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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記·晏然傳》作者:荔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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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奴籍八年,眼看就要嫁人為妻。
孰料一夜變故生,她成了天子宮嫔。
後宮的日子,注定是一條血路,
為了這樣或那樣的目的,
這裏的每個人都在争、都在鬥,
每個人,都想博盡帝王寵……
內容标簽:宮鬥 宮廷侯爵 青梅竹馬
搜索關鍵字:主角:晏然 ┃ 配角:賀蘭宏晅,婉然,怡然,趙莊聆,姜雁岚,蕭雨孟,蕭雨盈 ┃ 其它:後宮,宮廷,宮鬥,升級,世家,嫔妃
編輯評價:
晏然從禦前尚儀一朝得幸為妃、九五之尊的皇帝成了夫君。
後宮裏,與她有滅族之仇的姜家、水火不容的瑤妃……她皆要個個除之。
沒有世家背景,亦無傾國容顏,只以與皇帝殘存的情感為助力在宮中步步為營。
用細膩的文筆描繪女主在愛恨情仇中的掙紮。
跌宕起伏的故事,緊湊動人的情節,端看晏然如何在深宮中立足。
2楔子·忽生變
夜幕初降臨的時候,她正在房裏自己品着茶。新下來的黃金桂,色澤明麗,香氣宜人。
門被輕輕一叩,起身去開門,看清來人眉眼一彎:“來得好快,等一下。”便從屋裏取了布匹出來交給他,交代他哪一塊做哪個款式,對方認真聽完記下後咋了咋舌:“陛下還真把映陽新進的雲錦都賞了姐姐啊……”
她擡手在那宦官頭上一敲:“看你這個樣子,說得好像自己沒得過賞似的,好好的交給尚服局去做,回來有好茶請你喝。”
對方連連笑應,捧着布料走了。
不過一刻,又有人叩門,打開門,卻是大監①鄭褚,她連忙一福:“中貴人②。”
鄭褚一點頭算是還禮,面有難色,焦灼道:“唉,我知道你要嫁人了,陛下也準你這些日子不當值,可今兒個事出突然,只能叫你去一趟。”
她一疑:“不知出了什麽事?”
“陛下方才去了長樂宮一趟,皇太後遣退了衆人和陛下單獨說了幾句,也不知說了些什麽,陛下回來便是大怒。怡然婉然又教導新宮女去了,旁人服侍着只怕不遂陛下的心。”鄭褚極是客氣地向她解釋了事情始末,她聽完欠了欠身:“奴婢收拾好便去。”
其實也沒什麽太多可收拾的,不過是簡單地整理了妝容。半刻之後她便到了廣盛殿,一進殿門,就見宮人們跪了一地,手中都收拾着奏折紙張。心中暗道好大的火氣,莫不是掀了桌子?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卻見陛下此時并不在殿裏,也俯□和他們一同收拾,問了身旁的雲溪一句:“陛下呢?”
雲溪朝她吐了吐舌頭:“出去了。姐姐剛才沒瞧見陛下發了多大的火,莫說我們沒見過,鄭公公也吓了一跳。”
她把手裏的幾本奏折收整齊了放在一旁,又繼續拾掇散亂在地的其他東西。因為位居禦前尚儀,這些東西她總要經手的,卻一直很守規矩地從不去看,眼睛無意地瞟過地上一本打開的奏折,一行字恰好映入眼簾。她心裏一凜,撿起來合好摞在手邊的那一摞奏折上,低低問雲溪道:“方才陛下去見皇太後的時候,帝太後可在?”
雲溪回答“不在”,她一颌首:“我大抵知道陛下發火的原因了,一會兒都別亂說話,近前我服侍着。”
周圍的幾個宮人齊齊地低應了聲“諾”,又都低頭做事。
在賀蘭宏晅面色低沉地回到廣盛殿的時候,殿裏已經收拾得規整如初。他走到禦座旁,看了看侍立一旁淺淺向自己福身行禮的宮女,面上即隐約蘊了笑意:“快嫁出去的人了,回去打點自己的事就是了,還來禦前幹什麽?”
她莞爾道:“到底還頂着禦前尚儀的名號,怎麽好不做事呢?”
宏晅看着她無聲一笑,落座下來,随口問她:“婚服可開始置辦了?”
