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雲榜九
極馳的箭光帶着撕裂空間的聲勢，秦玉書看着那抹光亮向前。
尖銳的破空聲就近在身後，楚非聲無視身後強大威壓，就在眼前了。
噗，時間仿佛一下子變慢了，衆人的目光都落到前面。
長箭貫穿了楚非聲的肩膀，鮮血淋漓血肉模糊一片，他也沒有理會，果斷的将手指扯住宗牌往下一拽。
咚，鐘鳴聲響起，聲紋蕩漾開來。
第一宗牌已落，破虛宗弟子退出追逐，剩下三宗弟子去争奪剩下靈牌。
陸雪筝面色嚴肅，她飛身躍起，手中弓箭再次拉滿，銀色長箭對準宗牌，這一次，沒有留手。
銀色長箭帶起旋風，越過盛弦之的肩側，結結實實将宗牌撞了下來。
下一順，盛弦之幾乎跟唐重山同一時間扯落牌子。
鐘聲接連響起，浩蕩的鐘聲如雷聲乍起，響徹在衆人耳旁。
電石火花之間，勝負已定。
通雲榜的宗門比試徹底結束，破虛宗扭轉了幾百年來墊底的局面。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來，那些吵嚷聲歡呼聲就像是隔着一層薄薄屏障，讓人聽不清。
薛茵抱住她，“師妹，我們做到了！”
秦玉書看向薛茵，嘴上扯出一道輕輕的笑。
楚非聲肩膀上的傷口看着十分駭人，不過是靈力所傷，修養段時間就能養回來了。
他看着她秦玉書，挑了下眉，“走了，不是說要早點出去？”
秦玉書抹去手上青劍上血跡，一步步的走上前去。
面色上還餘留了些勝利之後的欣喜，只不過現下已逐漸平靜。
“我看到了，你們在這麽多弟子中贏了宗門比試。”
薛茵怔愣片刻道：“師妹，你怎麽了？我怎麽聽不懂。”
秦玉書不答，面容依舊沉靜如水，“我一直在想我在第三道靈境裏遇到的幻境是什麽？”
沈修皺了皺眉頭。
勝利之後的那點愉悅徹底隐去，她語氣沉靜中帶了一絲陰寒，“原來我竟從沒醒來過。”
周圍聲音都消失了，各宗弟子停了下來，全部視線都聚集到她身上，黑黝黝的眼睛裏夾着紅芒，詭異至極。
她繼續道：“從我睜開眼睛的第一眼到現在，就一直在幻境裏。”
沈修皺起眉頭，“師妹，你什麽意思，我們都是假的嗎？”
“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是真的。”
秦玉書沉靜開口，“幻生境內有兩個境，一真一假，你們至始至終都在真境，我至始至終都在假境，你們做的事，說過的話都是真的。”
她站在師兄師姐身前兩步遠，“而在你們鏡中只有我是假的。”
“真假兩境就像是一面鏡子，它将真實發生的事映照過來，太真了，就連我也險些分不清。”
這下楚非聲他們也不說話了，無數雙眼睛盯住秦玉書。
“大師兄殺完妖獸後，他絕對會先把劍弄幹淨，二師姐身上都是朱砂的味道，你也沒有，三師兄很寶貝他的神王絲，絕對會規規矩矩收好，……太多了，你要一一聽我講嗎？”
天色陰沉黯淡，烏雲壓的很低，仿佛下一秒就有傾盆大雨落下。
宗牌粉碎，周圍幻境開始退散，前面泛着銀光的白色出口變成了另一幅模樣，黑霧彌漫，氣息詭異，屬于魔域的氣息從入口處散了出來。
秦玉書擡起頭來，“費勁心思帶我去魔域，你是奉了哪位魔主的命令。”
這片空間裏已變成濃郁的暗，楚非聲在說話時聲音已經變了，變得柔軟妩媚。
“秦姑娘，真是好聰明。”
這聲音很熟悉，她絕對聽過這個聲音。
周圍熟悉的人影有些被風一吹散去，而有些則變成了另外一種模樣。
秦玉書看着前面換了真容的人，語氣微冷。
“柔姑娘。”
