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門二
褚時那張臉跟雲岚有六分相似,他現在太過弱小,他的聲音也太過微弱。
他長了張嘴,最終卻只是吐出來兩個字。
雲岚看着他,但是秦玉書看不清這位前誅魔殿主的表情,但是她能夠想象的出來,是跟多年後的褚時一樣。
雲岚輕聲道:“褚時。”
褚時往前一步,臉上滿是擔憂,“母親,你怎麽了?”
雲岚在陣眼,從最外層道弟子到最裏層層層剝離,所有的魔氣都由她一人承擔。
她拿出一塊玉佩,墨色玉佩血色流蘇,是多年後褚時從不離身的那一只。
“準備好了嗎?褚時?”
褚時一下子意識到什麽,他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不肯再往前一步,“母親……”
雲岚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流蘇一蕩直接就到了褚時身前,他只好接過。
雲岚臉色越來越白了。
“我在誅魔殿教你的你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唰,又是一層弟子死去,身子原地化成粉末,被風一吹就散了。
雲岚看着他,輕聲開口道:“過來”
褚一步一步上前。
陣法依舊銀光流轉,湧進雲岚身體裏的魔氣越來越多。
她閉上眼睛,将手裏的劍交給褚時。“拿着。”
她幾乎是将不染劍塞到褚時手裏。
越來越多的弟子化成粉末。
銀陣碎裂,雲岚身體裏的魔氣越來越多,她以一己之力承擔了所有弟子身上的魔氣
就在褚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雲岚直接拿着他握劍的手向自己刺了進去。
不染劍穿透雲岚的丹田,狂暴的靈力洩了出來。
褚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一時間風雲變色,渡劫期的威壓全部散出來,這道力量足以毀滅整個雲水門。
山峰崩塌,千萬梨花樹一瞬間變成粉末。
那股毀天滅地的力量在接觸到人時卻又輕柔繞過。
通往魔域的出口被撕裂開,銀色光陣堵在裂縫口,像是一把直指魔域的劍,渡劫期的修為全部散開,誅魔殿主同那道九重天的浩劫同歸于盡。
褚時眼睛瞪大,他的眼前好像一下子失去了顏色,他不管不顧周圍那些暴動的靈力,伸開手臂撲上去。
“不,母親!”
雲水門全門入魔被殿主化盡歸為塵土,誅魔店主舍身取義自身吸收魔氣親封魔域。
滿山孤寂下最上方站着的是雲鏡澤,在剛剛大陣的位置跪着一個少年。
他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活氣,就像是被凍住的霜雪一般。
太快了,又或許是太震撼了,幾乎沒有人反應的過來。
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帶了一抹喜色,隐患消失了,九重天上又恢複了。
要知道在九重天上一門弟子全部被變成魔物絕對是一間極其可怕的事。
這是一個最佳結果。
沒有人在乎山頂上呆立着的少年
也沒有人在乎今日他們是來賀雲水門大喜。
襁褓裏的嬰兒已經失去了呼吸,雲鏡澤怔立在原地,身上沒有半分活氣。
“雲門主,節哀順變。”
這話他還沒說完就被另一處吸引了注意力。
旁邊有人看着褚時道:“竟是……神器不染劍麽?”
有人上前道:“你母親已死,這劍你拿着也是多增煩惱,不如先給大人保管吧。”
“對啊。”
秦玉書看見這氣的渾身發抖,她控制不住的想要殺人。
“住手!”
雲鏡澤眼睛通紅地撲過來,臉上的表情要殺人,“這是我姑姑的孩子,我看你們誰敢動他!”
周圍人小聲議論。
“不懂事,這劍是他能拿的嗎?”
“誅魔殿主親手交給他,你有意見?”
那人一時間被這話鎮住,緩了下繼續開口道
“堂堂神劍怎麽能交給一個小孩子。”
雲鏡澤面色極冷,“誅魔殿主為爾而死”
那人一下子變了嘴臉。
突然拔高了聲音道:“這不本就是誅魔殿主該做的嗎?”
他指着雲鏡澤,“此次禍端由你雲水門而起,前任誅魔殿主是你雲水門的人,這也算是她的分內之事了!”
分內之事,雲鏡澤氣的眼鏡發紅。
人心最是難測,剛剛他們或許還對雲岚有幾分愧疚。
下一秒就對她的兒子拔劍。
刀光劍影裏,褚時呆立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秦玉書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戾氣。
褚時手裏的神器就是他的催命符。
貪欲最能惹人瘋狂。
雲水天的寶物靈脈成了修士們的囊中物。
不知道是誰先出頭,那些修士直接起身奪去。
秦玉書再也忍不住了速度極快的向着褚時飛去。
雲鏡澤沒有攔她,“沒用的,你根本不會……”
刷
秦玉書穿過他的手,落到褚時身旁,她比那些修士的刀劍還要快。
她将那些刀劍全部擋下,随後一把拉起褚飛快向着遠處遁去。
他們根本騰不出手來去追褚時了。
因為有一道力量将他們禁锢住,再也不能上前。
一直被忽略的謝浔半跪在地上。
衆人面色一變,“快攔住他,他要自爆!”