“已經讓林晉交代給尚服局了。”她一邊回答一邊從旁的宮女手中接下茶盞,穩穩地跪坐下去放在他面前的案上,徐徐道,“适才奴婢進殿的時候看折子散落一地,不知陛下為何發這麽大的火?”
他一短嘆:“也沒什麽,祺裕的事罷了。”
她心下有了數,确是關于和親之事。半年前,大燕兵指靳頃,一舉奪回祁川西南部的失地将靳頃人趕出。但這個盤踞大燕邊界多年的游牧民族也是有血性的,軍心激憤要求與大燕決一死戰。靳頃汗王不願冒這樣的險,“請求”大燕下嫁祺裕長公主,永結世好。這于大燕亦是件好事,雖說奪回失地沒廢什麽工夫,但若靳頃有心以死相搏,于大燕終究是個不小的威脅,如此這般算是互相給個臺階下,對誰都好。宏晅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雖然送公主和親有失國威,但眼下着實不是與靳頃拼死的時候,他繼位不過三年,正該是養精蓄銳之際。
但祺裕長公主是皇太後的親生女兒,皇太後自是舍不得的,看來他是在去長樂宮與皇太後商量此事時碰了釘子。
他與皇太後如何,不是她該出言評說的,當下改了話題,含笑道:“眼見着就差一道賜婚旨意了,陛下還不肯告訴奴婢那安夷将軍是什麽樣的人麽?”
宏晅飲着茶,面色一黯,放下茶盞時又是如舊的笑意:“急什麽,嫁過去自然就知道了。”
她一抿唇,面帶嗔怒:“陛下這般瞞着奴婢,倒好像是随便挑了個人家就把奴婢指出去了,不敢讓奴婢知道一般。”
宏晅一聲啞笑:“別想套朕的話。朕和母後一起給你挑的夫家自不會差,到時候你見了便知。”
守口如瓶。
她無奈地一嘆表示認輸,宏晅側頭凝睇她一瞬,沉道:“都退下吧,朕自己待一會兒。”
一衆宮人都如獲大釋般無聲地行了禮,她亦沒有多言,起身一福後随衆人一道退出殿外。
鄭褚叫她去歇息,讓其他宮人直接去宏晅的寝殿成舒殿候着,她想了一想,道:“陛下此刻還在氣頭上,奴婢還是留下的好。”
鄭褚一想也對,雖則禦前的宮人都是個頂個的機靈,但比起這幾個從太子府帶進來人在心思上還是差了一截。
宮人們默不作聲地在成舒殿守到了子時末刻,她已然有些犯困了又不好離開。忽的門口一陣嘈雜,殿門口的宮人們輕呼了一聲“陛下……”就忙上前去扶喝得半醉的宏晅。
但凡有點志氣的帝王,就沒有願意送姊妹女兒出去和親以換家國和平的。他本就心中煩悶,慮及大局不得不如此,皇太後卻又給了他另一番壓力。
她上去扶了一把,眉頭緊蹙:“陛下便是再不悅,也不能借酒消愁啊……”
和兩名宦官一起扶着他躺下,剛要起身,手腕猛被攥住,他用了極大的力,弄得她腕上生疼。當□形頓住,也不便掙,就聽他含糊地喚了一聲:“晏然……”
“奴婢在……”她應了一聲。腕上實在不适,她掙了一掙,無奈他攥得太緊,她只得問,“陛下有事吩咐?”
宏晅睜了睜眼,只見面前那張熟悉的面容模模糊糊,似乎一恍就會消失不見,手上陡一用力,将她拉進懷裏,不顧她那一聲慌亂的驚叫,伸手扯上了她的衣襟。
“陛下!”晏然沒想到他會突然做出如此舉動,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全然在他的掌控之中。她一件淺交領的上襦衣領處已被扯得淩亂,若不是有下裙束着,憑他這般的蠻力大概已經扯下來了。
她慌亂地去攏住上襦,拼盡全力試圖掙開他:“陛下……陛下您喝多了……奴婢是晏然啊!”
宏晅似有一怔,她趁機脫開身,還未下榻,又被他一把拽了回去。這下晏然徹底慌了神,想要呼救,卻見方才那兩名宦官早已退了下去,他們決計沒膽子上來救她。慌亂中猶是奮力地推着他,當下喊得失了聲:“陛下您醒一醒!奴婢……奴婢就要嫁人了!”後一句已然帶了隐忍的哭腔。
他手上動作停住,卻是毫不松勁地把她按在榻上,笑中怒意隐隐:“那朕若是非要了你呢?”
