖旨接了過來。
“謝過皇上。”許父的聲音有些顫抖。
公公擺弄了一下衣袖,沖着許父說道:“咱家還得好好恭喜一下許大人呢,許公子當了驸馬爺,您往後便是皇親貴戚,身份顯赫了。”
“诶,怎麽不見許公子?”公公看了一眼在場的人,有些不解。
大奶奶趕忙站出來,解釋道:“今日一早有事,出去了,現如今還未回來。”
說着,大奶奶朝着身後的丫鬟看了一眼,丫鬟立馬心領神會,從衣袖裏掏出一個錢袋子來,偷偷遞給大奶奶。
大奶奶接過錢袋,塞到了公公的手中,笑着說道:“公公大老遠趕過來,想必也累壞了,不如留在許府喝杯茶,坐一坐再走?”
公公一看到錢袋子,立馬笑開了花,臉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
他趕忙接過,塞到自己懷裏。
“害,這都是咱家應該的。”公公擺了擺手:“喝茶就不必了,皇上那邊還等着咱家回去複命呢。”
“咱家這就走了。”
說着,公公便帶着身邊的人離開了。
只留下屋內的幾人看着那道聖旨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