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奪七
莫雲兒怎麽會在這裏?
蕭奪臉上十分慌亂,他想要解釋,但是又言語混亂的很。
“師父……我只是……”
雲藏月歪了歪頭,漏出來脖頸上的傷口。
“咳咳……雲兒這下你總該相信了吧。”
莫雲兒的表情很冷,冷的就像蕭奪差點被凍死的那場白雪。
蕭奪想要辯解,但是嘴巴張了張只吐出來一句話。
“師尊,我沒有。”
莫雲兒冷冷的瞧着他,語氣裏滿是冰寒的雪。
“地上的屍體是不是你殺的?”
蕭奪垂下眸子,苦澀道;“是。”
緊接着他擡頭,“師尊,你信我,我是來找那個阿寧的,不是濫殺無辜……”
“夠了!”
莫雲兒冷冷打斷他,她裏握着的不染劍發出陣陣铮鳴,那是想要誅殺魔物的震懾。
蕭奪眼裏有什麽東西一下子就熄滅了。
“師尊,你要……殺我?”
莫雲兒還沒開口,雲藏月往前走了一步,“天淩……”
“閉嘴!”
蕭多聽到他的聲音怒極,手腕下意識的用力。
噗
是長劍刺入血肉的聲音,雲藏月沒有受傷。
蕭奪不可置信的往下看去,那把銀光閃閃的不染劍刺破了他的腹部。
幾乎同他在被那只魔物洞穿的位置一模一樣。
真的痛啊,比之前的傷口痛了千倍萬倍。
蕭奪的那雙眼睛更紅了,他站在原地不動,任由自己的血滴到地面上。
“師尊……”
莫雲兒似乎愣了下,想要将劍收回來,沒想到蕭奪卻一把握住劍刃。
淋漓的鮮血從他的指縫流下來。
“師尊,信我……”
“如果有天我要死的話,我希望死到師尊手裏。”
“只有死在師尊手裏,我才情願。”
莫雲兒怔然的看着他,眼裏閃過一道掙紮。
就在這時,兩個雲水門的小丫頭跑過來。
“門主門主,出大事了。”
雲藏月側了側頭,“什麽事?”
“那個叫阿寧的弟子死了!”
“什麽?”
莫雲兒有些恍惚。
“誰死了?”
那弟子這才看到莫雲兒,她有些害怕她。
“那位來送東西的阿寧姑娘。”
莫雲兒似乎沒反映過來,只是機械問道:“誰殺的?”
“是是是……魔。”
那弟子看到她前面的蕭奪,大聲尖叫起來。
“是魔,就跟他身上的一模一樣,就是他殺的!”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蕭奪身上。
滴嗒。
血跡順着他的指尖向下滴去,随之而來的還有控制不住的魔氣。
他松開了手,“陷害我!”
蕭奪突然發狂,他手指一攏,那位剛剛報信的小弟子憑空被他捏碎。
“看清楚了,這個才是我殺的。”
蕭奪絕對是瘋了。
秦玉書看了一眼,迅速向着雲水門後院奔去。
快,快,快。
她要看看雲藏風到底在哪裏。
秦玉書趕到的時候,地上只有阿寧的屍體。
她上前翻看,卻直在身上看到了魔氣。
那是簫奪在她身上種了道印,可惜除了死去的她,只有簫奪一個人知道。
無人信,無可解。
秦玉書看着地上的屍體,俯身往下看去。
她以靈魂的狀态往下一勾,尋到了一道氣息,拿到了,她非要找到雲水門的秘密。
她循着氣息一路向裏,此處偏僻,就連地上的梨花瓣也堆了厚厚的一層。
孤寂偏僻,實在是古怪。
弟弟是門主,哥哥卻窩在這偏僻一角,太過詭異了。
她循着那道氣息到了一扇院前,兩顆遮天蔽日的梨樹站在兩旁,裏面上只有陰影。
沒有人的氣息,秦玉書進了院子,在正中央裏,只有一個坐着的傀儡,做的很精致。
但那上面……是雲藏月的氣息。
雲水門裏或許真的是有雲藏風,但是殺死她的人是雲藏月。
那他陷害簫奪是做什麽?他真的是為了九重天好嗎?
簫奪進來雲水門後,他就看着他殺他門中弟子。
他是個瘋子。
秦玉書越過去就要向着前面奔去,幹涉因果會削弱她的神魂,但是她想要告訴莫雲兒,誰是殺死阿寧的兇手。
雲藏月是一條僞裝到極致的毒蛇,他這樣的人待在莫雲兒身旁,只會将所有人都拉入地獄。
秦玉書神魂虛影極速飄起,那些跟在簫奪莫雲兒外出游歷收集到的信息一點點回響在腦海。
“雲水門門主謙遜溫和。”
“莫姑娘行俠仗義,是心思良善。”
“簫公子不愧是莫雲兒的徒弟,當屬年輕一代的第一人了吧。”
“這雲水門主同靈傀門主交好……”
秦玉書回想到這,眼睛一凝,現在的靈傀門主是沈原。
在聯想到之前在丹桁鏡內看到的那位大人,這一連竄的信息連起來,原來這一千年是兜兜轉轉的一大圈。
可惜她是注定改變不了因果的,還沒等到她趕回去,她就被一陣巨大的吸力給吸了回去。
簫奪受傷了,很難想象他殺了這麽多的魔,都成魔神之後,還能受這麽重的傷。
但是秦玉書看到那顆不染劍的傷口的時候又很合理。
簫奪變了,比剛入魔時更甚,他蜷縮在黑暗裏,枯坐了整整一個月。
他犯了一個錯,他當着莫雲兒的面入魔了,險些殺了雲藏月。
一切都回不去了。
簫奪坐在地上不知道躺了多久,口中突然喃喃道:“那把劍有問題。”
秦玉書心口一跳,不染劍有問題?
