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夜幕籠罩,星空相伴。
“孟宴臣,你想過嗎,如果你沒出生在孟家,或者沒進國坤,你覺得你現在會在做什麽?”
“那些假設對我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悟已往之不谏,知來者之可追,過去的事情,現在就讓它們都過去吧。曾經那些無法和解的苦痛,當下我依然不會輕易放下,但未來,我希望是好的。就是……”
應辭好奇地扭頭看他。
“就是,如果真的沒來掌管國坤的海外部門,我可能不會碰見你,這或許會是最遺憾的事情。”
她依然在看他,也依然帶着滿眼笑意,但這次,她很快就爬了上來,拽着他的領帶湊過去。
孟宴臣穩穩當當地接住了這個吻,原本只是輕輕扣着她的後腦勺,但随着吻的主導權被他悄然奪過來,事情好像就有點不可控了。
應辭親手扔開了他的眼鏡,扯松了他的領帶結,還在混亂中掙開了他原本扣得相當細致的襯衫扣子。
……
結束之後,孟宴臣抱她去衛生間清理。
大概是衛生間的冷色燈光讓她身上的痕跡更加明顯,罪魁禍首本人的理智再次短暫下線,食髓知味的感覺實在太好,在浴缸放水的過程中,他把應辭放在了洗手池上,毫無顧忌的吻又追了上去。
應辭這回知道了,不管他怎麽威逼利誘,就是不肯再用那樣的稱呼喊他,被逼急了也只是叫他的名字。
她也總算在燈光下看清了孟宴臣全盤失控的樣子。
放縱之後已經是淩晨,孟宴臣去清理樓上,一轉身就聽見應辭上樓的聲音,随後抱着枕頭的應辭就出現在他面前。
“今天我想在這睡。”她又恢複了那副笑嘻嘻的樣子。“明天就走了,要是浪費了這樣的星空,我感覺好可惜。”
孟宴臣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點了點她的鼻尖,也下樓去拿了枕頭上來。
為了不讓她着涼,他把自己那床被子拿過來鋪在地毯上,蓋着應辭的被子,上面還壓了一床毛毯。
她驚覺頸間有什麽冰涼的東西纏上來,倒吸一口氣,睜大眼睛看過去,卻被孟宴臣輕輕按住。
“是給你的新年禮物。”孟宴臣親親她的額角。“還有同系列的胸針和一塊額外的手表,白天再給你。”
應辭點點頭,但還是好奇地摸了摸,随後大概猜出了形狀。
是蝴蝶。
“我沒有忘記那些漂亮的蝴蝶,但好像對它們的态度和感情發生了些許變化。”
孟宴臣笑得溫柔,把懷裏的人攬緊了些。
“破繭成蝶是新生,是綻放,更是情緒的迸發。但在過去,我或許只會看到死去的蛹和被廢棄的繭。就像你喜歡的星星一樣,盡管這世上不存在真正的永恒,但每一秒都可以是它們的永恒。”
應辭本來困得眼睛都睜不開,這會兒卻反而清醒了些,縮在他懷裏,盯着上方的星空。
“孟宴臣,我是不是沒跟你說過我很喜歡你?”
短暫的寂靜之後,她聽見了孟宴臣的笑聲。
“現在聽到了。”他始終輕撫着應辭的長發。“我也很喜歡你。”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一直有一件事瞞着我?”