“陛下……”她失措地想要再求他,但一聲“陛下”剛出口,就被他覆上來的雙唇截斷了後面的話。在她下意識地別過頭去躲避的同時,恐懼終是籠罩了她的全身,一瞬間抽走了她的全部力氣,她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逃不掉了。
明明帝太後已經許諾赦她出奴籍,給她賜婚,為人正妻。
甚至連他也在片刻之前還問過她婚服是否開始置辦了。現在,他又對她說“那朕若是非要了你呢”。
她雙眼死死地盯着床邊玄色暗紋幔帳,不去看意亂情迷的他。狠咬着下唇,直咬得一股腥甜在口中蔓延,還是沒能忍住那從眼底湧出的不甘。
只覺得他已經解開了她的中衣,燥熱無比地吻着她,她耳邊傳來一句模糊不清的:“晏然,別哭。”
作者有話要說:①【大監】宦官職位
②【中貴人】對宦官的尊稱
③【帝太後】阿簫知道這個稱呼很少見……我自己也別扭咳……但它确實……在漢朝就有過……于是……出于設定需要……就這麽用吧……
④【上襦】漢族的民族服裝中,上衣為襦(部分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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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有一更~在一個小時以後~~
本文的宮妃品秩
或翻看各個逢十章節的作者有話說(第十章、二十章、三十章這樣……不往楔子和第一章放是為了避免大家都來回來去看前面導致點擊率顯得太奇怪……)
01.前路
我只覺得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一切清晰卻又無比混亂,全然不知究竟在夢些什麽,直弄得自己疲憊無比。
直至在一陣陣漸近的鼓聲中醒來。
睜開眼,成舒殿裏已是燈火通明,我忍着身上的酸痛坐起身,即有宮娥上前為我披上衣服,卻是眉眼低垂着并不看我。我僅一思幾個時辰前的種種,一股強烈地恨意便從心頭湧起,在體內不住地竄動,心痛欲裂。被這種恨逼得想要大聲喊出,以抒心中憋悶,目光掃過身側宮娥時又生生忍下。
我看看她,問:“幾更天了?”
“回尚儀,五更四點了。”我聽了她的稱呼,心裏微一沉,未動聲色,只閑閑一句:“哦,這麽晚了?也該起了。”
離榻,宮人們手腳麻利地服侍我盥洗更衣梳妝,卻皆是一言不發,好像一屋子啞巴一樣。其中的幾人我是很熟悉的,空暇時也常常閑聊解悶,今日他們面對我卻都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不茍言笑,一張張明明不同的臉看上去又都一樣。我知道,冊封旨意沒有下來,也不知會不會下來,我的前途是未蔔的,他們說什麽也不合适,閉口不言是最好的。
猶是一身尚儀女官的裝束,淡藍的廣袖對襟上襦,白色水墨紋的齊腰裙,宦官林晉呈上大袖衫,我瞥了一眼,道:“不必了,今兒要和宮正去尚食局辦事,穿成這般不方便。”
林晉一滞,猶豫着試探道:“尚儀您……還要去尚食局?”
我黛眉一挑,聲音略顯尖刻顯得理所當然地反問他:“若不然呢?不做事了嗎?”
他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是有話想說,又礙于這一屋子的宮人不便說出,對鏡理好鬓發,向他道:“随我一起找宮正去,尚食局那邊的事也需要個幫手。”
林晉“諾”了一聲,随我一道出了成舒殿的大門。周圍沒有旁人了,我方問他:“你想說什麽?”
林晉垂首道:“晏姐姐,我覺得……您今兒個還是不要到處走動了,萬一陛下下朝回來下旨晉封,姐姐您不在……”
我擺手打斷他的話:“昨夜之事必定已經傳遍了六宮,我若是因着一朝得寵就連分內的事也不做了,有心人必定給我安個恃寵而驕的罪名。你也知道陛下的旨意還沒下,我如今就還是從三品尚儀,這個時候如有人想來找麻煩,我一個女官能做什麽?”我語中一頓,“再者,宮女得幸不受封的也大有人在,難不成以後都不做事了嗎?”
