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祯與我在廣府賴了好一陣子。
我們打着給我養傷的名義,不肯回金陵。實際上傷早就養得差不多了,大多數時候是李祯陪我在附近游山玩水,爬爬白雲山,或者跟着漁民們出海捕魚,半閑适度日,半體驗民情。
李祯對我道:“廣府離金陵這麽遠,雖然日後你還可以回家省親,但于我來說,未來可能一輩子都來不了幾次,就算是南下巡游,也不過是地方官員簇擁着接待,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親身去體驗此處百姓們的生活。”
但我卻隐隐覺得,沒有這麽簡單。
因李祯不想讓我心煩,處理公文和議事都避着我。我現在已然摸清楚了他的性子:他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覺得不适合告訴我,但如果我真的知道了,做出了什麽決定,他多半不會攔。
而跟我打小報告的人一向很多,比如說在金陵有韓卿書,在廣府有我那個咋咋呼呼的三哥——他跑來問我道:“丹心,你跟太子殿下到底怎麽回事啊?”
“啊?”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們好得很呢,沒吵架也沒鬧別扭啊。”
“我沒說這個!”三哥手一揮,“你當我瞎,看不出來你們兩個膩膩歪歪?”
我:“……”
三哥道:“聖旨都來催了三回了,也不見你倆啓程回金陵,殿下這是準備賴老丈人家了啊?”
我差點兒噗出聲來。
我當然知道三哥說的“準備賴老丈人家”是玩笑話,但聖旨來催三回是怎麽個情況啊?!
*** ***
待到晚上,李祯處理完政務回屋後,我憋不住問了他。
他一如既往地雲淡風輕狀:“你都知道了?”
我拼命點頭。
他亦颌首,似乎是在自我肯定:“嗯,果然是瞞不住你的。”
我:“…………”
李祯道:“就想讓你好好養着,不想你心煩,才沒跟你說這些。”
我:“哦。”
他摸摸我的頭發:“不要不高興。”
“你這樣老不跟我說,很不好。”我正色道,“我會不高興。”
他卻瞥我一眼:“我不說,你就不知道了麽?”
“我自己知道的,和你跟我說的不一樣啊。”
李祯以手抵下颌,略略思索了一下,對我道:“那你以後可以問我。我可能不會主動跟你說,但你問我了,我一定回答,這樣行嗎?”
“行叭。”我趴在他肩頭,“所以到底為什麽咱們不回金陵?”
“第一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難得陪你在廣府住,我看得出來你很開心,回去了以後多得是糟心的事情,這樣開心的日子很難得,能拖一會兒就拖一會兒。”李祯道,“第二個原因,文太師已經被處以極刑,肅王還被壓在牢裏,太後則被軟禁在宮中,父皇對太後狠不下這個心,太後心裏清楚,更是有恃無恐、以死相逼,目的是要保住肅王的命。現在宮裏亂作一團,我們兩個身為孫輩的,最好不要摻和進去。”
我表示理解。
無論如何,太後都是皇上的生母,皇上的心又不是鐵做的,就算心裏被傷了個徹徹底底,也很難完全理性。
“所以呢——”李祯的語調拖得悠長,注視着我的雙眸,“現在我就想守着你,哪兒也不想去。”
我嘿嘿一笑,在他的臉上吧唧了一口。
可他卻正色了起來。
“不過,還有一件更為要緊的事情。”
“什麽事?”他這般鄭重,讓我隐隐有了不好的預感。
李祯低聲嘆道:“……丹心,父皇起了退位的心思。”
“什麽?!”我陡然一驚,“皇上正值盛年……”
今聖今年也不過四十多歲,雖然此番因為太後和肅王的事兒一度病危,但後來人也救回來了,仗也打贏了,怎麽也不至于鬧到要退位的地步啊?
李祯解釋道:“父皇這次是心疾所致,雖然已無大礙,日後卻也不太适合繼續操勞了。”
“我懂。可是你本就監國了,再加上外患已平,皇上也犯不着操那麽多心了吧?怎麽着也不至于退位啊?”
“我帶人去洪州‘和談’的前一夜,父皇把我叫進宮裏,提了此事。說是如果內憂外患都能安穩地解決掉,他便想歇歇了。父皇一直知道太後偏心,卻不知其中居然是這般緣故,多年為國事操勞他都撐得住,可這件事,是真的把他擊垮了。”
“……”我只能嘆氣。
生母、私生子和舊情人聯手外敵來對付自己,就算一顆心是石頭做的,也該裂了。
皇上受不住。
“那你呢?”我摸了摸李祯的臉。
我不知道自己看向他的表情是怎樣的,卻只覺得自己發自內心地心疼。
“我?”李祯略有些不解。
“……其實皇上也偏心的。”我道。
“嗯。但他并沒有像太後那樣過于露骨,而且小時候母後怕我傷心,一直說我是儲君的緣故,父皇才對我格外嚴格些。她這樣說也沒錯。”
我明白李祯的意思。
總得來說,得益于皇後教導得好,以及皇上當爹當得并沒有糟糕到那個地步,李祯從理性和感性上都是對這件事情自洽的。
可我卻依然……很心疼他。
很心疼很心疼。
“殿下啊……”我摟住他的脖子。
“怎麽了?”
