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折玉鸾第 33 章 、灌沐

第 33 章 、灌沐

33、灌沐

◎吃了肉,合該暖暖身子。◎

梁藏旭與趙良姜雙雙離開承恩殿的時候,何蓁蓁就在偏殿窗邊看着。

她亦記不太清楚,是多少次無意間看到他們成雙成對的影子了。她的臉色稍顯灰淡,半晌,讓霁月設法在窗上再挂一層遮光的簾子。

“主子,窗外頭還有塊隔板,夜裏冷了落下來能遮風,何必再挂簾子?”霁月不明白她怎麽了,順着她的視線瞧去,只見雪地裏兩雙腳印綿延而去,一長一短,心裏頓時分明。

何蓁蓁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冬日屋裏本就憋悶,再擋着從窗牖透進的光,整個偏殿豈不變成溫暖的棺材?

“罷了。”何蓁蓁洩了氣,又禁不住叨念,“霁月,還有幾日便到臘八?”

“冬至後沒幾天就是臘八節了。主子,您是想念夫人做的臘八粥了吧?”霁月笑道。

“倒也不是。”何蓁蓁惦着的,是和祖母一起吃臘八的日子。祖母六十有五,身子尚且硬朗,小輩中最喜歡她。臘八節那天,祖母定會穿上那件石青對襟撒花夾襖,素色繡團壽半裙,戴一條繡蝠蓮金抹額,坐在圓桌的主位,叮囑她多吃點臘八粥,還笑呵呵地分她些紅棗、蓮子和桂圓。

何蓁蓁垂下眼睫,又歪在暖炕上,神思不禁飄忽起來。

其實她也沒多嫉妒,不過有些寂寞。但以後漫漫時光,終歸還有許多寂寞的。

*

梁藏旭在半道上見着了那株盛放的紅梅,才一小會的功夫,被趙良姜折過的地方,已經落了一層積雪。

以前,梁藏旭經過的時候,只是驚鴻一瞥。

他似乎沒有什麽詩情,也沒想過如趙良姜這般,折一枝梅花帶回宮中。宮人們為他打點好衣食住行,縱然會依據四季安置插花,但和他自己來,還是不同的。

對于梁藏旭為何假意信佛,作一副虔誠信徒的模樣,趙良姜沒有追問。其實當初他邀她到佛堂院做荒唐事,她就隐約猜測過,他骨子裏是個“假和尚”。

深宮中表裏不一的比比皆是,她自己也戴着副面具,對梁藏旭便多了幾分同理心。

趙良姜十分矛盾,冬至祭天大典在即,梁晏應當有所動作,論理她也該做點什麽,但近來神思恹恹,一時間竟沒什麽想法,以至于一路都沒和梁藏旭提起大典之事。但她知道他最近冷待自己,就算是為了邀寵,這頓肉她也當請他。

她摩挲着手爐,不一會的功夫,便和梁藏旭到了宜春宮。

因着下雪的緣故,宮人們覺着冷了,把爐子從回南亭搬到了偏殿內。梁藏旭撩起厚重的簾子入了殿,就被熱鬧的景致迷了眼。

青鹂和福林等一幹宮人炙肉的炙肉,蘸醬的蘸醬,切肉的切肉,到處是煙熏火燎煙霧升騰。鹿肉與羊腿表層滋滋冒着油花,催發着上頭孜然、花椒的香氣。婢女在給衆人呈酒,小小的玉杯在各色人手中轉着,切一片肉放嘴裏,咂摸着咀嚼了,又抿一口溫熱的酒,暖意頓時流遍全身,紅暈也浮上面頰,薄薄地滲出層汗水。

他們分肉傳酒,好不快活。

視線突然轉到進殿的梁藏旭和趙良姜身上,他們的笑意凝固了,惶恐不安地落了刀和鐵叉,不知道是誰的酒杯掉在地上,發出脆生生的響聲。

“奴才(婢)叩見太子殿下,良媛娘娘。”

荀颉替梁藏旭解下白狐裘,雉錦也替趙良姜解開鬥篷。梁藏旭目光淡淡,道:“不必拘禮,且自吃喝着。”

他瞧見旁邊的炭火爐子,起了烤火的心思,便拉着趙良姜過去。

看起來心情還不錯。

趙良媛便笑道:“殿下說什麽便是什麽,快吃吧。”

梁藏旭瞥了眼,掇了兩條包錦緞纏枝花紋的杌子,讓趙良姜并着他近火旁坐下,旁邊的宮人忙悄悄避開,雖還是如常飲食,但殿內突然變得安靜,甚至能聽到肉慢慢被烤熟的聲音。

他們很奇怪,梁藏旭篤信佛教,為何面對如此煙熏火燎腥膻滿屋的情景,并沒有一絲怒意?

趙良姜用玉箸夾了一片鹿肉,放在彩繪瓷碟中,嫣然莞爾:“殿下,要不要嘗嘗?”

火光烘得梁藏旭暖融融的,掀起眼皮掃了眼鹿肉,卻淡漠道:“孤便不吃了。”

明明答應她過來,又不吃……趙良姜略一想,便把碟子放下。畢竟那麽多人,不怪他不好意思“破戒”。

青鹂吃肉的動作停住,心吊到嗓子眼。趙良姜怎麽越發出格了,梁藏旭的飯菜,可是一點葷腥不沾,她還請他吃肉?