或許那把劍就是有問題的,簫奪為此不惜又再次潛入九重天,他尋遍了每個角落,終于弄清楚了不染劍的秘密。
不染劍裏有另一半的天道法則,在成為誅魔殿主的那一日,身體裏的一半神魂同天地法則相融。
莫雲兒是莫雲兒,只不過是被天道同化的莫雲兒。
每違反天地法則一次,天道便會消去一部分的神魂。
直到誅魔殿主徹底變成天道的化身,無情無欲,只是一個誅魔殿工具。
莫雲兒當初發過的天道誓言,絕對靈驗。
不可逆轉,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秦玉書同樣沉默,她的手微微發抖,那褚時呢?
她做了什麽?當年她跟褚時的母親一起,将褚時推上了那個位置。
他接過不染劍的時候在想什麽呢?
秦玉書閉了閉眼睛。
一想到褚時被禁锢在天道法則之下的五百年她的心裏就一陣陣的心痛。
那股窒息感跟愧疚快要将她淹沒。
簫奪很忙,秦玉書看到他幾乎是整日不休,只從知道莫雲兒被天道同化之後,他就在找了。
他沒有多少時間了,他比以往更狠戾,他能在這麽多的魔氣下保持理智本身就是一件極其令人詫異的事。
他翻遍了三界,最後在海水千米之下找到了他想要找的東西。
那是一對晶瑩剔透的玉,秦玉書對它熟悉的簡直不能在熟悉,她是由靈玉化成人身,她已經知道簫奪的用意了。
他在給莫雲兒尋一條生路,他要在天道之下将他的師尊帶回來。
他去了誅魔殿,他去見了莫雲兒。
莫雲兒正在殿裏發呆,她桌面上擺着的正是誅魔神陣。
秦玉書心口怦怦直跳,她忍不住向前一步。
就在這時候,莫雲兒突然擡起頭來,語氣很輕的說了句,“你來了。”
秦玉書站在原地。
簫奪從後面走了出來,沉默了許久。
他看着兩步遠的魔雲兒有幾分恍惚,什麽時候他跟師父就只剩下了沉默了呢?
“師尊,我給你帶了梨花酥。”
莫雲兒垂下眸子,“我已經不是你師父了。”
簫奪臉色一白,這句話簡直就是在往他心窩子上戳。
他上前将手裏的東西放到莫雲兒跟前,他向後退了一步。
“只有那道陣法可以殺掉我,但是需要一個渡劫期的神魂。”
簫奪擡起臉來,臉上帶了些偏執,他的眼睛比平日裏更紅了,他說,“師父,我們一起死吧。”
莫雲兒伸手拿過了那半塊玉石,最終開口,“好。”
簫奪笑了,笑的眼角都出了淚,他的理智在崩潰的邊緣,但是有莫雲兒拉着的這根弦。
簫奪轉身欲走,秦玉書躍身到了莫雲兒跟前,低頭看去只見莫雲兒雙手夾起那道陣法,忽然手腕上用靈力凝起一道火光。
不要。
秦玉書撲上前去,火光将那陣法燒了個幹淨。
下一秒,那道被靈力燒光的陣法就出現在她手上,她怔然的望着莫雲兒。
只見她似乎很輕的笑了下,嘴唇動了動,“去吧,阿寧。”
她知道,她能看得到她。
或許莫雲兒從一開始就知道。
她滿身魔氣的從千年後來到這裏,魔氣沒有解決,兩個徒弟全是魔物。
她不知曉千年後的事,但是從她的身上就可以窺見一二了。
莫雲兒看到這一幕會失望嗎?
秦玉書捏着手裏的陣法,心裏那道無力感又湧了上來。
她回到了清幽谷,确切的說是簫奪回到了清幽谷。
這裏的風景真的好啊,只不過沒了人打理,草葉瘋狂生長,已經變得有些亂了。
第一日,他将山谷裏的雜草清理幹淨。
第二日,他将谷內的東西修好。
第三日,他在谷內布了一個很複雜的陣法,到底有多複雜呢,簫奪一個人不眠不休布了兩個月。
等他做完這一切都就靜靜的坐在谷裏等待着。
他最擅長等待了。
只不過相比于在黑暗中等待,他更喜歡有光亮的地方。
風吹過谷種草葉,帶起一陣靈草清香。
前面有腳步聲傳來,簫奪扯起嘴角,宛若年少時那般笑了笑。
“師尊,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