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之前說愛你第 20 章

第 20 章

20

懷疑是不信任的開端,最終導致一段關系的破壞,無論愛情或者友情。

喬以真希望自己能夠忘記萬家明的警告,将之視作惡意中傷,但很顯然她做不到。她想破腦袋都找不到萬家明诋毀歐楠的理由,倒是覺得他頗有良心發現過意不去的樣子,徹底動搖了她的心理防線。

女孩子或多或少都做過公主夢,通常在遇到另一個更像“公主”的女人之後會破滅不切實際的幻想。歐楠無意中成為喬以真公主夢的終結者,在她們一同長大的歲月裏。

實事求是地說,喬以真确實和其他人一樣嫉妒過比自己更受男孩歡迎的歐楠。不過友情最終獲得了完勝,她成功地消化了負面情緒,變成歐楠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但是,在漂亮耀眼讓男孩趨之若鹜的歐楠面前,喬以真始終懷有自卑感,那些掠過她萦繞在同伴身上的炙熱視線令她找不到自信。

即便過去那麽多年,即便她學會化妝穿衣搭配之道,喬以真仍舊認為自己贏不了歐楠,只要對方存心想争。

可想而知,萬家明這一番含義不明的警告對喬以真的影響究竟有多深。

這件事過去好些日子的某個深夜,喬以真的噩夢吵醒睡在一旁的午夜。他伸出一手擰亮臺燈,另一只手推醒她,聲音裏蘊含關切:“喬喬,醒醒,喬喬,你在做噩夢。”

眼簾蓋住了她的眼睛,他依然能看到她的眼球不斷滾動,似乎猶在夢裏的她正在急切地尋找什麽。喬以真猛地睜開眼,直勾勾盯着腦袋上方的面孔,确認是他方才“哇”一聲哭出來,頃刻間滿臉是淚。

午夜吓得不輕,連忙把她抱在懷裏安慰。想想不免好笑,覺得作了噩夢的她壓根不像三十歲。“別哭了,乖。”他的語氣像是在哄三歲女童,“做夢而已,不能再哭了哦。”

喬以真哭得凄慘無比,仿佛全天下最傷心的事莫過于夢中所經歷。他手足無措,怔怔地看着她哭了好一會兒,直到她抓着他的胳膊泣不成聲問出“我會不會是你最後愛的女人”才如夢方醒,啼笑皆非摸摸她的頭,說她是個傻瓜。

“就算我說了‘是’,你會不會相信?”他抱住她,輕松地反問。

“我夢見……”喬以真硬生生吞下歐楠的名字,萬一弄巧成拙怎麽辦?她的臉埋在他懷中,傾聽他平穩的心跳聲,不啻于最能打動人的旋律。“我愛你,很愛很愛。”她小聲嗫嚅,“我受不了再一次遺棄。”

午夜不知道喬以真究竟做了什麽夢,她也閉口不談夢裏所見,這一句話卻洩露天機。他的心頓時一沉,莫名就有了泰山壓頂的感覺,沉重而無力。

大多數男人對婚姻下意識有恐懼心理,午夜曾經歷過一次失敗的求婚,要讓他再度嘗試第二次并不容易。他仗着喬以真不會明目張膽逼迫自己而刻意回避她“恨嫁”的心理,奈何他本質中的“善”看不慣這種自私自利的行徑,常常進行自我拷問,午夜在不斷的自責和不斷的逃避中度日如年,幾乎要窒息了。

與歐楠的對話猶如溺斃前有人抛來了救生圈,未必能将他拯救上岸卻暫時免于淹死。他把這個游戲人間說話一針見血的女人當作救命稻草一樣緊緊抓住,并理所當然有了瞞着喬以真的偷偷會面。

歐楠和喬以真完全不同,她帶給午夜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譬如第一次單獨見面,當他苦惱地說起自己覺得住在喬岳夫婦提供的房子裏像靠女人的小白臉時,歐楠爬上人行道的欄杆,從上面俯視他。

