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雲榜五
陸雪筝雙手持弓還未放下，淡藍色的宗服上滿是血跡，面色冷凝。
“師姐！”
寧子薇看到看人就像看到了主心骨，哽咽道：“師姐，小七她們沒了。”
陸雪筝轉過頭不忍心看地上那些屍體，“我知道，靈境好像出問題了，我們趕緊出去。”
光幕內的屍體慘不忍睹，靈韻長老臉上滿是怒意。
“虞谷長老，為什麽靈牌會失效？”
“靈韻長老，通雲榜本身就很殘酷，三百年前也出現過一次高階妖獸，二百年前還出現了一只鬼鳳凰，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靈韻長老咬牙道：“死的不是你宗弟子，你說的倒是輕巧。”
長淵長老站起身來，“靈境有變，應該讓執法長老進去。”
虞谷長老看了他一眼，“通雲靈境進去後只會自行打開，非人力可行，你忘了嗎？長淵長老。”
長淵長老走了皺眉頭，緩緩坐了下去，是他心急了。
虞谷說的不錯，通雲榜一旦打開，除非是裏面的人自己出來，外人是進不去的，知道是一回事，可是看到這麽多優秀弟子死在境中，還是無法平靜。
若是進得去，也不會發生五百年前那件事了。
長淵長老看了眼謝浔，深深嘆了口氣。
天上暖陽被太陽遮住，高臺上衆人神色緊繃，直到看到衆人合力将那七階妖獸制服時才微微緩和些。
［雲錦宗積分八千三百四十靈點］
［破虛宗積分五千二百八十靈點］
七階妖獸同衆弟子的屍體掩埋在冰層之下，雲錦宗弟子還剩下一半，破虛宗弟子還有二十幾名。
冰層上下是生死兩端，沉重壓抑的情緒在衆人心頭蔓延。
陸雪筝站在雲錦宗弟子最前方，手上拿着天玑弓，她轉過身來告別。
“秦道友，一切小心。”
“嗯，保重。”
寧子薇淚眼朦胧，她眼角通紅，緊随陸雪筝離去。
冰雪依舊呼嘯，比進來時更冷了些，極寒境內沒有靈氣，他們每個人的靈力都在枯竭狀态。
他們将要趕往下一補給點，不知道下一補給點是否有東西在等着他們。
但那又如何？
風雪蓋住了他們的腳印，衆人在沉默中向前，沒有人會退縮。
想要贏得信念因為遭受了血的澆灌反而變得更濃烈起來。
破虛宗壓在下面五百年之久，既然懷揣信念而來，自然不怕為榮譽死去。
砰，唐重山徒手捏碎了一只五階妖獸，身上的牌子進了第二道靈境後一直沒有歇停過。
差太多了。
乾淵宗弟子直接省去了休息，全力誅殺妖獸換取靈點。
青色劍尖刺入地下，秦玉書直接将地底下的東西挑了出來，白色妖蟲帶着厚殼長相猙獰。
身上靈力滿了又空，極寒境比想象的要大，沈修指尖一動用神王絲将地上一個空瓶子勾了起來。
“這個地方，我們來過了。”
沒有別的參考，只有風雪，到處是白茫茫一片，眼睛都被這片白色同化了。
簫奪原本是要跟着秦玉書的，不知道是不是受不了這沉默的氛圍，還是有什麽旁的事，無聲離去了。
薛茵解開一道符紙，咬破指尖在符紙上點了幾下，眼神堅定，“去。”
符紙化作一道火鳳，展開翅膀向着遠處飛去，火紅色尾羽留下一道殘影。
“走吧。”
火鳳指路，衆人破開白色迷障向着終點走去。
白色腳印一直延伸到前方，盛弦之俯下身去查看下面腳印。
不可能有人比無妄宗還要早，所以這腳印從何而來？
盛弦之心裏疑惑叢生，越是向前走腳步越是淩亂，就像是一群人毫無章法踏出來的一樣。
終點就在此處，只要找到宗牌所在的位置，便能進入最後一道靈境，無妄宗贏得毫無懸念。
遠處出現了幾道黑點，像是白布帛上突然滴落的墨跡。
盛弦之看着遠處動靜，手指一動，手中劍已出鞘，他眼底帶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身旁弟子問道：“師兄，那是什麽？”
墨點速度極快，離的也越來越近，逐漸變成一條墨線，随後顯露出人的形狀。
身旁弟子大為驚駭，“這是？這是什麽東西！”
一群‘人，’披散着頭發，低垂着頭，舉止僵硬怪異，在這白色冰雪間，像是一群攔路索命的厲鬼。
盛弦之手指握緊了劍，眼前的‘人’身上都是危險的氣息，他不是這些‘東西’的對手。
最前面的一只怪物，嗅到了生人的氣息，他歪了歪腦袋，随後直接撲了上來，最前面的一個弟子吓得不輕，揮劍抵擋。
沒想到沒有對那東西産生絲毫的效果，那雙手穿破弟子的腰腹，僅剩的靈力被吸去，那東西發出一聲欣慰的嘆息。
血腥氣散開，那些東西被這味道吸引，嘴裏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又尖又長的指尖向着屍體探去。
他們居然想要分食屍體。
盛弦之提劍向着第一只深處的手砍去，怒道：“滾開。”
這般動作徹底惹惱了眼前的‘人’，他手掌一揮直接将盛弦之扇飛，随後一個跳躍直接到他身旁，烏黑手掌掐上了盛弦之的喉嚨。
“嗬……嗬……”
盛弦之的身體僵住了，不是因為命脈掌握在他人手中，而是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于此同時靈境之外。
哐當一聲，坐在虞鸷身旁的遂川長老猛然起身，桌上茶盞都被他動作帶到地上，茶水流了一地。
