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瑾瑜怔了一下。
一時沒反應過來,容承的臉怎麽跟六月的天似的,陰晴不定。
方才明明還好好的,轉眼就變得陰沉可怕,江瑾瑜雖然心裏犯嘀咕,可見他面色不悅,又想起之前劉管家曾說,王爺最不喜府中樹木沒個規矩,所以都要定期修剪,難道是府裏的花匠最近偷懶?
若真是這樣,那到是她的過失。
想到這,江瑾瑜緩了神色,笑道:“王爺息怒,妾身這便回府去處理,定讓王爺滿意。”
容承沒說話,只是黑着一張臉,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江瑾瑜回府後,親自在府裏走了一圈,查看了每一顆花草樹木,皆是整整齊齊,工工整整。
雖不是剛修剪完成,但卻沒有一點毛病,江瑾瑜心裏疑惑,是不是容承看錯了?
“王妃。”一旁的鳴娟想了許,久才決定開口,“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你是我的陪嫁丫頭,有什麽是不能與我說的。”江瑾瑜笑着看向身旁的鳴娟。
這段時間,鳴娟盡心盡力照顧她,她早已把鳴娟當成了自己人。
再者她們倆都是為了同在淮安的母親,才選擇了這條路,又有着一種同病相憐的情誼,“你有什麽顧及,盡管說就是。”
有了王妃的話,鳴娟才緩緩開說,“奴婢總覺得王爺對王妃的态度很奇怪,時好時壞,忽冷忽熱,猜不準,又摸不透,是一種說不準的感覺。”
除了那次入宮奉茶,其餘時日鳴娟都跟在江瑾瑜身邊,自是王爺與王妃之間發生了什麽,她都看在眼裏,若說王爺不喜王妃,可又會替王妃出頭,可若說王爺喜歡王妃,卻又對王妃疏離,還會像剛剛那般,莫名其妙對王妃發脾氣。
江瑾瑜回想起和容承之間,容承對她的态度,時而關心,又時而疏離冷淡,有時興致勃勃,有時又滿眼厭煩,她又何嘗不是猜不透他的心思。
“奴婢總覺得,王爺每次看王妃的神情,不像是在看王妃。”鳴娟想了想,“到像是在看別人。”
“這怎麽可能。”江瑾瑜覺得荒謬,明是看着她,又如何是看別人?
鳴娟知道自己這話無憑無據,有些荒謬。
“可是王妃。”方才的話鳴娟只是感覺,她不敢肯定,可她心裏還有一慮,是有十足把握的,“奴婢覺得,無論是王爺的表妹,還是今日的二小姐,王爺是人中龍鳳,傾慕他的女子太多,王妃您不得不防。”
“江婉琴的心思你看出來了?”江瑾瑜有些驚訝,不過轉念一想,她那眼神從容承出現之後便就沒在他身上離開過實在太明顯,看出來并非難事。
“奴婢還看出二小姐嫉妒王妃,心有不甘。”鳴娟補充。
江瑾瑜一笑,“的确十分不甘。”
若之前鳴娟所話她毫不在意,那麽這件事卻是說到了她的心裏。
容承是皇子,天潢貴胄的身份,傾慕他,觊觎他的女子太多,她知道的只是這兩人,可她不知道的又有多少?
外面的流言蜚語,嘲諷她不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傳聞被容承厭棄不喜,這裏面又有多少不甘心的女子在中間推波助瀾?
鳴娟說的沒錯,她的确該先下手為強,穩固她正妻王妃的地位。
可如今她根本摸不透容承的脾性,單靠她一人之力恐怕是不行,她需要有一個了解王爺喜好,知曉王爺心思的人幫她。
如此她便是想到了錢嬷嬷,想起那日錢嬷嬷主動與她說容承的身世,或許錢嬷嬷願意幫她。
回到西萱院後,江瑾瑜就讓鳴鳶去請來了錢嬷嬷。
錢嬷嬷雖依舊是一張冷冰冰地臉,但對江瑾瑜卻已不似起初那般的嚴厲。
“王妃。”她微微福身。
“嬷嬷坐。”江瑾瑜道,“今日叫您來是有事想要您幫我出個主意。“
錢嬷嬷坐下身,心裏卻有了幾分了然,“如今王妃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府內之事已不再需要老奴幫忙,老奴猜是與王爺有關?”
