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瑤正在書房看書之時,一位紅衣少女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拉着她就往外跑。
“歐陽,你要拉我去哪兒?”姜瑤拽着書桌,不肯挪動腳步。
這位被她喚作歐陽的少女是她的閨中密友,其姓為歐陽,她之所以呼姓而不喚名的原因是……紅衣少女的名字實在有些難以叫出口。
少女的父親歐陽霸氣是個目不識丁的骠騎将軍,她出生那日,作為一家之主的歐陽霸氣要為女兒起個名字。
他苦思冥想了數個時辰,在他的腦中過了許多名兒,翠花、傲天、黃瓜、菊花……
最終歐陽霸氣大手一揮,給女兒起名叫酸菜,原因是其母孫氏做的酸菜很好吃。
于是歐陽酸菜這個“響當當”的名字就這樣問世了。
孫氏醒來聽聞丈夫給女兒起這樣一個名字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歐陽霸氣就是個牛脾氣,認定的事情絕不更改,任憑孫氏怎麽鬧,他也不答應給女兒換名。
是以歐陽酸菜這個名字就被沿用至今。
自從歐陽酸菜懂事後,她的名字就成為了她的逆鱗,誰要是直呼歐陽酸菜的本名,絕對會被崇尚武力的她打得娘都不認識。
姜瑤和歐陽酸菜是莫逆之交,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她們都很了解彼此。姜瑤知曉歐陽酸菜不喜歡別人叫她的名兒,所以她一直将紅衣少女喚作歐陽。
歐陽酸菜扯着姜瑤的衣服,努力往外拉,“ 去看遼王世子啊!快快快,再晚些他就回遼王府了,我們就看不到啦!”
姜瑤偏頭,問:“你去看那個纨绔世子做什麽?”
遼王世子蕭靖聲名遠揚,就連姜瑤這等不問世事的女子都聽說過他。
然,他卻不是譽滿天下,而是臭名昭著。
美名家喻戶曉的,是他的父親――遼王蕭陽。
大明王朝将國土劃分為七路二十一州,遼王的封地便占了一路三州之地。
不僅如此,其手中還握着二十萬兵權。
莫要小看了這二十萬大軍,雖說數量并不算多,但軍中的戰士各個都是一等一的精銳!
遼王旗下的二十萬兵馬是公認的大明最強軍伍,其戰力将各路地方軍甚至是京州禁軍都遠遠甩在後面。
毋庸置疑,遼王是大明開國以來勢力最強的藩王。
而遼王的封地遼寧路又與京州所在的京玖路接壤。若是他叛亂,憑借着其手下的雄兵,要拿下京州這座皇城并不是什麽難事。
好在遼王并未這樣做,他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抵禦外敵上。
遼寧路以北便是游牧民族建立的政權柔然。
好戰的柔然不斷侵擾大明邊境,大明的邊關被這個游牧民族的鐵騎踏破數次,甚至還有一次柔然大軍攻到了大明首都京州之下!還好京州守備固若金湯,各地部隊也增援及時,這才免除了滅國之禍。
柔然對大明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故柔然一直被大明視為心腹大患。
值得欣慰的是,自打遼王就藩遼寧路之後,柔然便再未邁入大明國土一步。
以往大明在和柔然的戰争中互有勝負,負多勝少。遼王和柔然的戰争則有勝無負,他從未吃過一場敗仗。
柔然這頭草原狼被遼王打成了哈士奇。
大明當朝天子是一代明君,其治下的大明迎來了一個盛世。但這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若無他哥哥遼王鎮守邊疆,這個“明耀盛世”也不會出現。
正因為皇帝主內,遼王主外,才鑄就了今日輝煌的大明。
為大明立下汗馬功勞的遼王被世人所稱道,威名滿天下。
俗話說虎父無犬子,但這句話在遼王這似乎就不靈了。
遼王勇冠天下、國士無雙,他的獨子卻是個不學無術、無惡不作的纨绔。
大家把遼王誇到了天上,又把遼王世子罵到了地下。
世子蕭靖被稱作大明王朝第一纨绔,可見其名聲有多臭。
姜瑤不明白,一個聲名狼藉的世子有什麽可看的。
“當然是去欣賞他的美貌啊!”歐陽翠花兩眼放光,“聽說他是遼寧路第一美男呢!如此絕色,我怎能錯過?”
