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覺得周身都暖烘烘的,不再是一身的肅寒和冰冷。
黑黢黢的一片,看不清任何方向。
他眨了下眼,眼皮動了又動,勉強睜開眼睛。
白色燈管發出的光乍然入眼,秦湛皺了下眉,又不得不閉上。
緩了片刻後,秦湛重新睜開眼睛,擡眼就看到床邊趴着的女人。
他動了動手指,從被窩裏伸出手,撫上女人的後腦勺,輕輕的摩挲。
趴着的女人似乎有所察覺,腦袋轉了個方向,對着秦湛這邊,然後睜開有些迷蒙的眼睛,看着秦湛,咧開嘴就笑了。
秦湛保持着剛才的姿勢,也笑了。
周洄從座椅上起來,又坐到床邊,拉着秦湛的手又要塞回到被窩裏面。
秦湛的手臂卻直直的僵着,皺了眉說:“不冷。”他摩挲了下手指,剛才都捂出汗來了。
周洄想起之前秦湛身上冰冰涼的溫度,還是擔心,不依不饒的将男人的大手又塞回被窩,低着頭,說:“聽話。”
秦湛聞言,當真乖乖的将手縮回被子裏。
然後,黝黑的眼睛睜着,注視着周洄,說:“我爸呢?”
從他昏迷的那一刻,一直暈暈沉沉,縱使想要就這麽睡下去,但心裏總懸着一個東西,晃晃蕩蕩的,始終安不下心來。
周洄把男人的手安置好,才又擡起頭,往旁邊的床鋪望了一眼,秦湛跟着她的視線也轉過去。
隔壁床上,秦雄原躺着,面容安詳,呼吸平穩。
秦湛側着頭,凝重的臉色終于放松。
周洄走到隔壁床,又掖了掖上面的被子,轉過頭對秦湛說:“醫生說,最遲今晚叔叔就能醒過來,你不要擔心了。”
她又走回秦湛這邊,彎下腰,問:“想吃什麽?我下樓給你買。”
現在是下午三點,算起來,秦湛也快一天一夜沒有吃過東西,早上的那碗粥也被他突然暈倒的事情打斷。
她想,此刻應該正是餓的時候,再加上男人以前的胃病,再不進食,說不定會導致更嚴重的後果。
秦湛本來覺得沒什麽,這會兒聽周洄講起,才發覺肚子裏空空的。
也許是緊張的情緒突然松懈,心也不再那麽恐慌,秦湛此刻的肚子應景的叫了起來。
“咕……嚕……”秦湛的肚子發出一聲悠長的空響。
他腦袋緊緊貼着枕頭,嘴巴癟了癟,表情很尴尬。
周洄也不難為人,就說:“那我就看着買,你再休息會兒。”
秦湛還是不理人,動作僵着。
周洄拿上包出門,體貼的關上房門。
秦湛聽見關門的聲響,才從床上坐起來。
他動了動肩膀,又扭扭脖子,睡了大半天的身體,處處都透着酸痛。
病房裏的溫度挺高,秦湛下了床,也沒披件外套,直接走到秦雄原旁邊。
站在床邊,秦湛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心裏還浮着一絲不安。
他伸出左手的食指,輕輕的探到秦雄原的鼻翼旁邊。
感受到有輕微的呼吸傳遞到食指上時,秦湛才嘆出一口沉重的氣。
眼睛裏快要消解下去的紅色,又浮了些上來,較之以往,卻有點不一樣。
周洄下樓就去了隔壁大樓的醫院食堂。
洲際醫院是一所比較權威的私人醫院,配置能達到國際水平,費用也比較昂貴,就連醫院的食堂也設計得和普通醫院不一樣。
不僅專門造了棟大樓用作解決醫護人員和病人的就餐,而且裏面的美食也花樣繁多,從一樓到三樓,每個窗口都不重樣。
解決嘴刁的秦湛應該也沒有問題,周洄這樣想到。
但是又想到男人長時間沒有進食,應該吃點兒清淡的,周洄索性找了家飯菜比較養胃的窗口,給男人打包了一份山藥粥和兩碟小菜。
周洄提着打包的東西剛要走完住院部二樓最後一級階梯,後面就傳來聲音。
“住在幾樓啊?”
“三樓。”
“哪間病房知道嗎?”
“哎呀,不知道,到了再說吧。”
周洄轉過頭,就看到兩個熟悉的人。
“媽。”她叫住其中一個。
張沐将視線從階梯上收回,走了幾步,問:“洄洄,你怎麽在這裏?”
旁邊的鄭小雅也跟着走了幾步,說:“對啊,洄洄,你怎麽也在這兒?”
周洄收緊了手裏提着的包裝袋,看着張沐說:“我來看一個同事,他住在這裏。”說完指了指秦雄原所在病房的方向。
張沐一聽,又問:“你不是說有工作上的事才着急出來的嗎?”
周洄不懂聲色的撚了撚衣角,裝傻充愣的笑了一下,說:“上午就完成了,下午就來了這邊。”
張沐眼神突然一凜,繼續問:“男的女的?”
周洄扶額,回道:“女的!”
張沐趕緊打住,拉着鄭小雅的手臂,說:“既然是你的同事,媽媽也去看望看望。”鄭小雅站在原地不動,卻是看着周洄。
周洄一聽,害怕要露餡兒,趕緊伸出手臂擋住,說:“媽,你一個陌生人去幹什麽呀,又不是商場大減價,湊什麽熱鬧,而且人醫生說了,我這個同事需要靜養,探望的人不宜過多。”
“就是就是,可別忘了我們今天出來的目的。上樓看完人,還要去商場血拼呢。”鄭小雅拽了拽張沐的手臂,附和着周洄說道。
張沐一想,是這麽個道理,吩咐了周洄早點回家後,就和鄭小雅牽着上三樓去了。
周洄看人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角,頓時松了口氣,緊繃的肩膀也放松下來。
然而上天可能真的要折磨周洄的心髒,剛才還悄無聲息的走廊,突然響起沉重的聲音。
周洄仔細辨別,就在自己的身後。
她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人控制住。
男人攜着一陣風,嘴唇貼在周洄的耳邊,愠怒的語氣質問道:“同事?女的?”
他剛才躺在病床上,覺得無聊,看了看時間,納悶女人離開的時間已經夠久,怎麽還不回來。
随便攏上外套,走到門邊剛打開,就聽到女人談話的聲音。
臉上本來充盈的歡喜氣,随着女人一句一句的謊言而漸漸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