柔姑娘輕輕一笑，“秦姑娘，又見面了。”
秦玉書才不理會她的客套，“你是那個魔主派來的？”
柔姑娘輕笑着上前，“唔，你這麽聰明不妨猜猜看。”
她眼裏閃過一抹妒意，“哎呀，可真你是個标致美人呢，怪不得讓我們魔主念念不忘啊。”
秦玉書聽到柔姑娘說的話，面上沒有絲毫情緒。
“這靈境裏色魔物都是你們放的？你麽什麽時候開始做這件事的？”
“這不重要。”柔姑娘微微前傾，妩媚一笑，“重要的是将你帶回去就好了。”
話音剛落，柔姑娘身上就分出一縷魔氣，濃郁的魔氣包裹住了她。
秦玉書冷冷撇過周圍一圈人，“想抓我？三個魔主，我還真是好大的面子。”
“不過。”
她手腕一翻，隐息镯被她收了起來，語氣有些冷，“沒人告訴你不要随意吃別人的東西嗎？”
砰，一道更濃郁的墨色從秦玉書身上湧出，直接蓋過了柔姑娘身上的那道魔氣。
周圍站着的魔主也是面色一變，身子開始微微發抖，身上魔氣不可控的溢了出來，那是低階魔對高階魔的忌憚。
原來在他們還不知道的時候，早就着了秦玉書的道。
柔姑娘被秦玉書身上的氣息壓的喘不過起來，将靈境前後的事件一一回想一遍。
“是那枚丹藥？你可真是好算計。”
秦玉書淡淡道：“是嗎？比不過你們魔主。”
柔姑娘心有不甘，“那又怎麽樣，我們魔主要你去魔域，你不去也得去。”
秦玉書面上沒有絲毫變化，“真抱歉，你好像沒有那個能力。”
她手指一挑，一道魔氣自柔姑娘身上拔了出來，魔氣是魔主力量根源，随着秦玉書的動作，柔姑娘的氣息肉眼可見的弱了下去。
魔域入口就在前方，這些魔主能夠在衆目睽睽之下搞出來一個幻境，本身就是個大問題。
靈境外，情況可能也不樂觀。
春生劍尖放在柔姑娘細白的脖頸前。
秦玉書靠近她，“魔域跟機緣閣是什麽關系？不，應該問，魔域跟無妄宗是什麽關系。”
她語氣看似平和道：“在第二道靈境內，那些長老被你們種了魔，也就是說，現在在外面的那些才是傀儡魔物。”
春生劍又往前去了兩寸，柔姑娘被迫擡起頭來。
“外面長老不可能沒發現，你們用什麽手段拖住了這麽多長老？”
三個魔主都緊咬牙關不說話，兩道高階魔氣在他們體內對抗，折磨的他們痛苦不堪。
随魔氣的傾瀉，秦玉書瞳孔越來越紅，心裏嗜殺的欲望達到巅峰。
她終于失去耐心，“不說？那你們去死吧！”
春生劍割破了柔姑娘的喉嚨，沒有紅色洇出，墨色的魔氣争先恐後從她身體裏鑽出來。
青色長劍在濃霧中光華顯現，濃郁的魔氣再碰到劍光的一剎那消融，神器對魔氣的絕對克制作用，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
身旁的一個魔主就要消散，他咬着牙道：“你一定……會去魔域的！”
“終有一日……”
砰，秦玉書手掌心一握，三位魔主變成一道道魔氣被魔域入口吞了進去。
失去支撐，幻境開始節節破碎。
魔念分神？為了給她設局，還真是舍得啊。
不過，重要的是，秦玉書眉目帶着冷意，下次見面就是他們的死期。
下一瞬秦玉書現身在第三道靈境入口，浩蕩的鐘聲響起，秦玉書飛身而去。
幻境現實本就是虛實相映，只不過一面真一面假，那些她幻境裏遇到的楚非聲本就是在真實靈境內括印出來的，她趕到的時候，楚非聲肩膀上的傷口還沒愈合。
此時他們正面色不善的盯着盛弦之。
盛弦之眉心微皺，“我說了很多遍，秦玉書打着打着就不見了。”
薛茵語氣不好，“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