姜瑤:“……”
看美男一直是歐陽酸菜的一大愛好,她畢生的目标便是賞盡天下各式各樣的俊哥。
曾有一次就為了瞧一眼江州的美男,她竟孤身一人從京玖路跑到江蘇路去了,還沒給家裏人說,害得他的父母都擔心壞了。
後來歐陽酸菜被他爹罵得狗血噴頭,禁足一年,才讓她收斂許多,不再過分沉迷于男色。
不想今兒聽聞遼地第一美男子抵達京城,她那顆“春心”又萌動了起來。
姜瑤不由得感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走啦走啦,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歐陽酸菜拉着姜瑤直跺腳。
姜瑤掙脫她的手,“我不能陪你去,待會我得去文華殿給太子講學。”
歐陽酸菜拍頭道:“我都忘了今兒是二月三十。”
姜瑤在太學讀書。
太學在每個月月末都會舉行一個月試來考查學子本月所學,太學生若在月試中位居榜首,便會被皇室請去為太子講學。
太子雖有太子太師傳授學識,但太子太師畢竟只是一個人,他即便再神通廣大,也無法面面俱到。
且太子太師教出來的太子,多多少少會有些太子太師的烙印,這是明耀天子不願看到的。
于是皇帝陛下便想出了一個法子,便是請在太學月試中拔得頭籌的學子為太子講學一次,讓太子吸取這些優秀學子的長處,并聆聽他們的思想,從而打散太子太師的烙印。
月試的時間在每個月的二十五,而為太子講學的日子就是每月最後一日,也就是今天。
作為次次月試都是第一的姜瑤,每月的這一天都會入宮給太子講學。
姜瑤捋了捋額前的亂發,輕聲道:“你自己去吧,下次有事我一定陪你。”
“我真佩服你,每回都能考第一。”歐陽酸菜嘆了口氣,“不像我,永遠穩居倒數。”
能讓歐陽酸菜敬佩的人很少,姜瑤便是其中一個。
在她的眼中,姜瑤很了不起。
能入太學讀書的都是各地的天之驕子,精英中的精英。要壓過如此多的青年才俊,奪得魁首,該是何等的難度啊!而每月的月試考查的重點又不同,才子們各有所長,故要連續博得第一更是難于登天,幾乎不可能做到!
不過既然是幾乎,那便說明還是有連任魁首的才俊出現。
大明疆域遼闊,并不缺少獨領風騷的人傑,每一個時代都會出現一個風華絕代、一騎獨塵的讀書人。
上一個二十年就出現過一個連奪桂冠的太學學子,太學博士評價他日後定是國家的棟梁之才。果不其然,那個當年的寒門子弟,如今已是位高權重的內閣首輔。
這個二十年亦有這般出類拔萃之人,更難得可貴的是,她還是個女子。
內閣首輔的女兒姜瑤,入太學之後一年便雄踞第一。她一枝獨秀,無人能望其項背。
太學博士曾笑道:“果真是虎父無犬女啊!”
在文之一道上,女子少有作為,而姜瑤卻能将天下學子壓過一頭,這便是最歐陽酸菜佩服的地方。
比起姜瑤,歐陽酸菜在讀書上的天賦就很……一言難盡。
“沾書就困”用來形容歐陽酸菜再合适不過了。
由于歐陽酸菜從不聽講,考試又回回倒數,讓教他的太學博士忍無可忍,故她僅在太學待了兩個月,便被驅逐了出去。
“好了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得看美男去了。”歐陽酸菜提着裙子,小跑出了書房。
姜瑤淺淺地笑了笑,坐下,繼續看她手中的《中庸》。
……
歐陽酸菜詢問路人得知遼王世子所在的位置之後,便一路狂奔,很快就到了纨绔世子所經由的官道。
此時官道的兩旁已是人滿為患,歐陽酸菜費了很大力氣才擠到了前排。
就在她剛剛站穩之時,一支黑甲鐵騎向她緩緩靠近。騎軍中段,有一輛奢華至極的馬車,馬車通體明黃,其上印有數十條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龍,氣派十足。
馬車之上,立着一杆迎風招展的金黃色遼字王旗。
圍觀百姓看着這等車馬儀仗,議論紛紛。
一個麻衣年輕人對自己的同伴說:“明黃色不是只有咱們陛下能夠使用嗎?他這般僭越,就不怕陛下殺他的頭?”
他的好友悠然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陛下曾言遼王出行可執天子禮,其世子亦是如此,所以這算不得是僭越。”
幾乎所有的大明百姓都知道,皇帝和遼王兩兄弟關系極為和睦。
遼王為皇帝守住國門,皇帝對遼王也十分優待,甚至愛屋及烏,對世子蕭靖甚是寵溺。
一位老者朝地下啐了一口,“呸!不就是個藩王世子嗎?入京還搞這麽大陣仗,這蕭靖恃寵而驕,真是我大明之敗類。”
“那馬車內也一定很華麗吧,一定有很多美人兒!好希望我就是那個遼王世子……”一個賊眉鼠眼的男子這樣說道。
歐陽酸菜沒有理會群衆的議論,他們說的她都不關注。纨绔世子到底有多纨绔她可不管,她只關心車簾什麽時候拉開,美男什麽時候露臉。
可惜馬車從她眼前駛過時,世子并未露臉。
就這樣放棄了?
當然不可能,她歐陽酸菜可不是輕易放棄之人,今日若看不到遼寧路第一美男,她是不會罷休的。
她跟着馬車前行,其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過馬車側面的車簾。
功夫不負有心人,歐陽酸菜跟了一陣子後,一只白玉般的手将簾子撥開,她看到了那張自己“夢寐以求”的臉。
歐陽酸菜在那一瞬間失了神。
好美啊……
她發誓,這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男人。
沒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