“嬷嬷果然料事如神。”被錢嬷嬷猜中了心思,江瑾瑜便開門見山道,“我與王爺大婚許久,可卻始終走不進王爺的心裏,嬷嬷了解王爺心思,想請嬷嬷幫我出個主意,緩和我和王爺之間的關系。”
錢嬷嬷擡眸看向那張與白家小姐酷似的容貌,其實從王爺決定不殺她,将她帶回京師,決定與她成親的那一刻,她就已經走了進了王爺的心裏。
只是,她卻是因為她的容貌,而不是她本身。
錢嬷嬷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雖然這段姻緣起始不太光明磊落,但王妃是個好女子,錢嬷嬷卻是真心希望她與王爺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錢嬷嬷想了想,心中生出一計,緩緩道,“是有辦法的。”
錢嬷嬷的辦法就是給容承籌辦生辰宴,江瑾瑜覺得這辦法是自己往槍口上撞。
可錢嬷嬷卻向她承諾,只要按着她說的去做,不但不會惹怒王爺,還會打動王爺。
江瑾瑜雖然将信将疑,可她又沒有別的辦法,便決定姑且一試。
七月初二這日,容承與往常無異,天微有亮色便去了早朝,生辰宴安排在晚上,在行宮舉行,地點也是錢嬷嬷選的,據說容承兒時曾在行宮住過一段時日,對這裏特殊的感情。
三日前江瑾瑜入宮向皇後求來一用,她原以為這件事會很難,可沒想到皇後連問都未問,便一口答應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瑾瑜的心也跟着跳到了嗓子眼,直到酉時,天漸漸有了暮色。
“王妃。”錢嬷嬷說道,“行宮都安排妥當,時間差不多了,該出發了。”
江瑾瑜今日穿了一身石榴紅衣裙,發髻和妝容也是精心打扮的,她本就生得白皙,紅色衣衫更襯得她膚白貌美,明豔動人。
她忐忑的坐上馬車,車子緩緩啓動,向行宮出發,車子每近一刻,她的心便跟着緊張一分。
……
此時戶部,容承按着往常,讓路秉将未處理完的公文收拾妥當,帶回府中去處理。
他剛準備回府,便被顧修給堵了個正着。
“靜夜,走我帶你去個地方。”顧修不由分說,上來就抓着容承的胳膊要往出走。
“顧沈思,我沒時間再聽你唠叨那些瑣事。”容承冷臉,想起那天在天香閣,顧修在他耳旁喋喋不休,他連最後的好口氣也沒有,“想找人陪你喝花酒,去找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去,別來煩我。”
他真是懷疑,自己當初是怎麽瞎了眼,才會和這位不靠譜的人成為好友,真是交友不慎。
顧修撇嘴,他何時喝花酒叫過他這位煞風景的了?要不是那日他喝醉,程遷這不識時務的去叫了他來,他自是更肆意快活。
倒是他這尊煞神來了後,嬌滴滴的姑娘吓破了膽子,連彈琴都彈出了嚎喪味道來,這花酒喝得好生無趣。
“這次不找你喝花酒。”顧修挑眉,神秘兮兮道,“這次要帶你去個好地方,去了你準保喜歡。”
“不去。”容承不為所動,他示意了一眼路秉抱在手裏的公文,淡淡道,“忙。”
“那公文天天流水似的送來,你哪天不忙?”路秉白了容承一眼。
他就納悶了,他顧修好歹也是京師出了名的風流公子,吃喝玩樂樣樣精通,怎麽就交了這麽一位不解風情,無聊死板,不懂一點享樂的好友?
顧修在心裏暗道了一句,真難帶,果然兒時的眼光是有問題的,交友不慎,交友不慎。
“诶,今兒日子特殊,陪我喝幾杯。”
容承嘴角嗔出一絲笑,他看向顧修,“今日是我的生辰,要喝酒也是你陪我喝,何來我陪你之說?”
