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娉動了怒火,院子裏頭的琵琶聲便悄然停了下來。魏長寧恐她們呆的久了,平白惹人生疑。當下便催促娉娉快些将這棘手的雲裳公主帶出去。
“我不走!”這公主說什麽也不肯走,竟抱着她院裏的一棵樹不肯撒手了。
她耍無賴娉娉只好去拉她,若不是外出不方便,她鐵定将這公主打暈了帶出去。
“我剛剛說了那許多的話你也該報答我。京城是個危險地方,我覺着我只有呆在你身邊才是最安全的。”
她說那麽多話不也一點忙沒幫上?魏長寧一陣無語,“剛剛進來的是兩個人,若是只出去一個人侍衛那裏不好交代。”
雲裳這個時候腦袋倒是十分好使,她一雙狡黠的眸子盯着魏長寧身後的丫鬟。
“你随便叫個丫鬟充作是我不就行了,這樣你還好叫你的人去外頭求救。”
魏長寧不說話正思量着,又聽外頭侍衛來報,“啓禀長公主殿下,王家小姐來訪。”
王缇?
“快快有請。”
王缇穿着水藍色的裙子,一張臉上俱是擔憂。她見屋裏有好多人,一時愣在了原地,小鹿般的眸子亂亂地閃動了兩下。
“你來了剛好,待會兒幫我帶個侍女出去。”魏長寧親切的走上前去拉着王缇的手,旁人對她避之不及,這時候王缇能來看她,她很高興。
魏長寧掃了一眼雲裳,吩咐清酒領着她和娉娉下去梳洗。說實話她對這雲裳公主的話并未完全相信,故而要多些防備。
“這個時候怕只有你能來看我了。”
王缇抓着她的手,她神色柔和卻堅韌。“我們都記挂着殿下呢。”
王缇微微低下頭,用只有她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道:“今日是謝丞叫我來的,不過我本來也打算要來的。”
她頭埋的更低了,從袖口緩緩拿出一封大紅喜帖來。
魏長寧吃驚極了,她捂着嘴問道:“你倆這是成了?”
“打小定的親,如今年齡都到了,謝丞他昨兒便領着聘禮去我家了。”
魏長寧揶揄她,“你這下手可真快啊。”
王缇更加不好意思,她腦袋都快要鑽到地縫裏頭去了。原這請帖該謝丞送,只是他一個男子如今進出多有不便,便由她代勞。
謝丞這小子居然比她還先成家。魏長寧心裏頭酸溜溜的,憑什麽他這麽一個混世魔王也能找到王缇這麽清雅溫和的姑娘。
“那等你大婚那日我要去給你添妝。”
霞雲掠上王缇的臉頰,她用手扇了扇風去了些燥熱。她自然沒忘此行還有一件事,将謝丞的親筆信拿了出來。
謝丞這小子字寫的龍飛鳳舞,無外乎就是擔心她被幽禁在長公主府會生了病,叫她放寬心之類的話。
魏長寧輕笑一聲,王缇見她這個樣子反而定下來心神。
“我聽家中大人說陛下最近正在清洗勢力,朝中好些老派權貴都受了害,還叫我們王家小心行事。我想等陛下處理好政亂,便會放你出來了。”
最近年輕帝王突然一改之前柔和做派,鐵血手腕令人聞風喪膽。京城裏好些世家都被連窩端了去,尤其是那些明面上和段家作惡的世家。
“陛下不會關我太久的。”魏長寧怕王缇這姑娘擔心,便同她交了句實底。
這些年朝中反對她執掌大權的不外乎兩類人,一類是鄙夷她女子之身的迂腐書生,還有一類就是本來就不支持魏子淵繼位的異心叛臣。這些人她鎮壓了不少,壓根成不了氣候。餘下的那些多的是先帝留下來的忠臣,他們是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魏長寧被幽禁的。
再說了,沒有人願意看段家一家獨大。成為蛇頭之後的必然結局就是各大世家群起而攻之。不然你當後宮那些不同家族的女子都是吃素的嗎?