察覺孟宴臣頃刻間的怔愣,應辭無聲地嘆了口氣,聲音更輕。
“如果那是你不願意提及的過往,我……對不起。”
“別跟我道歉,你什麽都沒做錯。”孟宴臣輕輕抓住她的手,讓她真正感受到他手腕上的那幾道傷疤。“是我不該瞞着你這麽久。”
當初他從泥潭被勉強拽住來,稍微重新站穩腳跟之後,等待他的是母親的失望、父母放手國坤的實際管理、妹妹接受求婚的消息、股東對他的追責、集團的查賬,甚至還有輿論對他的打壓以及國坤暴跌的股價。
他的身份和教養都不允許他表達個人情緒,他也不能不面對那些事情,只能一件一件來親自處理。所有的或大或小的壓力都被他向內發洩了,碾碎在心裏,融化在酒裏。
當然了,他還沒到酗酒的程度,只是需要借助酒精來進行所謂的“精神放縱”。
時間一長,這樣堪稱“恐怖”和“極度壓抑”的生活徹底壓垮了他。
他被上門來轉交工作文件的秘書發現倒在蝴蝶牆前,手腕被劃開了幾道口子。而那時候,他還依然察覺不到疼痛,整個人都是木的,兩眼空洞。
再之後,醫生要求他靜養。但他已經無法停下腳步了。
國坤的工作一刻未停地追着他跑,股東也根本不在乎他正在經歷什麽,甚至大衆在看到他公開發言的視頻之後,還說他“被挫了銳氣,不配再做總裁”。
直到耳鳴聲已經讓他不得不暫時停下手頭上的工作,他才真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正好那時候國坤的海外板塊項目在組建精英小組,他在家考慮了不到兩天,決定請纓出國。
股東一開始千百般阻撓,決議票數甚至大差不差,但他那時候給自己投了一票贊成。
之前他跟應辭說自己的一票不會有決定性作用,但偏偏那一次,他的一票把他送出了牢籠。
一周之內,他就出現在了國外的房子裏,謹遵醫囑,他給自己放了一個月的假。
也是在這一個月的尾聲,一直生活在陽光背面的陰影裏的他,總算遇見了他的太陽。
再就是,他還提到了那些在他看來有些不堪的曾經。
在他看來,雖然不堪且卑劣,但那都是他切身經歷過的,也是他人生的一部分。
盡管現在已經是過眼雲煙,但他依然覺得有必要讓應辭知道。
如果她不喜歡,他會盡可能解釋清楚,如果她不能接受,那……
他暫時還不知道要怎麽辦。
只是,應辭聽完之後,似乎并沒有什麽驚訝的反應,而是依舊輕輕捏着他的手指。
孟宴臣難得有了名為“拿不準”的情緒,一下子有些緊張。
他拿不準應辭對他的過往究竟是什麽态度,更拿不準應辭聽完之後對他這個人是什麽想法。
“離離。”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沒表現得很驚訝?”
正中靶心,甚至一字不差。
應辭半天沒聽見孟宴臣再出聲,猜到自己剛剛那句話問了個恰好,笑着扭頭看他:“因為我知道人心難測,你心裏壓着很多很多事,這并不是三兩天下來的結果,而是長期以來的內耗。就像我之前說的,我認為‘快樂’是本能,但你選擇的是‘不開心’,這都是能被理解的。”
“你不覺得這樣的過往會使我……”
“這樣的過往只讓你深陷負面情緒之中,只産生了對你一個人的影響,甚至差點讓你完全放棄自己。”應辭垂眸。“它們不會改變你這個人的形象,是你自己在用這些事情折磨你自己。一旦你認為這些事情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嚴重後果,那麽事情無論怎麽發展,都會變成你不想要的樣子。”
他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應辭還是爬上去了些,親親他的嘴角:“你在擔心我會因為你的過往而改變對你的看法,不,不僅僅是擔心……你在害怕。”
“對。”
她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笑着歪歪腦袋:“孟宴臣,你認為你的人生到目前為止經歷了幾個轉折點呢?”
“其實好像都算不上轉折點,在我看來,轉折點是能造成人生軌跡發生根本轉變的事件,非要說有,那應該是我差點進局子,或者成為董事,進而接管整個國坤?”
“每個人的人生軌跡都不是既定的,但……你覺得你人生的齒輪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加速轉動的呢?”
孟宴臣沉默一陣。
應辭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理解她問這個問題的原因,在漫長的等待中,原本已經想放棄,打算縮回去的時候,卻一下子被他輕輕按住。
“是在我出國的時候。”
這回頓住的是應辭。
“準确點來說,是在我得到股東的同意、可以出國的那個瞬間。”
在那之後,命運的齒輪加速轉動。
直到現在,他抱着他的太陽,躺在茫茫星空下。
“孟宴臣。”
應辭難得有些糾結,但糾結了沒幾秒就下定決心。
“你這段時間太辛苦了,別主動停藥,好嗎?聽醫生的話,随時複診,我在你身邊。”
他定定地看着應辭的眼睛,輕撫着她的長發,幾乎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在她身後上方,透過玻璃,星星依然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