“別人怎麽看,那是別人的事。我們只需要為自己而活。”她張開雙臂,仿佛擁抱空氣。就在路人側目午夜尴尬的當兒,她唱起了歌。

歐楠唱得大概是在英國學會的民謠,沒有人聽得懂她究竟在唱什麽,不過歌聲卻相當空靈,他聽得心蕩神馳。

一曲終了,歐楠将右手放在胸口,俏皮地向鼓掌的人群致謝。她跳下來,拉起午夜的手拔足狂奔。

他們經過一個又一個明亮的櫥窗,惡作劇般撞開一對又一對手牽手的情侶,在別人的咒罵聲中揚長而去。

瘋狂,恰恰是午夜過去二十多年生活中欠缺的東西。

總有一個人能夠讓理智見鬼去,這個人出現在午夜自以為将要喪失自由之前。

他催眠自己這是最後的瘋狂,故意裝作沒聽過“玩火自焚”四個字。

說過一次謊之後,接下來的謊言越說越順暢,不用打腹稿張口就來。午夜不需要絞盡腦汁尋找不同的借口,他只告訴喬以真以前的同事有個項目需要自己幫忙,而此等外快務必對外保密,喬以真就連求證都沒有的相信了他的說辭。

這一夜,午夜心生愧疚,他決定不再和歐楠見面了。

歐楠在午夜拒聽電話三次過後,打電話給喬以真透露自己準備回英國。喬以真暗暗松了口氣,口不應心地表示遺憾:“難得回來一次,別這麽着急回去呀。”

她輕笑,半開玩笑半帶撒嬌的口吻:“你每天都去男朋友家,我獨守空房還不如早點回去找個好男人。”

“你這張嘴哦,就愛胡說八道。”她興致勃勃提議:“我和午夜為你餞行。”

“不用破費了。”歐楠嘆了口氣,“告別不是一件愉快的事。”聽到這一句,喬以真默然,慚愧自己剛才竟然慶幸她終于要回去了。

她一內疚,腦袋裏想得就不是萬家明說過的話,而是千方百計補償對歐楠的冷落。她竭力說服歐楠接受自己的建議:“只要你不點法式大餐,一頓飯我還請得起。等你下次回來……”喬以真話沒說完就被歐楠搶了過去:“等我下次回來,你要生個漂亮Baby給我玩。”說笑間,飯局就這樣定下了。

午飯時間,喬以真告訴午夜要為歐楠餞行。他心中一動,偷偷觀察女友的表情,總覺得她的反應似乎同依依不舍搭不上邊,反而有些如釋重負。當然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做賊心虛,誤會她抓到了把柄卻不動聲色。

午夜歪打正着猜中了喬以真的心思,所以她才表現出更積極更熱心的姿态來彌補。這一頓飯,三個人三種心态,氣氛極為怪異。

喬以真口口聲聲請不起法式大餐,但仍然大方地請歐楠去吃日本料理。日本料理在世界各地都挺貴,相比之下上海的一百五十元自助還能吃飽,性價比算是不錯了。

他們訂了一個小包房,方便談話。喬以真自然接過點單任務,一口氣點了好幾份刺身、烤物以及吃日本料理必點的清酒。

清酒最先送上,酒具富有濃郁的日式風情。喬以真和歐楠坐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午夜插不上話,只能負責倒酒。

他把杯子遞給歐楠,她微微擡起頭,嘴角挑起意味深長的淺笑,說道:“謝謝你和喬喬的款待。”

平平常常一句話,有心人才聽得出弦外之音。他們私下裏見過好幾次,她謝他亦是情理之中。午夜心一顫,若無其事道:“餞行是喬喬的意思,你還是謝她好了。”

“買單的人,也要謝得。”歐楠笑着,拿胳膊肘捅捅身邊的喬以真,“是不是啊?”