在聽了後一句後,林晉渾身一個激靈,讷讷道:“姐姐……陛下不會……”
我煩不勝煩:“走了。”
我也覺得,這種事該是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宮女得幸若不冊封,這輩子便算是毀了,不可能賜婚再嫁,也不可能再做得臉的活兒。我知道,擺在我面前的是兩條路,一是冊封宮嫔,二是……他會當做什麽都不曾發生,那麽我很快就會連這尚儀的位子也沒有了。我心底覺得畢竟有這許多年的情誼在,他不會讓我淪落到那個地步,可他在上朝前為何沒有留下旨意?冊一個從九品的采女,只需要他留一句話。
君心難測,我素來明白。
怡然今天不在禦前當值,她打開房門看到我時驚訝無比,有些不知所措地去看林晉。我邁到屋內,笑向她說:“別緊張了,我還是尚儀。”
她訝意更甚:“姐姐你……陛下他……”
我一搖頭:“沒事,不冊封便不冊封,照舊做事罷了,有什麽大礙。”
一起走在去尚食局的路上,怡然拉着我道:“姐姐,等你作了宮嫔,我去服侍你吧?”
我斜睨她一眼:“說什麽胡話?我便是作了宮嫔,最多也就是個從八品寶林,身邊服侍的人最高也只能是從八品長使,你啊,好好做你的宮正便是了。”
怡然這個宮正的位子,是我薦上去的,我知道她一直不喜歡,巴不得早早推了才好。宮正掌戒令刑責,本就是個令人生畏的官職,怡然心善,自不願動刑責罰宮人,又偏生在這個位子上,很多時候不動不行。之前她曾央求過我很多次,要我禀了陛下換個人做宮正,我為她的前途作想便不曾答應過。而如今,我不答應她,卻更多地是為我自己的前途着想。
不比那些有家室背景的宮嫔,我若當真得封,在後宮孤立無援,有個人能在禦前為我聽着風聲總是好的。
正值二月,桃花盛開。我一直是喜歡桃花的,尤其是這幾個月。在帝太後決定為我賜婚之後,我對日後的生活自有憧憬,常去想象為人|妻後的日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我以為我會成為這樣的新婦子,但終是沒有機會了。我甚至連未婚夫的名字都還不知道,只從帝太後口中聽說那人是三品安夷将軍。
我望着道路兩旁的桃樹不言不語,一陣微風拂過樹梢,片片花瓣飄落,一場絢爛的花雨。
桃花亂落如紅雨……我心頭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又被我自己狠狠抹去。嫁人為妻也好,做天子宮嫔也罷,我的人生都是剛剛開始,“亂落如紅雨”這樣的句子不該用在此時的我身上。
想着想着,已到了尚食局,守在門口的宮女見我們來,急急轉身跑進去知會尚食女官,我收回思緒,厲聲将她喝住。她轉回身,戰戰兢兢地一福:“尚儀……宮正……”
我思緒仍是亂着,不願多言,與怡然相視一眼,怡然斥道:“規矩怎麽學的!連個禮也不行就急着往裏跑,自找苦吃不是?”
她看着和我們一般年紀,衣裙齊整,發髻绾得也尚算不錯,只是鬓發毛躁,我蹙蹙眉,淡然道:“用不着你去通報了,回房去把鬓發理好,若不然叫尹尚食看見也絕沒你的好處。”
她略帶窘迫地又向我們行了一禮,躬身退去。我與怡然徑自步入尚食局大門,往正廳走。
尹尚食已年過三十了,其實能坐到六尚的位子,起碼也是這般的年紀了,我與怡然如不是在禦前服侍多年,也不可能在及笄之年就位居從三品。
尹尚食行至正廳門口,我們向她一福:“尹尚食。”
“尚儀、宮正。”她還了一禮,方擡眼微笑,看着我,話語中帶着些許嘲意,“還道尚儀如今已是陛下的姬妾了呢。”
雖說六尚局的六位女官統稱“六尚”,可實際上尚宮最高、尚儀次之,與宮正同級。尚食、尚服、尚寝、尚工再次半品。皇太後帝太後身邊的兩位姑姑雖是挂着尚宮的銜,實際只是服侍太後,并不怎麽理旁的事務,宮中女官實際上便已是我和怡然份位最高,大小事宜也皆是我二人說了算。為此年長的宮人們多有不滿又不敢直言,我們都清楚。至于尹尚食,對我更是怨恨有加,據說前任尚儀方氏放出宮去的時候,皇太後欲薦尹尚食接班,誰知晚了一步,陛下一道聖旨讓我做了尚儀。
我的話語輕輕慢慢,仿佛全然聽不出她的敵意般的閑聊:“尚食這話說的。旁人沒規矩聽些閑言碎語也就罷了,尚食身居六尚之位,自當以陛下旨意為準,怎的也随波逐流起來了?”
