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只崽
“轟——”一聲巨響，鐵籠所在位置的穹頂忽然坍塌。
随之而來的是穿透塵埃的冷冽男聲。
“說什麽呢，說得這麽高興，不如也說給我聽聽？”
在此之前——
小星耐心地掃描了一下這棟建築，最終選中了這個方位作為突破點。
又是經過一番對某個存在的威脅，作為克隆人幼崽體系列中，單體實力最強的旭陽真君和阿映都被變回了原本的正常體型。
某個存在也表明，他們只有三分鐘的時間，超過以後，由于實力不兼容及超标部分，世界的意識就會直接把他們驅逐。
兩人一琢磨就同意了。
三分鐘足夠了。
然後轉眼，旭陽真君就拎着陸映白到了房頂位置，阿映的怨氣也随之而來，與靈力結合後，直接在腳下炸出了一個大坑。
那原本居高臨下與幼體機器人交流的人，轉眼之間就被穹頂掉落的碎塊壓制到爬都爬不起來。
陸映白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他向前邁出幾步，走到其跟前後，緩慢的蹲了下來。
被建築碎塊壓倒的男人一臉不可置信：“你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雖然很想回複一句‘你爹’，但總覺得把你這種垃圾和我的小崽們相提并論，實在是對他們太過貶低。”
“至于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抱歉咯，三分鐘的時間可不能用來向你解釋這些東西，三分鐘要做的是——”
“直接把這裏掀翻吧。”陸映白全程沒有扭頭看旭陽真君和阿映，他就只是低頭看着那個男人。
他們挨得很近，甚至能聽清彼此的呼吸。
陸映白清晰地從對方瞳孔中看見猛然收縮的恐懼，也從中窺見瞬間蒸發消失無蹤的建築群。
一切展露，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樣，充滿了不安全感。
“發生了什麽？”有人滿臉慌張。
“怎麽房子突然沒了？”有人不可置信。
“搞什麽？新的科技嗎？”
“垃圾星還能用上新的東西，誰信啊。”
混亂吵鬧，但一切都不在陸映白的關注之中。
他看着那個男人眼中的恐懼，用輕松愉快的語氣說道：“你以為現在是什麽情況呢？不過不管你以為是什麽情況，那都只是你以為。”
“現實只會是，你賴以生存的地方，你耀武揚威的地方，你高高在上的地方……砰的一下——只一小下哦，就全都沒啦。”
陸映白還特意将左手五指合攏，而後快速張開，做煙花綻放狀。他靜靜看着順着男人額角流下的汗水，那汗水砸在他的衣服上，印出一片潮濕痕跡。
陸映白笑了。
他看着男人瞳孔中逐漸升起的怨毒，平靜地說：“我不認為自己是強者，但只要我展現出來的比你強大，那我是不是就能随意貶低和壓迫你了？”
“你應該很信奉這套強者為尊的絕對道理吧，何況你不是也一直都認為自己就是強者，自己就是強大嗎？”
建築消失，人群吵鬧，衆人噤聲，神态恐慌……
一切都發生在陸映白的背後。
“我……”
男人想說什麽，卻被陸映白第一時間打斷。
“不好意思，我不想聽。”
鑒于自身并不明白怎麽樣讓別人陷入昏迷，于是陸映白喊來阿映，後者一聽需求後，一巴掌就把男人扇暈了過去。
陸映白只當啥也沒看見似的，走向籠子旁邊。
內裏的幼崽機器人一臉迷茫地看着他。
“你是誰？”
陸映白一邊查看起了籠子的結構，一邊不忘說道：“我沒法當下回答這個問題。而假如一定需要一個身份才能讓你理解我，那你只需要用‘是個好人’這個标簽來定義我就行。”
之後他發現這個籠子使用了古老的鑰匙結構，去昏迷的男人口袋裏一摸，便成功得到。
将小機器人從籠子裏放出時，陸映白語氣溫和：“再把建築的頂拆開之前，我似乎聽到了你和那個男人在交流。”
小機器人點了點頭：“他告訴我爺爺只是想要銷毀不合格的我，但并不在乎我是怎麽被銷毀的。”
“那你覺得，這條消息是真的還是假的？”
“假的。”小機器人語氣很堅定，“爺爺是個很不合格的爺爺，他會控制我，支配我，以為我好的名義，禁止我做一切事，甚至做也只能做他規定出來的事……但就算是這樣，爺爺也還沒惡劣到，希望我的銷毀是指，同時摧毀人格和身軀。”
陸映白聽到這兒的時候笑了起來：“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得多。”
“我不認為我是什麽很聰明的存在，至少到現在我也沒法理解，為什麽爺爺要那樣對我。”
“我到底有哪裏不符合他的要求？”小機器人說這話時，并沒有什麽怨念，只是單純的疑惑，疑惑于自己到底哪些方面不合格。
