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延不孝, 讓你們擔心了。”許東延說道。
大奶奶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現如今聽許東延這樣說,便放心下來。
她松了口氣說道:“快些起來, 地上涼。”
“你能平安回來, 便足夠了。”大奶奶從座位上起身, 走到跪着的二人面前, 将二人拉起來。
大奶奶看着許東延,忽然想起來:“可曾見過你爹了?”
許東延搖了搖頭。
“你這孩子。”大奶奶嘆了口氣,頓了一下,沖他道:“我都已經聽身邊的下人說了,你此次回來, 立了大功。”
“現如今已經是聖上親封的校尉了。”
許東延聽到這裏, 點了點頭。
他剛要說些什麽,便聽大奶奶接着說道:
“既已如此,你便不似先前那個許家的小公子了。”大奶奶說:“事事都要更加小心,禮數也要周到。”
“莫要讓旁人聽去,當個笑話講。”
“你回府, 急着去見江穗。”大奶奶看向許東延,語氣中多有責怪之意:“夫妻之間長久不見面, 心中思念。你不顧着規矩,先去見她,也就罷了。”
“可若是傳出去,不僅是壞了你的名聲。”
“往後若是被旁人當成笑話,江穗也是逃不掉的。”
大奶奶看着眼前的二人,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得有些重了,便閉上了嘴巴。
她長嘆一口氣,轉過身, 回到自己的座位跟前坐下。
許東延聽了這一番話,臉上的欣喜之色消失。
江穗注意到身邊人情緒的變化,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
許東延注意到這一點,偏頭看她。
二人對視之際,許東延沖她笑了笑。
“罷了。”大奶奶揉着自己的頭說道:“你們的事,我不便多嘴。”
“你已可以獨當一面,往後要自己多注意些。”
“我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便不管了。”
正說着,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随之而來的還有許父的話:“又在胡說什麽?”
“回來了,也不派人傳個信。”許父進了屋子,看到許東延的那一刻臉上既有欣喜又有滿意。
他拍了拍許東延的肩膀:“這外出一趟,身子更結實了些。”
“就是還是和先前一樣,慣會氣人。”許父調笑道。
屋內傳出陣陣笑聲。
這時候,門外又有兩人挽手走進。
“六弟怎麽一聲不吭便回來了?”許致懷牽着清還走進房間說道。
清還進了房間,便湊到了江穗的身邊,小聲說道:“致懷不知從哪兒聽說人回來了,便放下手中的活兒,急匆匆地跑過來了。”
“他們先前不是吵過一架不歡而散麽?怎麽看起來倒是關系很好的樣子?”
說起來,這事還是清還從下人們的口中聽來的。
據說許東延在走前和許致懷大吵了一架,無果而終。
還有人懷疑許東延忽然離開,也有許致懷的一點原因在裏頭。
江穗聽到清還的話,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些個奇奇怪怪的言論?”江穗小聲問道:“大哥親口和你講的嗎?”
清還聽了這話,哪裏還不明白江穗的意思。
現如今眼前的這一幕,便已經是最好的證據。
哪有什麽兄弟不和。
不過是旁人的猜測罷了。
清還沖着江穗笑了笑,退回到了許致懷的身邊。
既然傳言為虛,那便無事。
一家子人在房間中說說笑笑,久別重逢後的喜悅還未散去。
“聖旨到——”
不遠處傳來的聲音,打亂了這和諧美好的氛圍。
“怎麽又有聖旨?”阿澤站在許東延和江穗的身後小聲嘀咕着。
先前給許致懷賜婚的那道聖旨,可是吓壞了不少人。
不過現如今,許家已正式脫離險境。
想來并沒有什麽壞消息才是。
然而看到宮裏的公公帶着聖旨走來的時候,坐在座上的大奶奶和許父還是十分緊張。
“許是東延的封賞來了?”大奶奶揣揣不安道。
許致懷沉思片刻:“六弟早在宮中便受了封,給了賞,何須再這麽跑一趟?”
的确。
許東延入宮受封的事兒已經傳遍了。
來宣讀聖旨的公公并不是生人。
正是先前宣讀賜婚聖旨的那位。
這公公見了許家的衆人,臉上是笑開了花。
态度也十分殷勤。
“诶呦,要不說咱家和許府有緣呢,竟兩次都趕上這樣大好的時候。”公公笑着說道。
“大好的時候?”大奶奶起身上前,有些茫然。
公公點了點頭,放下手中的拂塵,沖着身後随行的小太監招了招手。
小太監趕忙上前。
公公從小太監手中拿過聖旨,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诏曰。”
“朕聞有女名江穗,才貌雙全,恭謹端敏,太後與朕躬聞之甚悅。特封郡主,歸于恭親王名下義女。今許家許東延屢立戰功,為校尉。他二人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允其成婚。”
“一切禮儀,交由禮部尚書操辦,擇良辰完婚。”
“欽此。”
念完公公将那聖旨交到了許東延的手中,笑着說道:“許校尉,這聖旨可是皇上親手所書,可見對許校尉之看重。”
說着,公公看了一眼許東延身邊站着的江穗。
“果然,這般美人,也難怪許校尉推了那些個賞賜,只求這一人了。”公公道。
聽到這裏,房間內的衆人皆是一驚。
尤其是江穗。
許東延他竟然推了皇上的賞賜,只求了這一道聖旨?