遠處靈境出口泛着微光，鐘聲餘韻綿長不絕，果然，相比于楚非聲他們來說，秦玉書一開始進得才是原原本本的幻境。
她走上前去，“師兄。”
楚非聲看着她有點模糊，“你怎麽在那？剛剛你去哪了？”
秦玉書走上前去，淡淡道：“剛剛那個是假的。”
楚非聲順着點頭，“哦哦哦，怪不得會散，原來是假的。”
薛茵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傷糊塗了吧！”
她話音剛落，楚非聲就一頭向下栽去。
陸雪筝臉上帶了些歉意，“抱歉。”
銀光漸漸蔓延至整個靈境，通雲榜宗門比試結束，鐘聲浩瀚，通雲靈境內的一切暫告結束。
［破虛宗積分兩萬九千八百靈點。］
［雲錦宗積分兩萬六千三百靈點。］
［無妄宗積分兩萬五千二百靈點。］
［乾淵宗積分兩萬三千九百靈點。］
銀光覆蓋了各宗弟子的身影，剛進靈境時四百位弟子，現下不足一百。
從第一鏡到第三境，通雲牌失效，極寒境魔物現身，幻境裏有魔橫行，還有通往魔域的入口。
一樁一件都帶着不詳的氣息，衆人的身影在通雲靈境內消失。
青石臺上石紋密布，但安靜的有些過分。
前一境中有退出去的弟子，臺上有各宗各派的長老，按理說哪一個在的話都不該如此安靜。
“啪啪。”
一道掌聲響起，衆人擡頭向着高臺上看去。
高臺上的長老已經不見了，丹桁單腳踩在青石桌上，一只手搭在膝蓋旁。
“還真是精彩的表演呢，今年破虛宗第一？還真是令人意外。”
丹桁穿着黑色袍子，臉上神情莫測，看向秦玉書這邊。
“唔，又見面了呢。”
秦玉書面色不變，“魔藥是你們丹陽門做出來的。”
丹桁淡然一笑，“真聰明啊。”
“你現在怎麽做不出來魔藥了？為什麽？”
秦玉書歪了歪頭，“是因為連桑長老？沒有他種的幽月蘭，你什麽都做不出來啊。”
丹桁的臉瞬間陰沉下來，“閉嘴。”
“真是編的一出好戲。”
秦玉書冷冷道，“先是拿道侶脅迫連桑長老為你所用，後是編撰謊話誘導我們身後之人，現在呢？”
“你想拿我們要挾誰？”
丹桁站起身來，他全身籠罩在黑色袍子裏，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前面對了，後面錯了。”
他語氣輕柔，絲毫不覺殘忍。
“我已經不需要籌碼了，四宗出了這麽多天資卓越的弟子，我怎麽可能讓他們活下去，當然是趁天才還未長成，殺了他們啊。”
他目光淡淡看過來，“至于你，可惜了，我要奉命把你帶回去，要不然啊……”
話有未盡之言，丹桁眼裏的惡意全部暴露出來，他似乎為不能殺掉秦玉書而感到可惜。
他話說完便去欣賞這群弟子面上表情，那些捧在天端的優秀弟子在死亡面前露出來的恐懼是他最喜歡的東西。
不過他要失望了。
底下是出奇的平靜，那些從靈境裏殺出來的天之驕子們，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丹桁面色沉了下來，“呵，你們這樣的人，還真是令人生厭。”
春生劍從境內到境外一直在秦玉書手中，劍身周圍環着一圈青色光芒。
她站起身子直視着他，哪怕身在臺下氣勢依舊不減。
“丹門主，你會後悔攬這個差事的，你不理解生死相托的含義，那你應該知道恨意最是難消。”
一道靈力比一道靈力更為濃郁，那些隐在平靜之下的幽冷目光，隔着幾十丈的撲過來。
“死在靈境內的三百一十八位弟子，先由你來償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