“宗主！”
衆長老皆起身，臉上同樣帶着震驚。
那掐着盛弦之脖子要分食屍體的妖物，長着一張無妄宗宗主的臉。
“這是怎麽回事！”
靈韻長老指着靈境手指發顫，“你們無妄宗在搞什麽東西！”
虞鸷長老同樣皺起了眉頭，“這是什麽？”
褚時手一揮，将那塊光幕迅速放大，他的目光似乎直接穿透了靈境。
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他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誅魔殿內關押了無數數不盡的魔物。
都是這樣的眼睛。
“原來如此。”
仿若極寒境的風雪蔓延到了境外，方才的褚時太過平和，以至于他們差點忘了誅魔殿主才是褚時的主要身份。
明臺長老面色發白，因為他也看到了一個本該死去的，他們乾淵宗的長老。
“檀寧仙尊，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難道是傀儡！”
褚時沒有回答，許久不見的不染劍被喚出，衆人根本來不及反應，不染劍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洞穿了……虞谷長老的胸膛。
衆長老一驚。
虞谷長老驚駭的瞪着褚時，“你……你……你。”
比他更驚恐的是他身旁站着的遂川長老，因為他清清楚楚看到虞谷被不染劍洞穿的心口，沒有絲毫的血跡。
褚時滿臉上一片冰寒，“因為你才是傀儡。”
這句話太過恐怖，讓人不敢去深想。
靈境外的人是傀儡，那靈境內的人是什麽？
這些日子同他們相處寒暄的長老又是誰？
無妄宗主連正早已遇害，被煉成魔物丢入靈境，通雲靈境百年一開，誰也不會察覺到裏面的情況。
更何況不是連正一人，看着那一張張熟悉的臉，衆人頭皮發麻！
他們朝夕相處的長老早已經換了芯子。
看似固若金湯的宗門早就被魔滲透的千腸百孔。
慌亂，驚駭，恐懼，各類情緒在這片空間蔓延開來。
相反色是，褚時的神色居然很平淡，他将虞谷那具失了生息的傀儡挑開，不染劍被召回手中。
白色錦袍一閃而過，褚時攜劍踏入傳送陣，銀光淹沒了他的身影，那雙黑沉的眸子最後望了一眼光幕上的身影。
語氣是化不開的萬裏寒冰。
“誅魔殿已派人去往四宗門，遇疑似魔物者，殺！”
為什麽察覺不到，因為一開始就不是魔氣，真正的魔物在靈境內，那些代替了的是煉化了他們肉身的傀儡。
魔念侵蝕，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傀儡。
謝浔目光沉沉望着無妄宗的方向，五百年前魔氣傾巢，覆滅的事雲水門，五百年後魔氣再現，四宗三門誰又能逃得過呢？
這是什麽時候下的一盤大棋，五百年？還是一千年？
靈韻長老有些痛苦的看着光幕。
不要再往前走了，雪筝，停下吧！
靈境內的弟子絲毫沒有察覺，無論境外人如何吶喊，這些弟子還是到達了終點。
簡直就是人間煉獄，白色雪面上鋪了一層血肉，衆人從沒見過如此駭人的景象。
面對這麽劇烈的沖擊，衆人的臉上居然是茫然。
到底是發生什麽事了？
唐重山抽出刀來，“去幫忙！”
申川沒有反駁，拔刀向前。
陸雪筝拉滿弓弦，狠狠釘在魔物身上。
寧子薇雙手捏決，身上靈力壓成一道直向前去。
沈修三只傀儡全部出動，神王絲繃直向着地上魔物纏去。
……
前仆後繼，那些長老們生前都在元嬰之上，衆人此行皆為蜉蝣撼樹。
薛茵手中符接連不斷揮出，盛弦之身前的魔物被符紙炸開，他來不及道謝，又向着另一魔物刺去。
沒人瞧見那絲絲縷縷的魔氣都向着秦玉書身上鑽去。
薛茵身旁被魔物近了身，一只被陸雪筝一箭釘穿，一只被唐重山拿刀砍掉手臂。
秦玉書虎口被震得發麻，春生劍上的流的是她的血，赫連煜往前一閃擋在一名弟子身前，下一秒魔物的手掌掏出了他的心髒。
混亂血腥，他們都還沒來得及作何反應，就被推攘着踏進血色煉獄。
秦玉書識海裏響起一聲抽噎。
她拿劍撐了下身子，盡量不讓血流的更快，快藏不住了，她隐息镯上的靈力越來越微弱，等到靈力耗盡，她血液裏的魔氣就藏不住了。
“你哭什麽？”
莫雲兒無法回答，她好像被水淹沒，悶的喘不過氣來，明明她連身體都沒有。
秦玉書嘆了口氣，“別哭了。”
“我好心疼你啊，明明……你什麽都沒做。”
又是一縷魔氣轉進秦玉書體內，她心口下面的魔氣似乎得到了回應，翻湧的越來越厲害。
咔嚓，封印又裂開了一道。
秦玉書那劍将身前的魔物隔開，“別哭了，我自願的。”
反正她本身便帶着魔氣。
由她來承擔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一劍斬開前面的魔物，她終于走到了最中心，泛着微光的宗牌緩緩升起，那是通往下一道靈境的路。
前方不知有何物，但留在此境絕對會死路一條。
原先存儲在封印裏的靈力被她抽調出來，她漸漸感受到體內靈力再次充盈起來。
她手指顫抖，向着前面宗牌扯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