四周目光都凝聚到趙良姜身上,她渾然不覺,反倒往自己吃起來。香料在嘴角留下一道淺淺的印子,一小粒孜然點在脂玉般的肌膚上。

她吃了好幾片肉,都沒有覺察。

梁藏旭烤着火,瞧她一眼,又覺得好笑,戴着玉扳指的拇指落在她臉上,趙良姜一愣,孜然粒就被他揩掉了。

下一秒,衆人只見梁藏旭取了鐵叉,親自切一片肉炙烤,随後執了玉箸夾起肉,喂于趙良姜。

趙良姜亦是吃驚,卻還是吃了。

有點燙,但格外香。

肉外焦裏嫩,火候剛剛好。

他果然是個中行家,深藏不露。

梁藏旭萬事不急,但都辦得穩妥。便是在日常飲食上,也不見他對山珍海味大快朵頤,但趙良姜知他是吃過肉的,不禁好奇他私底下吃肉的樣子。

煙熏火燎的一頓,吃到雪又晴了,光從陰暗的罅隙裏透出來,透過糊了油紙的窗牖,在趙良姜白裏透紅的臉上,貼一層淺淺的金芒。

她的嘴兒猶如抹了蜜,油汪汪的,還沒有落筷子。疏忽之下,一片肉猝然落在鳳尾裙上,霰碎的沫兒到處都是。

青鹂烏溜溜的眼珠一轉,忙感嘆道:“哎呀,裙子可惜了了,娘娘,現下天氣正好,不如趁此機會泡個澡去去膻氣,暖暖身子吧?奴婢這就給娘娘備些熱水去。”

青鹂說着,又拽了拽雉錦的衣袖,雉錦會意,便附和道:“是啊,娘娘,這時節泡個澡,身子暖和了,入眠也快些。”

在梁藏旭面前提洗澡,她的心思,連福林都猜着了。福林笑嘻嘻道:“殿下,娘娘,奴才聽說冬天泡澡,最好在熱水裏放些幹姜與肉桂,可以散寒暖身。”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竟真的聊起藥浴。

趙良姜難掩尴尬,回眸,發現梁藏旭的拇指輕輕敲擊桌面,正好整以暇看她。

他知道她準備沐浴了,琥珀色的眼眸裏,多了兩點晶瑩。

“殿下……”趙良姜可沒有在那麽多人面前勾他的心,咬了咬唇,試探問,“殿下今夜可要留宿宜春宮?”

梁藏旭目光從趙良姜的面頰,緩慢向下移,不知怎麽,嘴角揚起了弧度:“也好。”

也好。

淡淡的一聲,如鵝毛落地。

趙良姜肩膀卻悚然一頓。他夜裏的厲害,她都領教過,是不可能有個好覺睡了。不過她還是決定掙紮一下,喉嚨發梗道:“殿下腰傷還未痊愈,今日的藥可換過了?”

“不曾。”梁藏旭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麽,笑意越發地碎。他起身來,緩步走到趙良姜身邊,湊近她低聲道:“趙良姜,別擔心。”

他溫熱的氣息擦過她耳廓,癢癢的,趙良姜心弦微動,不覺後退一步,“妾,妾沒有擔心呀。”

梁藏旭探尋着她嘴硬的蛛絲馬跡,很快就找到了想要的東西,便替她攏了攏衣襟,道:“去吧。”

他還沒怎麽,她的腿已經發軟了。

趙良姜福了福身退下,卻暗暗長嘆。是她自己求的“福氣”,跪着也要受下去。他對自己有興趣,本該是件高興事,雖然她最近有些倦怠,但趙氏血案尚未重審,她不能在這裏停下。

香湯熱水的澆灌,讓趙良姜清醒了些。

她才從浴桶中出來,換了身交領右衽姜黃百蝶花廣袖及地長裙,長發仍濕漉漉的,卻不見平日伺候沐浴的宮婢在側,不免好奇。再瞧,山水屏風前那件緋色輕紗大袖衫也不見了,不得不趿拉着金齒屐,朝屏風外喊了聲道:“我的大袖衫呢?”

“在這呢,讓奴婢伺候娘娘更衣。”青鹂的聲音。

趙良姜放下心,便張開臂彎,靜候青鹂更衣。浴房中熱氣蒸騰,混含各色香氣,她感覺有一件薄如蟬翼的大袖衫緩緩套上了雙臂,那雙手沿着她的頸項,又摁住她的衣襟。扳指冰涼的觸感,還有淡淡的檀香,讓趙良姜一個激靈。

她“呀”一聲,慌亂地轉眸,差點摔到浴桶裏,還是梁藏旭攬住了她的腰身。

那交領右衽因她的動作松散開,露出她潔白骨感的地方,沿着鎖骨下去,還有兩團男人心動的雪峰。簪子在倉促間早墜落了,長發又一次浸入了浴桶中,大袖衫也落在浴桶邊緣,猶如妃色的霞霧。趙良姜睫羽撲閃,唇微微張開,驚訝溢于言表。

梁藏旭一雙眸子凝睇她,看得她心跳如鼓。

“殿,殿下,您,您怎麽到這兒來了?”

他……不會按捺不住,想在這裏和她……

他的掌心停在她的背上,如同鐵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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