江穗擡頭,正好對上許東延的視線。
她此刻的心中極為複雜。
欣喜,感動,卻又有些生氣。
許東延參軍,吃了那些個苦,最終卻只換來了這一道聖旨。
江穗心中覺得不值。
許東延只一眼,便看出了江穗心中的想法。
他沖着江穗搖了搖頭,說道:“你以為我只求了這一道聖旨嗎?”
許東延還未來得及說完,一旁的公公便趕忙上前,搶着說道:
“您現如今可是恭親王的義女,皇上封的第一位郡主。”
“往後,咱們見了您,還得恭恭敬敬地行大禮,稱一聲郡主殿下呢。”
“更何況。”公公笑着指了指門外:“校尉除了這些,可還求了些旁的東西呢。”
“什麽東西?”江穗問。
“自然是那八擡大轎,十裏紅妝。”公公的笑容中還帶了點別的意思:“時候快到了,二位也趕緊準備準備吧。”
說完,公公拍了拍手,幾個丫鬟應聲而來,手中端着紅色的喜袍。
“皇上說了,別的賞賜可以不要,但那宅子許校尉必須得收着。”公公說道:“東西都已經備好了,就等二位新人了。”
“這……”江穗被聽到的這些沖擊到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許東延握緊了江穗的手,沖她說道:“我說過,自會還你一個嫡妻的身份。”
“東延不孝。”許東延再次沖着屋內的大奶奶和許父跪下。
大奶奶這時候才明白了最初許東延的那一跪是什麽意思。
竟是在這兒候着呢。
對于這一切,許父倒是沒有多大的反應。
自己的兒子是什麽德行,他心裏最清楚。
他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麽一天。
“老爺。”大奶奶看向身邊的人,眼中滿是為難。
她也不知該如何才好。
許父嘆了口氣,上前将許東延從地上拉起,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又将江穗的手拉過來,将這兩人的手放在一起。
“也罷。”許父沉聲說道。
“爹。”許東延叫了他一聲,其中蘊含着無數情感。
他也是許久沒有這樣叫過眼前的這個男人了。
“去吧。”許父将二人松開:“人不是都說了,時候快到了。”
“誤了吉時就不好了。”
許父揮了揮手做趕人狀。
公公見狀,趕忙招呼着帶來的下人們一擁而上,将二人帶去了另外的房間。
被丫鬟們簇擁在中央,江穗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那大紅色的衣裙過于亮眼,看得她眼眶都有些濕潤。
她怎配得上這樣的身份,配得上這樣的一身嫁衣?
然而當丫鬟們扶着她走到銅鏡前頭之時,江穗看着銅鏡中略顯陌生的自己,忽然覺得這像是一場夢。
銅鏡中的女子杏眼桃腮,容顏無雙,眼中含情。
自是風情無限。
丫鬟們推搡着她,為她蓋上蓋頭,将她帶出房門。
一路上,周圍極為吵鬧,江穗口中卻只有一個人的名字。
大紅蓋頭蓋上,江穗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在上轎時隐約聽見了那熟悉的聲音。
“穗兒。”
再後來,江穗便被人送進了花轎。
一路颠簸。
許東延是現如今皇上眼前的紅人,新封的校尉。
想要巴結之人不在少數。
酒桌之上自然少不了一番問候。
好在許家的衆人也都在場,許致懷與許父幫着許東延擋了又擋。
這才沒讓江穗在房間中等太久。
許東延一身酒氣,思緒有些混亂,卻還記得江穗不喜這酒氣。
他脫去外袍,晃晃悠悠地進了洞房之內。
二人早已成過親,自然不必再扭扭捏捏。
許東延一把将江穗頭上的蓋頭掀起。
美色當前,差點晃了他的眼。
床邊托盤上放着兩杯酒。
許東延看了,很是不悅。
江穗從不飲酒。
“穗兒,我去叫人将這酒拿下去。”許東延說着,便要起身。
江穗一把将人拉住,拿起那兩杯酒,放入各自手中。
合卺酒盡,江穗眸裏藏水,眼角微紅,溫柔小意地喚了聲:“官人。”
“穗兒。”
他終是,将先前說過的話兌現了。
往後人生路漫漫,有一佳人相伴,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