喬以真舉着酒杯嚷嚷:“謝他謝我都一樣。來,我們幹杯,祝歐楠一路平安。”說罷,她先幹為敬。

歐楠也一口把杯子裏的酒幹了,順手拿起瓶子再給大家注滿。“這杯酒,祝你們早成眷屬。”

這個理由,不得不幹杯。

清酒的酒精濃度在15%左右,不算烈酒但是喝多了也會上頭。喬以真酒量不行,架不住歐楠左一杯右一杯敬酒,還沒等服務員把賬單拿過來就醉倒在榻榻米上了。午夜看一眼歐楠,站起身走到她們那一邊,蹲下身子用手指戳戳喬以真的臉蛋。她不堪騷擾,咂巴咂巴嘴唇轉過頭繼續睡。午夜哭笑不得,壓低聲音說道:“她把你當最好朋友,你怎麽能故意灌醉她。”話說到這個份上,他不由暗自嘲笑道貌岸然,明明看穿了歐楠的詭計仍舊冷眼旁觀縱容她一步步實施計劃。善與惡拉鋸到最後,正直潰不成軍。

“因為,”她的手臂纏上他的脖子,像一條蛇。“我喜歡她的男人。”她吐氣如蘭,拂過他臉龐的溫熱氣息卻沒有令他臉紅。

午夜沒想到歐楠就這麽直白地說出自己刻意回避不敢求證的真相,他慌亂地推開她,一個重心不穩,狼狽地摔向熟睡中的女人。午夜連忙用手撐住榻榻米,以免自己壓到喬以真。歐楠立刻欺身壓上,将他困在中間,他頓時進退不得。

“別這樣,我不想對不起她。”理性尚存,他勉強掙紮。

她的臉和他相距很近,歐楠舔了舔嘴唇,這個挑逗的動作讓午夜的理智瀕臨崩潰。“只要你說走,我就回英國去,再也不見你。”

好一句“再也不見”,好一個委曲求全深明大義處處為人着想的女子,讓男人頓生憐香惜玉之感恨不得立刻摟在懷裏好生安慰。他是個再正常不過的男人,大多數男人會犯得錯誤他如何能夠幸免?午夜自心底發出一聲長嘆,仰起頭,捉住了她的嘴唇。

忠誠,僅僅因為誘惑的砝碼不夠。或許潛意識裏,他始終在等待她主動出擊,就算偷情敗露也能為自己找個“抵擋不住誘惑”的借口。自私本是人類天性,無需粉飾。

服務員拿着賬單回到包房門口,說着“失禮します”輕輕拉開紙門。熱吻中的兩人急忙分開,正對喬以真方向的歐楠忽然面露驚慌之色,身體像裝了彈簧,瞬間彈開。

午夜有不祥的預感,然而不得不回頭面對最糟糕的結局。他心裏默念自己知道的各路神仙,戰戰兢兢轉過頭瞧身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無數經驗教訓告訴我們,臨時抱佛腳的作用通常不大。午夜的祈禱顯然沒能上達天聽,他面對着喬以真驚恐的眼神,頓時失語。

喬以真下意識吞了口唾沫,口腔裏十分幹燥,根本沒有唾沫可以讓她咽下去。若非口渴,她也不會從睡夢中醒來,親眼目睹不堪的一幕。她倒是願意此時突然昏厥過去,蘇醒之後完全不記得面前這兩人,可惜生活不是電影,沒有如此戲劇化。

她只能搖搖晃晃站着,發不出聲音。送賬單過來的服務員被房內的氣氛吓住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萬分尴尬。喬以真仍然是三個之中最先恢複正常的人,蹲下身拿起靠墊旁的皮包,打開尋找錢包。

“多少錢?”她明知故問。說罷自己也忍不住發笑,一百五十元自助餐,這樣簡單的一道數學題!想着,眼淚一滴滴掉了下來。

午夜跪在她身邊,徒勞地辯解:“對不起,喬喬,這是個誤會。”電視劇中被抓到現行的男人說來說去也就這麽幾句話,輪到他自己卻也只想到這些“爛借口”。

她冷冷看他一眼,猶如看着不可饒恕的罪人,目光森寒。午夜吓得噤聲,他将求助的視線投向另一個“共犯”,歐楠的樣子比他更狼狽更倉惶,她根本不敢把頭擡起來看自己最好的朋友。

“萬家明警告我要小心,我還當他故意挑撥離間。從頭到尾,我總是最傻的一個。”喬以真無力地笑了笑,笑容比哭還難看。

“對不起,喬喬。” 歐楠終于擡起了頭,臉色煞白,她的話語裏帶有明顯的哭音,“我害怕你結婚,害怕就剩下我一個人,我不能失去你!”

