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禦花園秘事
每個十日便是一次小朝會,皇帝心腹相聚乾清宮,探讨近來的政事。
而在往日,這種場合同譽王素來沒什麽關系的。作為皇室有名的纨绔毫無作為的王爺,譽王一貫的樂趣就是逗鳥摸魚,平日裏就連上朝會,都是睡眼朦胧,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可今日,皇帝留下諸臣的時候,譽王竟也跟着笑呵呵地留了下來。
皇帝頗有些詫異的看着他,只是面對文武百官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讓他留了下來。
乾清宮內群臣商議政事,雖顧忌着這位王爺有些話并沒有說得那麽清,但譽王的反應也是讓人一陣無奈。
喝茶吃糕,四顧相看,全然沒把他們商議的事放在心上。
皇帝除了時不時瞥他兩眼,也就當他不存在。
等到小朝會結束,譽王也松了一口氣,活像他方才費了多少腦子一般。忠臣看得,只得無語。
君臣之間氛圍相對輕松,在座都是皇帝心腹,彼此之間也沒那麽拘束。
皇帝倏地看向譽王:“譽王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譽王撓了撓腦袋,嘿嘿笑了笑:“果然什麽都瞞不過皇兄。”他道:“臣弟記得沒錯的話,去歲正旦的時候,外國使臣有線上一株九色牡丹?”
皇帝擡眼看着他。
譽王厚着臉皮:“臣弟若是沒記錯,這個時辰,那牡丹當是開花了吧?”
皇帝道:“你就是為着那牡丹在這兒受這麽長時間罪?”
譽王搓了搓手:“那牡丹乃是極品,臣弟不敢向皇兄索要,只臣弟着實心癢癢。皇兄知道,臣弟最是喜愛那些花花草草的。”
九乃極數,象征帝王。那九色牡丹,也是外國費盡心思栽培出來的。若是旁的什麽東西,譽王開口要,他這皇兄一向大方,也不會不給他面子。只是這牡丹,卻需避嫌。
皇帝嘲笑他:“你也就這麽些出息。”
譽王讪讪一笑。
皇帝擱下筆墨,看向諸臣,道:“正巧禦花園的花開得正盛,諸位愛卿若是無事,倒不如一起去賞玩片刻。”
衆臣自是無有不應。劉大伴連忙吩咐下去,讓禦花園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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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個天氣好,皇帝興致也高,身邊還有一個對各種花卉如數家珍的譽王,一路行來,不說長了見識,對譽王也是有了一份感嘆。
養花能養到這個境地,也是不一般了。
禦花園中的話都是全國各地搜羅來的名貴品種,還有一些是外國進貢來的有錢都買不到的品種,譽王兩眼放光,仿佛沉浸在海洋之中。
等到了九色牡丹養殖之處,譽王更是雙目圓睜,面上滿是癡迷。
“如此極品……當真世所難尋。”
牡丹分為九色,如白色的景玉,紫色的首案紅,黑色的冠世墨玉,以及更為常見的魏紫姚黃趙粉之類。尋常人若能集齊這九色牡丹已是不凡,甚有奇異者有一花雙色,更是舉世罕見。當初外國偶然發現這株九色牡丹,驚為天人,便呈至上國,是為天子之德,籠罩世間。
九色牡丹,一瓣花瓣各表一系。此時金烏淩空而照,嬌豔的花瓣也鍍上了一層璀璨的金光,襯着原有的紅粉墨紫,更顯高潔聖靈,不流于世俗。
甫一打眼,譽王就移不開眼,周圍的大臣也是驚嘆連連。雖說去歲使臣呈上的時候大多臣子已有一面之緣,但再次一觀,仍舊是會被深深的驚豔。
皇帝束手而立,狀似無意地開口問道:“譽王既這般歡喜,不若朕便命人将着九色牡丹送到王府,你替朕,好好侍養。”
譽王眼前頓時一亮,随即期期艾艾道:“皇兄恩賞……然臣弟怕養不好這九色牡丹……”
皇帝淡淡笑着:“誰人不知這天下有名的花匠都被你搜羅進了譽王府,禦花園伺候的匠人手藝怕都不及王府的人。”
譽王哈哈一笑,倒是毫不謙虛:“既然如此,那臣弟就謝過皇兄了。”
衆臣在一旁看着,面上呵呵地笑着,心下卻是各有各的盤算。
當初皇帝将那群狼的屍體賜給譽王的消息京城可謂無人不知,一些老臣本以為這是皇帝的警告,對這位表面上纨绔不已無所作為的譽王也起了些警惕之心,但今日再一看,似乎又不是那麽回事。
皇帝心,難以揣測。
君臣盡歡,正午的陽光也是越來越熱,衆人朝着禦花園深處的涼亭處走去。譽王剛得了一株極品花卉心頭自是高興,一路上馬屁拍個不停,倒也能引起皇帝會心一笑。
途徑一處,夾道都是叢蔭樹木,林蔭深處幽暗莫名,隐約不可見。小道盡頭是一處涼亭,四方的輕紗随風而動,瞧着便是惬意異常。
皇帝袖手走在前方,諸臣面上也不由添了幾分輕松。行至半道,忽聽一旁的叢林中傳來隐隐約約的暧.昧聲響,夾雜着女子嬌媚的低音和男子粗重的喘息。
皇帝腳步一頓,劉大伴面色難看,一旁的衆臣則是有些尴尬。
皇帝偏頭示意:“去查查,光天化日,什麽人膽敢在這兒傷風亂俗,敗壞宮闱。”
劉大伴立刻應是,招手吩咐一旁的小太監随他而去。片刻之後,叢林之內傳出驚呼之聲,随即就是窸窸窣窣的穿衣摩擦聲,緊接着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片刻之後劉大伴出來,臉色不太好看。
皇帝面色冷沉:“怎麽?”