“可能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孫女應該是什麽樣子。”
一個控制狂，已經達到病态程度的控制狂，在搞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之前，首先要做的是去看心理醫生。
陸映白給她伸出手，在小機器人一臉茫然地将手搭上去的時候，用力将其帶出籠子。
“而假如你仍然好奇這個問題的答案，那我們可以去尋找他，去問問他，也去告知他這裏發生的一切，順帶表明——你的情緒。”
“我的情緒？”小機器人更加茫然了。
“你讨厭這裏吧，讨厭那些人看你的眼神，厭惡他們對你的心思，不能理解為什麽無法宣洩在同類身上的惡，卻可以肆無忌憚地宣洩在異類身上……”
“但是，我覺得、沒有。”她搖了搖頭，紮起的高馬尾發絲随着自身的晃動，也搖擺出活躍的弧度。
唯一讓她看起來不像是人類的，大約就只有那從領口處隐約露出來的，刻印在脖頸上的代碼編號。
“機器人是不會擁有那些情緒的。”
“我們存在的理由就是供人類取樂，而如果無法讓人類覺得快樂，那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理由。”
陸映白怔住了。
“你是這樣以為的嗎？”
“這不只是我這樣以為，而是事實就是這樣。”機器人的眸光沒有任何波動，一如既往的平靜。
陸映白卻苦笑了一下：“那這可就頭疼了。”
他這樣說着，卻牽起小機器人的手，帶着她向外走去。
将所有危險隔絕在外的旭陽真君與阿映也重新變回了bjd的樣子，小星則是表明，他已經在這顆星球中探索到了一些聚集的機器人群體。
可以往那邊去。
陸映白同意了。
随即就牽着小機器人的手，向小星指示的方向走去。
目的地是距離這裏不算遠的地方，也許是因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除了脖子上的代碼編號，無法輕易從肉眼方面分辨人和機器差別的世界……
“如果把人的脖子上也打上一連串的代碼，那人是不是也會成為機器？”陸映白将腦海中的想法脫口而出。
小機器人也說：“也許會，人類之間無法辨別機器和人的差別，但在機器人中，一切都會很明顯。”
陸映白愣了愣，就突然開始搖晃起手機說道：“未來她死後，這顆星球的其他機器人是不是真的做出了上述這樣的行為？”
【不僅這樣做了，甚至還把很多人類逼到自相殘殺。】屏幕上的字幕跳得飛快。
【按照機器人的說法，人類如此獵奇詭異，怎麽就不會設定出一個認為自己是人類的機器人？】
【而對于那些人類來說，假設脖子上多出代碼的人真是同類，那也無所謂，甚至還會更高興，畢竟曾經無法作用在同類身上的惡，也将有一個發洩渠道。】
陸映白沉默半天後評價：“……那還真是罪惡的未來。”
【所以在救下小機器人以後，你是想不管不顧地直接把她帶出這個世界，還是準備留在這裏做點別的事？】
【引領機器人革命？平衡人類和機器人之間的沖突？塑造出一個能讓小機器人平安喜樂生活的機器人社會？】
【不管是哪一個，我都很期待。】
“很遺憾，上述幾條我都不會做。”
手機屏幕上跳出一個問號。
“當她說出機器人就是供人類取樂的工具一言後，就證明，另外一些機器人想要反抗的心思，也許也是源自人類的設定。”
“就像你剛才說的，‘人類如此獵奇詭異，怎麽就不會設定出一個認為自己是人類的機器人？’，換句話來說，‘人類怎麽就不會設定出一個，認為自己遭遇不公，所以想要反抗人類的機器人。’”
這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智，知日，知天光而明世事。”
“在有任何想法和行動之前，我得先了解，她，他們，到底具不具備一個智慧生命個體該擁有的非人為設定的真正自我。”
陸映白擡頭看着機器人的營地，這兒看起來很是簡陋，卻有數十位機器人。
在陸映白到來以後，每一個機器人的目光也都變得警惕起來。
“假如一個設定成必須反抗人類的機器人，在說服其他機器人與之同行，且其他機器人真的被說服的時候，是不是說明被說服的那些機器人，本身也存在着被說服的設定？”
【……你已經把我說到開始懷疑起，這個世界毀滅的原因很有可能是人類自己作孽了。】
陸映白對着一臉警惕的機器人群體擡起了手，打了個招呼。
同時也說：“所以我們現在需要驗證，結論是否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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