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門四
秦玉書心裏一驚,停下腳步不動了,她也沒想到會再這樣的情況下再見面。
更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褚時那雙黑沉沉的眸子看着她,緩緩開口。
“你說你在破虛宗,我來了你又不在。”
少年的褚時相比于日後還更青澀些,幾年的磨砺下來,已經看不到那時候的狼狽了。
秦玉書剛看到少年褚時的那道淡淡的陌生的危機感消失了。
她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
“我只是……”
秦玉書愣住了,只是什麽呢?
陰差陽錯下的苦衷還有誰來承擔呢。
她又嘆了口氣,走上前去,“對不起。”
“我來晚了……”
她有一種想要解釋的沖動,只是一有說這話念頭,來自靈魂深處的危機感湧上來。
褚時站起來,看着她。
“你在哪?”
秦玉書動了動嘴,她想說她來自于五百年後,可是卻說不出來。
天道不允。
褚時的視線落到了她的唇上,緊接着視線就沉了下來。
那上面有一塊細小的傷口,紅唇微腫。
絕對不是自己能咬出來的。
褚時的眸子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眼底醞釀着風暴,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他擡起手将秦玉書頭上的青絲拂到後面,壓抑這自己心底的那道不安。
“誅魔殿的梅花開的正好,要一起去看看嗎?”
秦玉書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褚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眼裏帶了幾分少見的惶恐。
他一把抓住秦玉書的肩膀,向來沒有多少情緒的眸子染了些赤紅。
“你要去哪?”
秦玉書被他這反應吓了一跳。
還不待她反應過來。
褚時就抱住她,語氣裏十分不安,“不要丢下我。”
親玉書一下子就心軟了。
但是畢竟是她做不到的事,她這句說的極其艱難,“我……不會的。”
褚時聽出了她的為難,他手指有些發抖。
她看着秦玉書的眼睛。
問出了那個他一直不敢想的問題。
“你是不是……有道侶了。”
褚時跟少年褚時不都是一個人嗎?這怎麽讓她說,直接說你是我的道侶?
這能說得出來?不算洩露天機。
秦玉書在思考的間隙,褚時的心下墜到谷底。
他将心裏那道無端升起來的戾氣斂去,只是伸手碰住秦玉書的臉。
指尖放到她唇角,似乎要把那道傷痕抹去。
秦玉書覺得褚時現在狀态不對勁,便往後仰了仰。
誰知道這個動作徹底刺激到了少年褚時他眼眸一擡。
“他可以,我不行?”
秦玉書懵的很,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沒等她解釋,褚時的吻就落了下來。
他身上的寒梅雪氣跟五百年後的一模一樣,讓秦玉書有些恍惚,以至于忘了推開他。
褚時吻的很重,帶着經年不見的思念和委屈。
秦玉書一時怔立在原地,不知如何反應。
就在這時,一道夾雜着極怒的聲音傳過來。
“你們在幹什麽?”
!!!?
秦玉書猛然回神。
完了完了完了。
她下意識将身前人一推,褚少年褚時察覺到她的動作,突然手上捏訣,一道銀線出現在兩人手腕間。
秦玉書眼前一黑,就沒了意識。
褚時冷冷的看着少年的自己做完這一切。
“何必呢,你又留不住。”
少年褚時在看到褚時臉的那一刻仿佛就明白了什麽。
但是他依舊沒有撒手。
沒有人可以動她,未來的自己也不可以。
秦玉書深吸了一口氣,猛的醒過來。
她揉了揉腦袋,有些昏沉。
“這是哪?”
“雲水鏡中。”
周圍夜色濃郁,天上無星,只有一輪明月還算亮堂。
“他呢?”
褚時皺了下眉頭,還是道:“回去了。”
秦玉書晃了晃腦袋,那道眩暈感似乎好些了,“回去了?怎麽回去的?”
褚時抿了下唇,顯然是不想多說話。
但是看着秦玉書的視線,還是說道:“打昏了,丢到誅魔殿去了。”
“那會不會……”
秦玉書還欲再說什麽,褚時打斷了她
“他是我的過去,我最清楚他。”
秦玉書沉默了下,突然道:“對不起,騙了你。”
褚時看着她,“你不必抱歉。”
這都是什麽事啊。
這個話題對兩人來說都太過沉重。
秦玉書看了眼四周,覺得有些若有若無的熟悉。
“現在到什麽時候了?”
“青玄二百二十四年。”
“過去了二百年……”
她站起身來,不再想那些事情,她看着長街遠處的大殿,還是黑冥殿,上面的又換了新的一批,那樣豔麗的紅色在夜色裏顯得豔麗而又詭異。
“我睡了二百年嗎?”