尹尚食面上怒意頓生,卻又不好發作,只是冷下臉來,語氣平平道:“二位稍坐片刻,我去叫她們來。”
因着前些日子放了一批宮女出去,而後又有新宮嫔入宮,各宮人手皆有不足,此行便是為了挑上幾個新進宮的小宮女帶到尚儀局好生教導着,以便日後填補各宮還有禦前的空缺。
我與怡然正坐下來,林晉給我們倒了杯茶,埋怨說:“這尹尚食仗着有皇太後撐腰,連禦前的人也敢說了。若姐姐當真做了宮嫔把這尚儀的位子必是她的,我們一幹人決計沒好日子過。”
我嗔他一眼:“說什麽呢,便是她做了尚儀又如何?這兒不是還有位宮正和她并駕齊驅?再說,侍奉禦前,她不敢胡來。”
門外腳步聲漸漸接近,我們皆閉了口,飲茶不言。尹尚食帶了二十幾名小宮女進來,最大的也才十二三歲,都是今年才入宮的。女史奉上名冊,我擺一擺手,莞爾向怡然道:“我若當真做不成這尚儀了,這些事還需你多盯着些,人也由你來挑吧。”
怡然颌首應了,從女史手中接過名冊,揚聲道:“絲雨是誰?”
一宮女脫列而出,約莫十一二歲,一福身道:“奴婢絲雨。”
“去沏茶來。”怡然的吩咐言簡意赅。絲雨轉身退去,片刻,端了三盞茶上來,怡然和尹尚食喝了一口就蹙了眉頭,我執杯一啜,面色在半溫的茶水流過喉嚨的同時冷了下來。
絲雨瞧出我們面有不悅,又不知是哪裏出了岔子,我等着她開口,可她又一直忐忑地保持着沉默。我無奈地與怡然一望,怡然淡淡一笑,語聲無波無瀾地向她道:“若在禦前服侍,把這只有六分熱、連茶香也散盡了的茶水呈上去,你接下來的日子,大抵是可以在浣衣局度過了。”
我接口道:“還有,宮正吩咐你去沏茶之後,連應也不知道應一聲。莫說是在禦前,在哪做事也不能這般沒規矩。”她惶然跪地,卻還是不言不語,我笑意淡泊地凝視着她,又說,“明知上位不悅,卻連一句認錯求情的話也不會說,你以為你有幾條命?”
我微微側首,看向尹尚食,笑顏中帶着明了的不滿:“有勞尹尚食,尚食局的好規矩我是見識了,這些丫頭我會帶回尚儀局慢慢教好。”
言罷,不待她有任何回答,便站起身,怡然也會意起身,尹尚食只好向我們一欠身:“兩位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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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冊封
我與怡然先回了尚儀局,将她們交給司贊,便向廣盛殿行去。我告訴怡然她不必與我同往,怡然卻不放心,堅持要一道去見陛下。我在覺得溫暖的同時亦覺無奈:若他真無意冊封,那再多去多少人又能有什麽用呢?
廣盛殿門口,鄭褚眉宇間略有焦灼地向我低語道:“可算回來了,陛下方才問了一句。”
我輕輕一福:“有勞中貴人。”便移步入殿。
他正讀着折子,我不言不語地行過去,接過墨蘭手中的茶盞奉上去。同樣的事情我在過去的幾年裏做了無數次,無非是跪坐案旁将茶放在案幾上再起身侍立一旁就是了,從來沒出過岔子。唯獨這次,起身前看到他的面容時,腦海中驀地慌亂,一時失神竟踩了裙擺,一個趔趄跌了回去,手在案上一扶,連帶他面前的案幾也移了幾寸。
他眉頭一皺轉過頭來,見是我時似乎一愣:“晏然?”