離光劍碎裂,自斷本命靈器要了他半條命。
秦玉書回頭看到這一幕,滿臉震驚
“師父!”
站在半空的雲鏡澤面色一冷,随後手一揮
秦玉書眼前一花,她就沒了意識。
再次醒來時,她處在一個小水潭旁邊,身邊的褚時牢牢的抱着自己身前的那柄劍。
秦玉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能看到,但是沒有影子。
褚時聽到動靜,轉過身來。
聲音嘶啞道:“你醒了。”
秦玉書看着他僵硬的動作,一時有些慌,“你的眼睛怎麽了?”
褚時的眼睛像是蒙着一層霧,看什麽都不聚焦。
“剛剛一道靈力傷到了我的眼睛,不過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秦玉書走到她身前,想要摸一下他的腦袋,卻什麽也沒做。
“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褚時依舊抱着那把劍,“你是誰?”
“我是……你以後就知道。”
“你為什麽要來救我?”
秦玉書沒說什麽,掏出來一塊梨花酥,“先吃吧。”
褚時接過那塊梨花酥,“你為什麽要救我?”
“我跟你有些因果,你以後會成為一名合格的誅魔殿主的。”
褚時張了張嘴,他想說他不想當誅魔殿主。
但是他沒說。
秦玉書跟褚時待在這個山谷裏三日,三日後雲鏡澤的禁制消去。
秦玉書站起身來,“走吧。”
褚時啞聲開口,“去哪?”
“我送你去誅魔殿。”
“走吧。”
秦玉書手拿春生劍帶着褚時向北方走去。
褚時現在才十三歲,他身上是有修為在身的,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被封住了。
褚時說了沒什麽大礙,秦玉書也就不再多問。
五百年前的路跟五百年後并未變多少,只是五百年前更濃郁些。
秦玉書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麽麻煩,帶着褚時走的是小路。
兩人一路上從雲水門想前去,褚時的那柄不染劍包好背在他身後。
前幾日除非秦玉書問,否則褚時一句話都不說,這幾日倒是好些了,兩人臉上帶了東西,坐在一處小茶館前。
桌上擺了兩杯茶盞,上茶的夥計奇怪的看了褚時一眼又下去了。
周圍是一些散修,正在熱火朝天的讨論着什麽。
“雲水門也是個大門,說沒就沒了。”
“哎,在場的人都死光了,誰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真是可憐啊,這滿門就只剩下雲小少主一個人了。”
“誅魔殿主也是舍身成就大義啊。”
“誅魔殿主大義。”
褚時一路上聽多了這些話,在聽那些話心裏已經翻不起波瀾了。
“哎,要不我們再去破虛宗探探口風。”
“對,現下雲小少主就在破虛宗。”
秦玉書聽到破虛宗三個字立刻直起身來。
“對啊,那日破虛宗三位長老全都去了破虛宗,看是帶回來兩個人,直接封宗,不讓看也不讓進,誰知道這裏面有什麽明堂。”
秦玉書聽到破虛宗長老帶回去兩個人時就已經停止呼吸。
是她師父吧?
“會不會是為了雲水門的寶物?現下那雲小少主無依無靠,先拿捏了他,那門裏的寶物豈不是手到擒來。”
秦玉書聽的眉心一皺。
那人壓低了聲音,“說道寶物……誅魔殿主的那把不染劍聽說給了她兒子。”
另一人也小聲開口,“那把不染劍……”
那人語氣羨慕,“那不是胡鬧嗎?那可是誅魔殿主啊!”
褚時眼神一冷。
人人都當誅魔殿主是多風光的存在,只有褚時知道,那裏只是一個牢籠。
“一個十三歲的……拿…神器……”
秦玉書沒有可以去聽,又加上那人可以遮掩。
她還想知道更多破虛宗的消息,現在看來是聽不到了。
她立刻起身要走,沒想到卻有人湊上前來。
“小公子,一個人嗎?”
那人眼裏冒着精光,他可是打量這個小孩許久了,帶着遮面,身後背着一把劍,還只有一個人。
不知道為什麽叫了兩壺茶,那人眼睛一眯。
“小公子,你背後背的是什麽東西,看起來怪沉的。”
褚時抿抿嘴冷聲道:“我不是一個人。”
“哈哈哈哈哈,小公子,你可別糊弄我了,從你進門你就是一個人啊。”
他們看不到秦玉書,褚時從出了山谷就知道了,但是他固執的做兩個人的事。
這邊動靜有些大了,很快吸引力所有人的注意。
他們眼神看過來的時候,像是叮住了獵物的狼,看着人不寒而栗。
但褚時不是那只羊羔。
他擡起頭,面向那人,“你要做什麽?”
“簡單,小公子,看你身後背的東西有些好奇,這是什麽好東西不如拿出來讓哥幾個開開眼?”
說着他的手就向着褚時身後摸去。
只不過那只手還在離褚時很遠的地方,突然從半空被折斷了。
手指掌誇張的扭成反面,那人痛苦大叫。
“啊,什麽東西?”
這下,那些看好戲的人臉色全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