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拾遺第 11 章 飽暖思淫 欲 饑寒起盜心

第 11 章 飽暖思淫 欲 饑寒起盜心

神宗皇帝命人将曾小帶離,不論兩個盜賊真假,丁盛□□是真的了。大家冷冷地詢問群臣對于這李根案呈現出的兩種案情的看法。

這次,沒有人急着跳出來,而是左右前後的你看我我看你。鄭俠看了這場景,雙手持笏準備進言。就在此時,有一個人趕在他前面做了同樣的姿勢。

“陛下,臣請罪。”說話者正是自上朝以來,無話可說的蔡禦史。

皇帝聽了他的話,不知何意。“愛卿,何罪之有?”

蔡确面露愧色,不敢擡頭,保持跪拜姿勢接着說道:“臣受命重審李根案。原以為不負聖托,查清了案子,可臣聽曾小之言,觀其色,思其心理,愈發覺得曾小所言非虛。若此,雖丁盛其罪不假,但微臣被張士浩、洪升所蒙蔽,請陛下治臣不察之罪。”

神宗皇帝看着伏在地上的蔡确,神情複雜。他何不明白蔡确此舉的意圖。他作為案件的主審,自己出來承認錯誤,便是堵了悠悠衆口,堵住用以攻擊他自己的言路。

可是,世間萬物,皆在捭阖之間,有合必有開。現在,那根門闩子就在半開半閉狀态,就看他這天子将它撥動到那邊。

他不願意另一扇門的開啓,于是示意蔡确平身,真假還未可知。命蔡确再審。話音剛落,鄭俠站出來,剛說了陛下兩個字就被皇帝制止了。“鄭卿,曾小是你所擒,現命你為副審,協助蔡禦史将此案弄清楚,若此次再有差錯,兩人同罪。”

天子威嚴便是他要他所想而非你所言。

三日後,李根案結案折子又呈上了紫宸殿。折子上記載:李根故殺官馬,證據确鑿。張士浩買人替罪,證據确鑿。丁盛指使孫大mai兇、殺ren證據确鑿。張士浩并指使洪升殺hai李樹,證據确鑿。洪升故意傷害李樹,證據确鑿。所列罪行,犯人均已認罪。

現判,祥符縣李根故殺官馬,徒一年半,并計價賠償。誣告祥符縣大保長丁萬椿,非故意為之,徒二年。兩罪并判,徒三年半,計價賠償官馬。

祥符縣鄉紳張士浩買ren代死,判沒收半數田地,負責李二狗身後事所需費用,并賠償李樹三十貫錢。mai兇、殺ren,并夥同祥符縣流民洪升嫁禍他人,處以反坐。二罪并判秋後問斬。

陳留縣鄉紳丁盛mai兇、殺ren,未遂,判沒收全部財産,發配陝西同州礦山充當礦工。族人家人不受牽連。

祥符縣流民洪升殺人未遂、誣陷二罪并判徒終身,念其為張士浩mai兇、殺ren并誣陷丁盛作證,改判徒三十年。

犯人孫大,協助丁盛mai兇、殺ren判徒三十年。念其為張士浩誣陷他人作證,改判徒二十年。

另,祥符縣流民曾小,犯欺詐罪,本應判徒刑并罰銀,但念其助官府理清了案件,将功補過,不予追究。

當時,神宗皇帝就下了批複,就按此辦理。

退朝後,文德殿內,皇帝還在審着這個案子。神宗皇帝第一個問題是曾小是如何丢了土地的。

此時的曾小情緒已經平複。

“去年大荒。小民家生計卻還可維持。青黃時節,丁盛勾結前縣令強迫小民以六分的高息貸了官貸(指青苗法中政府為幫助農民渡過在青黃不接資金周轉不靈的難關,而設立的官貸)。最終小民還不起官貸,只得賣了土地。”

祥符縣前縣令周濤,皇帝是知道的,不是個貪財的官,所以他不相信曾小說的。看得出皇帝的不信,曾小不慌不忙,淡淡幾個字,一語中的。

“皇上,周大人貪的不是財,是政績。”

神宗皇帝如遭雷擊,身體一震。思緒飄到了執政前。

那時的大宋,大商人暴利放貸,土地兼并嚴重,許多失去土地的平民,或淪為流民,或淪為草寇,各地各種小叛亂不斷,加上國庫空虛,邊關孱弱,大宋朝風雨飄搖。為了保護平民的生計,為了政權的穩定,為了軍事上的強硬,執政後的少年皇帝勵精圖治,居危思變。

正當時,王安石大膽提出:“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觀點。這是何等的氣魄。于是,雄心壯志的年輕皇帝和一心改革的王安石一拍即合。君臣二人互勉互勵,為着各自的理想共同奮鬥。

所以當年,一方面為了安定民心,一方面為了增加國家收入,神宗皇帝和王安石花了好多個徹夜,拟好了“青苗法、保甲法、免疫法”等新法。終于增加了國家收入,也改善了土地兼并現象。

就是去年,王韶在對西夏戰争中取得的勝利都可以說是新法成功的作用。也是他堅定變法信念的原因。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現在竟有平民因青苗法而淪為盜賊,有貧民因免役法而被富貴人家買去遭罪,更有官評甚好的父母官為了政績而陷害百姓。這對于高坐于堂的天子而言,是何等的天方夜譚。

看着跪在地上一臉淡然的曾小的臉,神宗皇帝突然覺得自己是個笑話。

他朝在旁邊候着的韓绛擺了擺手。韓绛心領神會,吩咐左右把曾小帶下去了。而自己仍在一旁候着。

良久,神宗皇帝給韓绛下了道旨意。着他辦了李根案涉及的佞臣。

韓绛走後,心緒不定的皇帝随手拿起了一本紮子,是昔日,鄭俠所上之流民圖。當夜,天子一夜未眠。

次日早朝,神宗皇帝手持“流民圖”下了罪己召,同時下旨廢除方田、保甲和青苗法。作為新法的現任守護者,呂惠卿感覺自己的奶酪讓人動了,大怒之下,欲以“擅發馬遞罪”将鄭俠流放。②

擅發馬遞是指鄭俠沒有經過丞相,而是将流民圖謊報成邊關文件直接上呈皇帝。并拐彎抹角的為三法說項,企圖讓神宗皇帝再複新法。神宗皇帝沒有阻止鄭俠流放,也沒有理他,罷了朝。

遠在江寧的王安石很快得知了朝堂上發生的一切。咬着牙在心裏默念了一個名字:“鄭俠。”爾後,又一個名字登上他的心頭,這時候他臉上是有笑意的。“蔡熠。”

三日後,鳳翔縣令周濤被罷官。祥符縣一些收受賄賂的小吏被替換。

垂拱殿中,神宗皇帝聽着韓绛的複命,淡淡地說了句:“韓卿,朕這新法還是朕的新法嗎?”

就是這句話,在韓绛心裏埋下了種子,他想遠調的心,又萌芽了。

汴京城南,一處小院中,有個眉目秀氣得像女子的小厮将一袋銀子交予一人,囑咐他不要回他老家中牟,走得越遠越好,要是被抓到可保不了他。那人幾日前還在紫宸殿上翻雲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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