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跟楚顏有“同賽”之宜，陸璐又是個玲珑八面的人兒，一時在餐桌上話題不斷、出盡了風頭。連一向疏淡的楚顏也頻頻和她推杯把盞，相談甚歡。

“咳咳。”

突然，楚顏聽到身邊有輕微的咳嗽聲，急忙轉頭，就看到沈清落掩唇在壓抑着什麽。

“怎麽了？”

沈清落抿抿唇，笑道：“沒事。”手卻不自覺地撫上胳膊。

楚顏看着她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膚，問道：“是不是覺得冷，我讓服務員把溫度調高點。”

“別。”沈清落忙阻止說，“你們男人穿得都不少，溫度再高就得熱了，別讓我一個人影響到大家。”

楚顏伸手去握沈清落的手，卻被沈清落避開。她用一種近乎撒嬌的語調輕聲呢喃：“阿顏，有人呢。”

楚顏頓了頓，續而清淡一笑，叫過一個服務生，吩咐了幾句。

不一會兒，服務生送來一件西裝，卻是楚顏的外套。楚顏給沈清落披上：“你先穿着吧。”

沈清落攏攏西裝，低眉淺笑，卻在死角處深深地望了陸璐一眼。

陸璐察覺到沈清落的視線，嘴角揚起一個輕蔑的弧度，轉瞬即逝。

一陣觥籌交錯後，酒宴散場。

楚顏替沈清落撐傘，把她送出門：“我送你回去吧。”

沈清落形狀優美的鳳眼微微一睐，一只手搭在傘杆上：“不用，我自己能行。”

楚顏望望門外，春雨霪霪：“清落，外面下雨，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沈清落“噗嗤”一笑：“我哪一個人回去，公司專派的助理做什麽的。”看楚顏還要開口，她搶先一步說，“阿顏，楚氏是凡娛的大股東，跟你在一起我怕被人誤解。我不想被人質疑，哪怕一絲一毫都不行。”

看着沈清落有些倔強的模樣，楚顏松開傘柄：“那我讓人去叫你助理。”

目送沈清落離開，楚顏一轉身，卻碰到了一臉壞笑的蔡初唐。他揚眉：“你擋路了。”

“喲喲喲，還裝淡定呢，心裏素質真好。”蔡初唐摸摸下巴，“我都看到了，獻殷勤又失敗了吧。”

楚顏安之如素，施施然拔腿就走。

蔡初唐趕緊跟上：“你別一說就跑啊。不過沈清落也真厲害，你可從來沒這麽對女人好過……”

聽着蔡初唐的喋喋不休，楚顏站定：“既然你這麽有興趣探讨我的私事，那我也不妨說一說你的陳年舊事。”

看着楚顏微微挑起的長眉，蔡初唐一笑了之：“算我沒說。”——靠，明明是我先占上風啊，怎麽每次都得順着這家夥，一定是我心底太善良的緣故。

蔡珊珊早已在一處等着他們。她帶着自己的助手，眼神不善地看着蔡初唐，看得蔡初唐不禁縮了縮。

“初唐，今天你一定要跟我回家！”蔡珊珊真是受夠了：她爸媽找不到外孫，天天跟她祥林嫂個沒完。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初唐帶回去，要殺要剮随他們便。

“媽，你不是支持我自由戀愛，晚婚晚育嗎？”蔡初唐苦巴巴地，“怎麽被外公他倆一說，你就變節了。”

蔡初唐今年26歲，正是風華正茂。但在老人家眼裏，已經是大齡未婚男青年了。再加上他因前女友的事頹唐過一陣，外公外婆愈加擔心，都認為加緊找個女朋友才能安慰他受傷的心靈。于是，逼婚模式開啓了……

蔡珊珊雖然平時挺縱然兒子，但她更怕——不，更尊重自己的父母，當即臨陣倒戈，拖着蔡如唐往停車場方向走：“走走走，跟我回家！”

蔡如唐讨饒：“媽，形象形象。我跟你走，求你給兒子留點面子吧——”正說着，他陡然一頓，眼尖道，“诶，那不是泠然和她朋友嘛，居然還沒走。”

莫泠然正在埋怨葉淺淺：“淺淺，我說早點走嘛，你非要跟別人聯絡感情。現在好啦，人流量高峰期，連車都打不到。”

葉淺淺撥了第N次打車電話，卻都是“排隊等候”，也蹙眉道：“我哪知道，沒想到這裏這麽難打車。”

突然，她眼睛一亮，就拉起莫泠然走了過去，甜甜地跟楚顏他們打招呼。

“珊珊老師，你們也吃完啦，怎麽，沒有進一步的活動嗎？”