“成!”顧修一拍大腿,“我陪你喝也成。”他一副為難又妥協像,“有酒喝就成,你這可是答應了。”
容承早就見慣了他這無賴像,雖說他自獨立王府後就再不過生辰,也再不需人提起籌備。
但畢竟是他的生辰,抛開那些繁文缛節和無聊的恭維,他其實是不拒絕尋一處僻靜之處,與摯交好友坐在一起,一壺清酒,相談交心。
只是看着對面這位不靠譜的摯交好友……容承面色一沉,将就着用吧。
見容承答應了,顧修終于在心裏長長疏了一口氣,他可是受了錢嬷嬷的囑托,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把容承這厮帶去行宮的。
他是在容承大婚那日,欠了永安王妃一個人情,錢嬷嬷拿着這個人情要他還,他于情于理,都要将這事做好。
不過還好他機靈,容承答應了。
兩匹馬,一黑一白從宮門口一路飛馳到行宮,容承不動聲色,可心裏卻已然有所察覺,行宮可不是他一個國公之子随便進出的。
今日這酒只怕沒有顧沈思說的那麽簡單,他果然不該相信一個纨绔說的話。
“诶,別走啊。”容承調轉馬頭,顧修忙擋住他的馬,“你就不想看看?”
“有什麽好看的?”回想起兒時的生辰宴,他聲音更冷了幾分。
“這可是咱們小時候一起玩的地方,小爺我為了陪你在這住,可是哭了好幾通鼻子,屁股打得開花才把我送來的,你好歹也進去看看,然後再走?”顧修搬出了他們近二十年的友情,一副不進去就友盡的模樣。
容承倒不怕和他友盡,只是腦海裏浮現出兒時的記憶,住在行宮裏的那段時日,是他最輕松的時候,倒的确是他這二十年記憶中,唯一的一束光亮。
顧修說得沒錯,他已許久沒來過這裏,倒是可以進去看看,順便再将那些膽大包天的人一并都懲罰了。
見容承下馬向行宮走去,顧修在心裏暗喜,看來他們這麽多年的友情還能在堅持堅持。
容承一路冷着臉,看着熟悉的假山樓閣,回憶着腦海中與之重合的記憶。
春桃見王爺來了,遠遠的迎上來,容承也沒拒絕,只由她引着。
“王爺,到了。”春桃将他引到湖旁的石舫。
“這裏?”石舫周圍冷清的一個人都沒有,并沒有容承想象的那些公爵大臣迎上來,恭維賀壽的畫面,他倒是有些差異。
春桃一怔,再次确定,“就是這裏,奴婢進去禀報。”
“不必。”
容承止了春桃通傳,他大步跨上石舫,石舫裏很靜,隐隐傳來兩人的說話聲。
“你不可這般想,夫妻之道在于經營。”這聲音是江瑾瑜的。
“該如何經營?”随後是顧夫人安容的聲音。
容承仔細一聽,除了這二人再無旁人,沒有官員,沒有官婦,沒有歌姬和舞姬,甚至連太子和永獻王都不在,只有顧夫人一人和身後不知哪去了的顧修,就他們四個?
這生辰宴倒是有點意思。
兩個女子并不知容承已經來了,江瑾瑜得知顧夫人不願與小公爺親近,她覺得同為女子,她該勸她幾句,“女子是水,男子的心就是再堅硬,遇水也會融化的,你不該放棄。”
江瑾瑜的聲音又傳來容承的耳朵裏,他原本想進去,可聽了江瑾瑜的話,下意識駐足,這女人竟在教授別人夫妻之道,也不怕誤人子弟?
“我聽聞大婚那日,你也被王爺抛下,獨守空房,難道你就不怨他?”
“王爺那日是被太子殿下叫了去。”江瑾瑜笑道,“他掌管戶部平日裏忙于公務,很多事身不由己,我該理解他。”
容承原本皺着的眉頭一松,她倒是個不鑽牛角尖的,不過想着她一直對他聽話順從,這話她倒是沒有說假。
顧夫人沒再說什麽,因為她們兩個的情況不一樣,永安王并不是成心冷落,而顧修大婚那日卻是故意讓她獨守空房,雖都在洞房之夜未能見到丈夫,可卻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門口,容承的神情有些複雜,他回想起這些時日的種種,這女人她其實從沒真正做錯過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容承檢讨:本王是不是對她太冷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