劉大伴低頭愧道:“回陛下,那二人似乎對林子的格局十分熟悉,我們的人還未過去,他們就跑了。”
“跑了?”皇帝看着他,劉大伴應是,又低聲道:“只留下,一樣東西……”
劉大伴将手中藏着的玉佩塞到皇帝手中:“奴才不敢自作主張……”
皇帝垂眸一看,瞳孔一縮。
只見那玉佩質地上乘,其上紋着一條張牙舞爪的四爪蟒,玉佩背面,則刻着一個小小的晏字。
皇帝眸光乍然一冷。
他轉手将玉佩收回袖間,神色自若:“派人去查。”
“是。”
經了這麽一出,雖未明說,但衆臣面面相觑,也都敏感地察覺出了不對,直到到了涼亭處,也沒敢說什麽。
皇帝不着痕跡地瞥了譽王一眼,并未多言。
涼亭處早有下人備好了茶水糕點,衆臣也都是人精,說來說去,沒人敢主動将話題引到方才的事情上面去。
皇帝悠悠地品着茶,掩在衣袖下的手卻在不住地摩挲着那塊玉佩,眉宇間難掩莫名之色。
劉大伴心下焦灼,四處看了兩眼,目光卻忽地一頓。
只見不遠處一個小宮女神色遲疑中帶着焦急,正扭頭四處看着什麽。
劉大伴眉頭微微皺了皺。
“把人帶過來。”皇帝顯然也注意到了那邊的情況,低聲吩咐道。
他遠遠地望着,就見那女子見到劉懷銀後面色忽地一白,踟躇地想要離開,卻又礙于自己身份,不得不上前行了一禮。
劉懷銀上前說了些什麽,那女子顫了顫,随即乖順地跟着他前來。
“奴婢參見陛下、王爺、各位大人。”那宮女結結巴巴,隐隐打着哆嗦。
皇帝觑了她一眼:“你是哪個宮的?竟敢在禦花園裏四處走動。”
那宮女支支吾吾,劉大伴厲聲道:“陛下在此,你竟敢隐瞞?”
那宮女碰的一聲跪了下去,哭着道:“奴婢沒有,奴婢不敢!陛下恕罪!”
劉懷銀眉頭一豎:“那還不快從實招來?”
那宮女咬了咬下唇:“奴婢、奴婢是、是瑜嫔娘娘身邊伺候的……”
皇帝眼波一動,衆臣心中也是一跳,接着低頭喝茶掩蓋住面上的神情。
瑜嫔娘娘……就是陛下近來最寵愛的那個妃子?
劉懷銀看了皇帝一眼,又問:“瑜嫔娘娘現在何處?”
“奴婢不知……”
“不知?”劉懷銀道:“你是娘娘身邊伺候的宮女,你竟不知娘娘的行蹤?”
那宮女忙磕頭求饒:“奴婢真的不知,到了此處之後瑜嫔娘娘就不讓奴婢跟着,奴婢無法,只能在這裏等着……”
皇帝緩緩摩挲着手中的玉佩,龍目半阖,聞言只道:“可知瑜嫔娘娘來此所謂何事?”
那宮女猶豫片刻:“奴婢……不知……”
“放肆!”劉懷銀大怒:“你可知欺君罪當如何?”
那宮女砰砰磕頭,語帶哭腔:“奴婢、奴婢當真不知,陛下明鑒啊!”
劉懷銀又問了片刻,見她一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才有些為難的看向皇帝:“陛下……”
皇帝擡了擡手,問道:“那你可認識這塊玉佩?”
那宮女戰戰兢兢擡起頭,小心看向黃帝手心的東西,眼睛頓時瞪大:“奴婢認得!奴婢認得!”
“那是瑜嫔娘娘的東西!”
“瑜嫔娘娘最是喜愛這枚玉佩,時時把玩。”
周圍霎時一片寂靜。
皇帝的舉動沒有隐瞞的意思,在座的臣子大多看清了那枚玉佩什麽樣子,又聽聞那宮女的言語,心下頓時一驚。
四爪蟒佩,唯有太子有資格佩戴。
衆臣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吭一聲。
皇帝“砰”的一聲将玉佩放在桌面上,語氣冷沉:
“傳太子。”
衆人心裏一個咯噔。
莫不是,這是要圍觀一下皇室醜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