不止喬以真,就連午夜也震驚于歐楠的表白。原來,他不過是她随意擺弄的棋子,而他竟然為了這個女人傷害了真正愛他的人。午夜頓時心如刀絞,變本加厲的後悔。

喬以真嘴巴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終于還是放棄了。由始至終她都沒有對午夜說過一個字,仿佛這個男人從不曾存在于生命中一般。午夜意識到她的沉默預示着可怕的後果,不顧一切搶到她面前,按住她的肩膀說道:“看着我,Joyce,這一切都是她的詭計,我發誓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慢慢擡起手格開與他的距離。“午夜,你是男人,敢做就要敢承擔,別讓我看不起你。”

如同拳手一記重拳出擊,他被沉重地打擊了。午夜沮喪地放手,近乎絕望地問道:“我有沒有機會改過自新?”

她搖搖頭,實事求是地告訴他:“我不知道,別問我将來的事情。”輪流看着他倆,她無法掩飾心底的厭惡與疲倦,“現在,你們讓我惡心。”

喬以真在大街上暴走,穿着高跟鞋的雙腳已經痛到麻木,恨不能立刻甩掉束縛得到解放,她卻還不想回家,或許該說她還不能回家。

回哪一個家呢?歐楠仍然住在自己家裏,她不知道如何在父母面前保持冷靜和理智。至于午夜,這個男人令她失望透頂,她不想見到他。

天地遼闊,喬以真覺得自己無處可去。

她終于走不動了,坐在人民廣場的露天長椅上休息。喬以真木然看着人來人往,漸漸心痛到不能呼吸。

午夜和歐楠,最愛的人和最好的朋友,聯手給了她最深的傷痕。

她用雙手環抱住自己,好像如此方能抵禦外來攻擊。疼痛深入骨髓,一波波席卷全身。她死命咬住嘴唇,不許自己在大庭廣衆下哭出來。

強硬的命令抵不住肆無忌憚随處侵略的痛苦,她抖抖索索從皮包裏摸出手機,尋找此刻能給予安慰的人。

屏幕顯示她有好幾個未接電話,分別來自午夜和歐楠。看到這兩個名字,她忍不住又想起他們熱烈親吻的一幕。

喬以真拼命搖晃腦袋,想把影像從腦海裏驅趕出去。電話鈴聲響起,她抓到面前看了一眼,立刻像撈到救命稻草一般接通了手機。

打電話給她的人,是很久沒有音信的蘇茂昌。

“Joyce,我剛從德國回來,給你帶了一份禮物。有空見個面嗎?”他說話語速飛快,生怕她拒絕的樣子。

喬以真差點哭出來,勉強忍住眼淚,應了一聲“好”。

“你定時間吧。”

她想也不想,脫口而出:“現在。”

“現在?”她不尋常的反應讓蘇茂昌起了疑心,“Joyce,發生了什麽事?”他試探性地問道。

傷心的人神經脆弱,旁人些微的關懷無疑給他們提供了宣洩情緒的良機。喬以真本來就辛苦忍耐到內傷了,此時此刻再也無法按捺滿懷悲傷,“哇”一聲號啕大哭。

蘇茂昌慌了手腳,誤以為她傷心的原因是父母中的一方遇到了不幸。他暗自奇怪為何喬以真選擇的那個男人不在一旁陪着她,繼而揣測莫非在自己出國的這段日子裏,她又一次成為了“單身貴族”?想到這一可能,他突然沖動起來,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你等我,我馬上就來見你。”

時光就像喜歡惡作劇的孩子帶着他們兜了很大很遠的一個圈子,最終回歸原點。

恍若回到2007年他們重逢的情人節之夜,彼時各自單身。

此時,他有意再續前緣,而她對愛情已徹底死心。

我不厚道地選擇在情人節前夕來更文,實則因為從08年到今天過得并不開心,所以才有這樣一個注定無法大團圓結局的故事。讓我們把悲傷、疼痛、唏噓都留在這一章裏,生活在繼續,任何事都有可能發生,傷心和挫折都會變成寶貴的值得珍藏的回憶,我祝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比翼雙飛白頭偕老。

雖然你們的幸福與我無關,卻會讓我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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