想通了原由魏長寧的心反而定了下來。這些日子她難得偷閑,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魏子淵把持朝政,其實倒也不錯。
魏長寧心裏頭其實還有些欣慰,她欣慰魏子淵不再是那個只會躲在她背後的小男孩,而逐漸成長為一個殺伐果斷的真正君王。
也許先皇說得對,有的時候功成身退恰恰是對人主的最大功勞。
魏長寧斂了心神,靜靜的看向遠方的太陽。外頭吵吵嚷嚷,大約也是在辦什麽喜事。明明只是幾日的功夫,魏長寧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那個潇灑不羁的少年終于娶到心頭如意的姑娘、她以為會呆一輩子的皇宮突然不再是她的家、相伴長大的意中人最終也離開了身邊……
世事難料啊。
“殿下,外頭的禦林軍撤了。”
王缇一臉驚喜,“怎麽就撤了?我來時還看守的嚴嚴實實的。”
“好像是說禦林軍裏頭出了事情,窩裏鬥了。”
王缇突然想起,威武無敵的禦林軍裏頭有一半都掌控在這位長公主手裏。可憐這魏子淵還以為小小禦林軍能困住這位長公主,實際上不過就是她魏長寧不願意走罷了。
“怎麽就走了呢,這走了誰給本殿下看門啊。”魏長寧伸了個懶腰,這些禦林軍走之後她這屋子更安靜了些,倒顯得有些無聊。
“他們一走,那些個夫人小姐鐵定又要來我這兒打探消息。”
“要不,我去給你幫忙吧?剛好我最近也閑的沒事幹。”魏長寧一雙眸子充滿期待的看着王缇,她這些日子是真的閑,去旁的地方魏子淵肯定要找人跟着她,不如去王家躲個清靜。
王缇自然應允,她打小不愛與旁人打交道,因而貼心的手帕交也沒有幾個。魏長寧肯來給她撐場面,她求之不得。
“我祖母也從法喜寺趕回來了,說要為我主持婚禮。”
“福康大長公主?”魏長寧小小吃驚了一番,這福康大長公主自從丈夫去世便再也沒有回過京城,多年來一直都在寺廟代發修行。先皇還在的時候,魏長寧最怕這位大長公主。
她身份尊崇,連先皇都要給她幾分面子。小時候魏長寧愛皮愛鬧,沒個公主樣子,沒少挨這位大長公主的罰。
這可是童年的噩夢啊。
魏長寧擺擺手又搖搖頭,表示這大長公主她是一刻也看不得。
王缇見她怕成這樣,輕輕笑了一聲。“這麽多年了,你還怕她啊。”
王缇這種乖乖的千金小姐自然是沒領教過大長公主的厲害,“你去問問謝丞就知道了。”
魏長寧咽了口口水,回憶起幼年時為數不多的幾次挨打。
“我有一次和謝丞去摘水果吃被大長公主抓到了,她讓我們兩個爬在樹上一整天不給下來。”
魏長寧比劃着,“那麽大的樹,又是夏天,我跟謝丞把那一片的蚊子喂的飽飽的。”
“可惜我沒有幹過這樣的事。”
魏長寧啧了一聲,她道:“這種事有什麽好羨慕的,謝丞把你放心尖上寵着,哪裏舍得你做這事。”
說着旁的事情又扯到謝丞頭上,王缇初當新婦,這幾日就更容易害羞了。她連忙扯開話題,“溫又安被她兄長重罰了,你可知道?”
“聽說溫丞相這些日子在給她物色夫婿呢。”
魏長寧嗤笑一聲,“他自個都沒媳婦,還給自己妹妹張羅。我記得那位溫貴妃的喪期還未過吧?”
溫景容怎麽說也是讀聖賢書長大的,這些規矩難道不懂嗎?再說溫又安年紀又不十分大,哪裏就急着嫁人了?
“聽說是偷了溫家東西。”王家畢竟也是四大世家,旁門左道的消息知道的不少。“她因着她姐姐被破例封了郡主,卻偏偏對那澄明公子癡心不已。”
“長得玲珑可愛,心思卻是個癡憨愚笨的。”王缇嘆了口氣,就是再如何喜歡,也不能偷了家裏的東西給一個異國人。而且看溫景容的反應,定然不是個平常之物。
王缇見魏長寧神色淡淡,便開口道:“天下人都說澄明公子驚才絕豔翩翩公子,我卻覺得他是個黑心肝的。阿寧你……”
王缇向來不是個喜歡說人是非的,此番說辭也是怕她在裏頭陷的太深。李澄明已經回了李國,是生是死,尚無定論。
魏長寧心裏也清楚,她和李澄明中間隔着丘陵山壑。他們之間,大約沒有可能了。
“我心裏明白。”
王缇不再多言,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話點到為止。
“長信王府那怎麽樣?”
魏長寧這幾日沒出去,也不大清楚他們動态。要是滿京城她最擔心的還是長信王府這一支,“魏曜這些日子做什麽”
提起長信王府王缇更加頭疼,她道:“老的小的沒一個省事的,特別是那長信王,年紀一大把還日日縱情歌舞。去了別人的鋪子玩,還不給錢。”
雖說王府已經是世子當家,但是長信王已經這麽窮了嗎
“不會欠了你家錢吧?”
“何止是欠了錢,他還強搶民女,動手打人。”
太後壽宴已經結束,這長信王父子多日還不離開,意欲何為?那些供養軍隊的鋪子魏長寧也砸了不少,按理來說,南山關的大軍應該撐不了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