“并沒有,丹桁閉關了,他在研究魔藥。”
“他出來了。”
秦玉書順着望過去,丹桁身邊多了幾個侍衛,他這一百年裏完全掌控了丹陽門。
身邊的人是絕對忠誠與他。
他們跟了上去,丹桁這一百年性格變得更加怪異,更加陰晴不定。
他從黑冥殿出來後,慢條斯理的在周圍逛了一圈。
這才回了丹陽門。
丹陽門簡直就是變了一翻模樣,原本各樣的藥田更多了一圈,空氣中飄散這一股奇怪的藥香。
他進了丹陽門,走到自己居住的大殿,他的屋子裏外兩層都沒有人,他走到一扇門前,解開了一道禁制。
牆壁分開,露出來下面的地牢,他走了下去。
地牢很黑,但是在他們眼裏确實跟平時沒有什麽兩樣。
丹桁走到一處牢門前聽了下來,他手指在牆壁上點了兩下。
嘩啦嘩啦。
秦玉書聽到了一陣的鎖鏈聲,還有旁的聲音,沉悶低沉。
牢門緩緩打開,露出來裏面的全貌,是幾個髒髒兮兮的人,四肢被貫穿,身上拴着鎖鏈。
身上又魔氣環繞。
秦玉書知道他們是什麽了,他們是藥人,丹桁試煉魔藥的藥人。
丹桁似乎心情不錯,他走上前去,打開一支琉璃瓶澆到那人頭上。
“這瓶是額外給你的。”
“幾日不見,怎麽變得這麽狼狽了啊,父親。”
那人嗬嗬的爬在地上,似乎已經麻木。
父親?這竟是丹老門主。
丹桁的心真的好狠。
牢房裏一絲光亮也透不進來,沒有光亮,沒有聲音,有的只有無盡的痛苦跟恐懼。
他似乎覺得有些無趣,有面無表情的往後退了一步,“日子還長呢,我們慢慢來。”
那人聽到這話抖了一下,居然有了反應,撲上前來。
丹桁向後一退,徹底退出靈牢門,他重新下了一道禁制,将那些污穢血污還有哀嚎通通都封到了裏面。
他慢慢向前,走到了另一處牢房前,這裏跟之前相比,似乎更明亮了些,上面鑲嵌着柔和的月明珠,泛着微微銀光。
裏面也很幹淨,空氣裏也帶了些淡淡的香氣,靠近最裏面的屋子裏居然還有陽光。
不像是個牢房,就像是個普通的住處。
丹桁打開牢房,裏面空間及大,他将靈芥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
都是很正常的東西,甚至還有一只小兔子。
他将那只兔子放到地上,那兔子受了驚,蹦着往屋裏去了。
丹桁在門外等了一會,見裏面實在沒有動靜,便要離開。
這時一個女子沖了出來,她身子已經顯懷,她看着丹桁有些恨意,但更多的是畏懼。
“你停下,連桑在哪?我要見他。”
秦玉書看到那女子的面容愣了下,居然跟丹桁的母親有七分相似。
丹桁腳步頓了下,沒有回頭,“連桑現在很好,你乖乖聽話,我自然會放過他。”
“你……你你,我要見他。”
“見是不能見,他要給我辦事。”
丹桁冷硬道。
他從靈芥裏掏出一封信來,遠遠的甩在桌面上。
“這是連桑給你的信,你在這好好呆着,若是你出了差錯,那就讓他陪葬吧。”
那女子氣的發抖,但是又實在是懼怕丹桁,眼裏含淚,最終什麽也沒說。
丹桁離開了,他回到了他的大殿。
殿內空蕩,丹桁坐在最上面,這比他幼時的屋子不知道強了對少倍。
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傳音給外面的侍衛。
“連桑呢?帶他來見我。”
“是,門主。”
外面的侍衛得了令,不一會就把連桑帶了回來。
出乎秦玉書的意料,連桑長的倒是一副書生模樣,嘴唇薄,眉眼低,看着有些薄情。
連桑進來後,恭恭敬敬向着丹桁行了一禮,“門主,您叫我。”
秦玉書皺了下眉頭,怎麽跟她想的不一樣?
丹桁眼裏閃過一絲厭惡,他淡淡開口,“你種的那些藥草怎麽樣了?”
“回門主,那些藥草再有兩個月便能好了。”
“兩個月,倒也不是太遠。”
丹桁沒有讓連桑起來,連桑就那樣半跪在地上,他臉色有些白,突然控制不住的往地上磕了個頭。
“門主,求你給我這個月的解藥。”
丹桁嗤笑一聲,随手甩了一顆紅色的丹藥出去,丹藥在地上滾了兩圈,到了連桑跟前。
連桑絲毫沒有嫌棄,立馬抓住那枚丹藥就往嘴裏塞去。
等他吃完,臉上才好了些。
“多謝門主,門主還有什麽吩咐?”
丹桁敲打這椅背,“你的道侶……”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連桑便露出來一個恭維的笑。
“大人若是喜歡容娘,那容娘自然是大人的人了。”
丹桁眼裏瞬間變得冰寒。
“那可是你的道侶,她不是個物件。”
連桑變了臉色,又順着丹桁的話說,“是是是,大人說的是。”
“你道侶已有五個月身孕。”
連桑跪在地上,身上一僵,不知該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