我俯身拜下去:“陛下恕罪……”
他一笑:“沒事,起吧。”我直起身,向前移了移,要去收拾桌上被濺出的茶水,被他擡手制止,笑問我,“怎麽?身子不舒服?”
我低下頭,想着昨晚,胸口隐隐作痛,不自覺地看向那只顏色清涼的淡青色瓷杯,生硬道:“沒有……”
他似未察覺我的情緒,眉宇間笑意柔和,猶如晨間第一縷陽光溫暖卻無炙意,執過我的手,放在他的掌中,緩緩道:“該給你冊封了,朕想給你拟個封號,一時間又沒什麽思路,你自己有想法沒有?”
封號?我微一愕,垂眸淡淡道:“散號宮嫔依規矩不得賜封號的,晏然身在奴籍能得陛下眷顧已是天恩,萬不敢再破這個規矩。”本該是無比溫順之語,我卻無法抑制言語間的生冷,字字出口,只餘疏離。
他無聲一笑,伸手将我攬近了些,眼中似有些歉意。我內心一番掙紮,終還是和順地倚在了他的肩上,只聽他說:“你随在朕身邊這麽多年了,朕不願委屈了你,想封你做從六品才人。”
按大燕朝目下的嫔妃品秩,宮中嫔妃自上而下分三夫人、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女,再往下的從八品寶林、正九品良使、從九品采女皆屬散號。其中九嫔中,昭儀、昭媛、昭容秩正二品,稱“上三嫔”;淑儀、淑媛、淑容、修儀、修媛、修容則低上半品,稱“下六嫔”。九嫔以下,自正三品至從五品共二十七人,便是“二十七世婦”了,除卻正三品的充儀、充媛、充容、充華都只有一人外,往下的婕妤、貴姬、貴嫔皆設四人,再往下正五品姬五人,從五品容華六人。自正六品起,屬“八十一禦女”,正六品、從六品的美人和才人各九人,正七品九儀各一,從七品瓊章、瑤章各九,正八品婉華、穆華、閑華亦是各九人。再往後,散號宮嫔便無定數了。
宮女晉封宮嫔,多半是采女,偶有良使,能直封寶林已屬罕見。從六品的才人卻是位列八十一禦女之位,且是八十一禦女中地位較高的了。我在宮中并無背景,位份能高些自是好的,可又難免要遭人側目。我思量着,總還是細水長流為好,低眉回道:“奴婢适才剛說不敢要封號破了規矩,若是直封才人,這規矩豈不破得更大?”
“有例在先,雲清皇後侍奉神宗時,便一舉封了從三品充媛。後為仁宗宮嫔,更直封的正一品夫人,朕封你個才人又算什麽破了規矩?”
我本該嫁人為妻,如今封得再高也只是天家妾室。他毀了我的婚事,什麽樣的位份也彌補不了。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怨恨,言辭愈發不留情面:“雲清皇後賢良淑德,與仁宗伉俪情深,奴婢不敢比。”我離開他的肩頭,垂首跪坐,羽睫輕顫地輕聲細語,“再者,即便奴婢得封宮嫔,不再在奴籍,可兄妹仍在奴籍不說,故去的父母更是負着罪名,奴婢獨居高位豈能安心。”我哽咽着,有無數的委屈與隐忍壓在心頭,件件皆是難以言述的痛苦。忍耐再三,終是忍回了借機求他寬恕兄妹的求情之語,斂身一拜,“父母縱使有罪,也仍是晏然的父母,百善孝為先,求陛下|體諒。”
伏地許久,眼中只餘上襦廣袖上淡色的刺繡紋路,心裏卻揣測着他現在的神色。他重重一嘆,輕一擡我肩頭示意我起身,揚聲叫來鄭褚:“曉谕六宮,攉封尚儀晏然從七品瓊章位,賜居瑜華宮汀雨閣。”
“陛下……”我一開口便被他制止,他平淡道:“不要多說了,這是朕能給你的最低的位子。”
一向幹練的鄭褚猶豫了一瞬,才道了“諾”,又向我道:“恭喜瓊章娘子①。”
我也只好領旨拜謝,鄭褚躬身退出去傳旨,我亦站起身,行至案前幾步處屈膝一福:“臣妾也先告退了,該按規矩去拜見兩位太後和皇後娘娘。”
他一颌首,又道:“你與怡然婉然素來交好,眼下怡然是宮正,事務繁多,婉然便賜給你做個管事宮女吧,也是個伴。”
我正要推辭,婉然卻已在一旁一福,喜滋滋道:“諾。謝陛下,奴婢定侍候好瓊章娘子。”
新封宮嫔,按禮要先去拜見太後,再拜見皇後,最後再去見自己宮中的主位嫔妃。婉然随在我身側,低低地問我:“娘子是先去見皇太後,還是帝太後?”