雖然有些遺憾莫泠然和兒子沒啥關系，但她對兩個小姑娘的第一印象還不錯：“下着雨呢，誰耐煩出去玩啊。诶，你們兩個還回家，不早咯。”

“我這個啊，打不到車。”葉淺淺哀嘆了一聲，又很不好意地問，“珊珊老師，能不能，捎我們一段啊。”

莫泠然這回沒有鄙視葉淺淺的行為，也向蔡初唐懇求道：“蔡老師，真的不好打車，你能帶我們一程，到好打車的地方放我們下來就行。”

“那算什麽事。“蔡初唐滿口答應，開心得兩個姑娘抱在了一起。

話雖說得很滿，但到了停車場，卻遇到了難題。因為蔡珊珊偏愛小巧的車型，所以她選擇了Mini作為座駕。蔡初唐是必須要拉回家的，助手也不能不送，這樣一來，再加上莫泠然和葉淺淺，一輛Mini就顯得逼仄了。

楚顏掃過蔡初唐面上略尴尬的神色，對莫泠然說：“你上我車吧。”

楚顏的車是一輛黃色跑車，車頭很扁，但流線很勻稱。莫泠然按下心裏的激動，裝作如無其事地坐上車。

“你家住哪裏。”楚顏系好安全帶，問。

莫泠然報了個地址，楚顏有些許意外，看了她一眼，說：“那小區很不錯，風景頗佳，我也有朋友住那裏。”

“還好，那裏住得确實挺舒服。”莫泠然也笑道，心裏卻在磨牙：就是物業費太高了。

看楚顏已經把車拐進去自家的一條主道，她忙說：“楚老師，不必送我回去。放我下來吧，這裏好打車。”

“再開一會兒就到了，反正我也沒什麽事。”楚顏打着方向盤，“還有，不用老是楚老師楚老師的叫，我又不是初唐，叫我楚顏就行了——”

話音未落，車卻陡然剎住，莫泠然被猛然的慣性反應撞到了靠座，好在皮墊子夠軟，她才沒撞出包來。

莫泠然揉揉被撞的後腦勺，向楚顏看去：“楚顏，怎——”

楚顏定定地看着正前方，平時明澈到淡漠的桃花眼此時滿是荒蕪，折射出一片難以言喻的凄清。

莫泠然被他的眼神所惑，也跟着看向窗外：

不遠的道路旁站着一對男女，正在雨中激吻。那纏綿強烈的氣息隔着好一段距離，似乎都能渲染開來。

莫泠然有點害羞地低低頭，但下一刻，卻驚訝地低呼：“這是，沈清落！”

沈清落是今天新聞發布會的第一個主角。因為這次古裝劇是一部穿越劇，少不了現代服飾的搭配。而這一部分，就是由這位“學習服裝設計多年并有意創立自由品牌”的沈名媛來完成的。用葉淺淺的話來說，這純粹就是為了捧她來造的噱頭，不然，有蔡珊珊這樣的資深造型設計，怎麽還需要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新人。

楚顏好似回過神來，轉動鑰匙、挂檔、轉彎——一氣哼成。只是經過那對男女身邊時，他又深深地回望了一眼，凜然中清冷無比。

莫泠然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楚顏。

在她眼裏的楚顏，是從容淡定而優雅灑脫的，甚至，有些毫不在意的疏離。而如今的楚顏，卻像是卸去了他溫文爾雅的面具，沾染出陰暗的氣息，卻格外令人着迷。

楚顏一口氣開出去好遠，直到一個角落裏才猛然停下，臉色依然冷峻。

雨水不斷沖刷着車窗，将所有窗戶糊成一抹朦胧。車內靜默一片，只有雨刮器翻來覆去的聲音。

莫泠然偷偷看了眼楚顏，小心翼翼地開口：“楚老師——”

“閉嘴。”楚顏一口打斷，瞥見她瞳孔裏透出的擔憂，聲音冷冽，“你那是什麽表情，是在同情我？”

“我，我沒有。”莫泠然見楚顏神色不對，趕緊否認。

楚顏捋捋頭發，原本順服飛發型變成淩亂的飛揚。他冷笑道：“你算什麽東西，還敢可憐我。”

莫泠然先是一愣，随後眼中怒氣上湧。

“這樣就生氣了？”楚顏手肘搭着方向盤，輕佻道，“真不好玩兒。”

莫泠然咬咬唇，抓起手提包開門，看都不看楚顏一眼，利落地跳下車，摔門而去。

一直走到一個拐角處，莫泠然才緩緩回頭，雨水混雜着流水流淌在她整張臉上。

即使是被這樣無緣無故地侮辱，她居然，還舍不得讨厭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