“沒事兒。”我搖搖頭,把自己埋進他的懷裏,“就是想抱抱你。”
他溫柔地笑道:“太子妃什麽時候變得這般愛粘人了?”
我輕哼一聲,又按住他的肩膀,擡首,一口咬傷了他的下唇。
李祯“嘶”地一聲吃痛,眉心都皺了起來,正想說些什麽,我卻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以吻封緘。
當然沒有再繼續咬他。
而是輕輕地舔舐過剛剛被我咬了一口的小小牙印,再逐漸加深了這個溫柔纏綿的吻。
吻罷,我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很愛殿下。”
我微微偏了偏頭,又執起他的手,放在我的心口,一字一句,很緩慢又很堅定地說出口——
“你不在的時候,但凡有些許的空閑時間,都用來想念你了。”
“看到了殿下的信……我很高興。”
“因為我之前覺得你之前并不願意去說,可能是因為,你作為一個儲君,必須得克制自己情感的緣故。”
“所以我一直沒有奢求你有多愛我。你的愛在給我之前,應該是先給天下人的。”
“但也正因如此,殿下願意額外分一點點,專門給我,我就很知足了。”
這番話并不卑微。至少我不這麽覺得。
他的出身,他的地位,他的幼時經歷,天生就決定了,他不适合也不擅長一些兒女情長的東西。
更何況,作為太子妃,我的第一身份并不是李祯的愛人,而是未來的一國之後。
世人喜歡我們相敬如賓,夫妻和睦,也希望後宮安寧,子嗣興旺。
——他們最不在乎的,就是帝後是否相愛。
以至于皇上和皇後那樣糟糕的相處模式和夫妻感情,在民間居然是被廣為歌頌的。人人都說皇後娘娘端莊賢淑,将後宮治理得極好,又為國誕下了皇子,教養成合格的儲君。
沒人在乎皇後娘娘是否開心,亦或者身為太子的李祯是否得到了足夠的父愛。
但我在乎。
我愛這個人,所以在乎。
……在乎得要命。
我又一次捧起他的臉,抵着他的額頭,虔誠地吻他。
明明眼前的人這般堅強,我對待他,卻像對待易碎的珍寶。
我要這麽告訴他的話,一定會被笑話的吧?
他卻在我的耳畔輕聲道:“不止一點點。”
“什麽?”
李祯沒再繼續說下去。
細碎地吻落在我的額頭,面頰,唇角。
再滑到脖頸,肩膀。
李祯對我一向溫柔得要命,好像每次總是我在瞎胡鬧,可是這一回,他卻比以往都要兇狠粗暴得多。
雖然他再兇也比不得戰場上刀槍無眼,是以我喜歡得很,還好奇地問他“殿下你怎麽轉性了啊?”,
結果又被狠咬了一口。
我啧啧嘴,不死心地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太久沒見我了,所以想我想得發瘋?”
“嗯。”他居然大方承認了。
還接着道:“不止。”
“還有什麽?”我勾着他的脖子問。
他與我對視:“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我說不止一點點愛你。”
“……!”我驀地一怔。
他扶着我的肩膀,眸中倒映出我的面孔來,那對漆黑的瞳仁裏滿滿的都是認真:“你如果非要說,我能分給兒女情長的感情很少,那我也認了。但我覺得已經不能更多了,全部都集中到了你一個人的身上,也分不給別人了。明白嗎?”
“不懂!不明白!”我肆無忌憚、恃寵而驕,“再說一遍,不止一點點是多少?”
“好話不說第二遍。”他輕笑。
作者有話要說:
哎喲又寫了一早上。。。(撓牆)
這兩天有了新靈感,又想寫無腦小甜文,故放了個新文案上來——
《權臣追妻火葬場以後》
在國子監讀書那會兒,楚斐是一朵清冷的高嶺之花,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場。
面對整日粘着自己、不學無術的世家子弟喬小公子,他躲都來不及。
楚斐:你到底喜歡我哪點?我改還不行麽?
喬語笙攤手:我就是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你改吧。
楚斐:…………
在喬小公子失蹤後的四年裏。
他替父鳴冤,恢複了身份、地位、名譽,位極人臣。
直至丹陽郡主喬語笙回京那日,在城樓上的驚鴻一瞥。
始知過去四年,日日夜夜找尋的那個人……
竟然是女扮男裝。
——
避雷指南:
1.高嶺之花的追妻火葬場。
2.內含大量回憶殺,慎入。
3.女主曾經替兄長進國子監讀書,故男主之前一直以為女主是藍孩子。
4.男主喜歡的是女主這個人,無關性別。
求求各位小天使移步專欄給個預收吧!!(哐哐
感謝在2020-04-25 00:16:16~2020-04-26 11:34: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炸醬面面面面面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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