“雖則帝太後是陛下生母,但皇太後是先帝嫡妻,帝太後多年來也一直以皇太後為尊,先去拜見皇太後。”我說着,睨了她一眼,又道,“旁人就罷了,你和怡然不許跟我生分了,私底下還叫姐姐,不然我可不答應。”
禦前服侍之人衆多,除去大監鄭褚不說,就只剩我和怡然婉然是當年一起從太子府跟來的,這份自幼結下的情誼,我不想就此疏離了。
婉然吟吟一笑:“諾,聽姐姐的。”
皇太後所住的長樂宮在皇後居住的長秋宮東南側,與長秋宮西南邊帝太後的長寧宮相對。旨意已傳遍了後宮,長樂宮門口,兩列宮人齊齊向我一福:“恭賀瓊章娘子晉封之喜。”
我微微颌首,向為首的那名宮女道:“瑜華宮汀雨閣瓊章晏氏依禮拜見皇太後,有勞通報。”她雖在皇太後身邊服侍,但也屬尚儀局管轄,從前也就算我手底下的人,算是相熟。
她欠了欠身子,語聲清越動聽:“娘子稍候,奴婢去禀皇太後。”
通報一聲最多不過是幾句話的事,眼見已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仍未見她出來,我心中大概有了數,也不着急,安安靜靜地垂首在外面等着。
果然,又過一會兒,她行出殿外躬身向我一福,道:“皇太後剛剛歇下了。娘子請回吧。”
我了然微笑,點一點頭,語聲溫和依舊:“那晏然改日再來向皇太後問安。”
目下已是未時,皇太後素有午睡的習慣,但從不是在這個時候。之所以叫人這樣來回話,不過是不想見我罷了,所以才有意要我等那麽久。去見帝太後時也是同樣,宮女來回說“帝太後身子不适不便見娘子,娘子請回”,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依言離開。一直以來,盡管我身在奴籍,盡管我是罪臣之女,但兩位太後對我仍是不錯,可如今,我只怕已成了她們眼中狐媚惑主之人了。
出了長寧宮往長秋宮走,婉然忍不住悄聲對我道:“姐姐,何必再去長秋宮呢?宮裏的人辦事多機靈,大約你還沒到長秋宮,皇後娘娘便已經知道兩位太後對你避而不見的事了,又哪會見你?”
我沒有回頭,仍是往前走着,長秋宮已在眼前,在午後的陽光照耀下平添巍峨。我沉下一口氣,緩然說:“就為知道她不會見,我才更要去。”
不僅兩位太後,現在整個後宮不知有多少人已然記恨上了我,巴不得趕緊尋我個錯處。皇後可以不見我,但我若是不去,錯處定是在我了。
才到長秋宮門口,皇後身邊的大宮女藍菊已迎了出來,肅然向我施了萬福:“奴婢恭賀瓊章娘子晉封之喜。皇後娘娘知道娘子素日守禮,今日必定會來長秋宮拜見,只是娘娘最近太過勞累,已歇下了,娘子明日一早過來問安便可。”
她神态恭謹,言辭不卑不亢,究竟是在皇後身邊服侍多年的宮女。我唇角微挑笑意,淺行一禮:“諾,那今日便不打擾娘娘了。”
我回到瑜華宮,一切都已料理妥當。汀雨閣裏,一衆宮人向我行大禮問安,我坐下來面色不改地受了,待他們起身,我不禁一愣,意外道:“林晉?你怎麽……”
林晉笑向我一揖:“陛下說娘子一直服侍禦前,在後宮沒什麽相熟的人,多指兩個從前一起在禦前的過來能給娘子解解悶。”
我聽了他的話,才注意到除了他之外,還有兩個宮女詩染和雲溪也是禦前宮女。我含歉低頭,低低道:“我一人受封,倒累得你們一幹好好的禦前宮人都不能再在禦前做事。”
詩染眉眼一彎,笑了一笑:“娘子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