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喜歡那個時候的我多一點,還是現在的我多一點?”
可不可以都喜歡。以琳在心中默默回答了他的問題。不過她沒有說出來,低下頭繼續翻看他的照片。
陳銘正雙手撐在書桌邊緣,将她小小的身子禁锢在他和書桌之間,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要她看着他的眼睛,正視他提出的問題,“或者,換一種問法,你是喜歡幹淨陽光的男生,還是成熟有魅力的男人?”
這一次,以琳知道沒有辦法将他的問題糊弄過去了,想了想,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掃過他後腦勺上的短發,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告訴他:“我-喜-歡-陳-銘-正!”
虔誠如誓言。
陳銘正就這麽深深地凝望着她,他的眼睛,比以往更顯深邃,黑白相間的瞳孔裏,似乎有光在閃爍,又似有水在流,像夜間的大海,表面風平浪靜,裏面卻是暗流洶湧。
與他對視幾秒過後,以琳緊張起來,一顆心撲通撲通狂跳,像是裝進一只頑皮的小兔子,怎麽都按捺不住。她本就極容易臉紅,此刻,她的臉,因自己的意外告白和陳銘正的對望,愈發滾燙起來。她可以想象,現在自己的臉一定紅成了大蘋果。
她的思緒完全被從未有過的緊張和慌亂占據,她想要逃開,從這逼仄的禁锢和灼熱的目光下逃開,換亂之中松開了手裏裝着照片的木盒,木盒一下子從她大腿上滑落,砸在陳銘正的腳背上,他本能地皺眉,往後退了一步。
陸以琳心疼又愧疚,可是此刻緊張想逃的心勝過一切,于是從桌子上跳下來,也不去關心他有沒有被砸傷,自己一個人哼哧哼哧地往外跑。
她跑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撫了撫劇烈起伏的胸膛,同時整張背貼在門上,想要聽到書房裏面傳來的動靜。只是過了很久,始終沒有陳銘正從書房離開的聲音。
照理說,只不過是被木盒砸到而已,不會有多嚴重吧?
耳邊忽然傳來一陣摔東西的聲音,聲音的來源顯然是書房!陸以琳擔心他,二話不說打開房門,猛地沖進書房,然後看到陳銘正倒在地上,身邊零零散散的幾本書,一個花瓶碎在他的腳邊。
陸以琳跑過去,蹲在他身邊,欲将他扶起來,可是他太重了,她只能将他翻了個身。
“不是吧?只是被木盒砸一下,就連站都站不穩了嗎?”陸以琳心疼,可是又有些不太敢相信。
“你這一下就把我砸出內傷了。”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帶着隐忍的痛苦。看他如此一本正經的樣子,不像是在胡說八道。
“那怎麽辦?”
“你先扶我去樓下客廳,然後打電話問張姨家裏的藥箱放哪裏了。”
陸以琳當下沒有多想,很聽話地扶他起來,使出吃奶的勁兒終于将這個大男人扶起來了,可是他踉踉跄跄幾下,突然腳下不穩就要往後倒去,陸以琳拉他,可惜力量懸殊,結果跟着一起倒下去,倒在他的身上,腦袋磕在他厚實的胸膛,她還沒有緩過勁兒來,陳銘正拖着她的頭,摟緊她的腰,抱着她在地上滾了半個圈,将她壓在了身下。
嗚嗚嗚,上當了!
陳銘正雙手撐在她的身體兩側,避免太重的身體壓到她,一條腿斜着搭在她兩條大腿上。陸以琳整個人完全落入他的控制,絲毫動彈不得。
“陳銘正,你壞蛋!”
陳銘正沒有言語,只是嘴角邪邪地一勾,萬般得意,低頭封住她的嘴。
——
昨天看了陳銘正的畢業照片以後,陸以琳覺得他說的對,即使沒有畢業證,她也應該擁有屬于自己的回憶。記憶是會被時光模糊掉的東西,幸運的是文字和照片填補了這個缺陷,她想再回去拍下一些屬于她和學校的照片,不至于日後提起那個揮灑了四年青春的地方,回憶卻是一片蒼白。
陳銘正最近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親自出面處理,沒有辦法陪她一起回學校,不過派了他的禦用司機給她,是她之前見過的傅哥。
五個小時以後,陸以琳乘傅哥的車子,順利到達A市。
索菲亞是距離學校最近的一家五星級酒店,來到A市以前,陳銘正已經讓人預定好了房間,是她和傅哥未來幾天落腳的地方。
按照陳銘正的說法,安排最近的酒店是為了方便她進出學校,其實,要說方便,住學校宿舍最方便了!不過,酒店大床肯定比宿舍鐵架床舒服,酒店的食物肯定比學校飯堂的精致,陳銘正總希望給她更好的,所以即使只是住幾天,也希望可以讓她住得舒服。他對自己有多用心,陸以琳不是不知道。
只是,這将是陸以琳在學校度過的最後幾天,她還是想要抓住時間的尾巴,好好體會當學生住宿舍的滋味,但是她也知道,傅哥那麽聽陳銘正的話,如果她提出來,他肯定不會同意,所以她必須得想點辦法。
“傅哥,我同學剛剛微我,說從家裏帶了特産過來,要送給我們嘗嘗,待會兒你稍微繞一下路,我們先去一下學校,再回酒店。”
傅哥聽她這麽說,沒有懷疑猶豫,非常樂意地應了聲,“好的。”
陸以琳暗暗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二十幾分鐘後,車子開到了學校門口,陸以琳一臉天真地問傅哥,“同學送我東西,我是不是應該回點禮啊?不然顯得太沒禮貌了。”
傅哥想了想,點點頭,“是這個道理。”
“我想起出門的時候,陳銘正在我的行李箱裏面放了一盒巧克力,我想把它送給同學,你把後備箱開開,我去拿。”
就這樣,陸以琳順利拿到了自己的行李。
傅哥直到看見陸以琳拖着行李從車頭經過,才發覺大事不好,追上去卻又不敢動她,畢竟是老板的女人吶,所以他只能跑到她的前面去,擋住她的去路。
“Boss都已經安排好酒店了,您這……”傅哥的額頭上恨不能寫上“大小姐,您別鬧了”的字眼。
“我回學校跟我的姐妹一起住宿舍,你一個人去住酒店!”
“不行不行,老板知道了非得……”
“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麽會知道?”
“可是……”司機欲言又止,面露為難。
“別可是了,就這麽定了!”以琳鄭重其事地拍拍他的肩。
陸以琳拖着行李走了兩步,又不太放心,回過頭來警告他,“不許跟你老板打小報告!”
司機看着她,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有一種寧死不屈的死板勁兒!
非得找到制服他的辦法不可!以琳飛快地轉了轉腦筋,一下子有了主意,笑吟吟地回到他的面前,“我有的是辦法讓你答應!比如,如果我告訴你老板,你為人不老實,竟然……”
司機的臉抽了一下,眼裏閃過不安,下一秒立即松口,“我肯定不跟老板說。”
“這就對了嘛,我會在他面前表揚你噠!”
陸以琳正為自己的小聰明得意,可是這份得意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次并不期待的見面打斷了。
“以琳。”身後有女同學叫她的名字。
以琳笑着轉過身去,準備回應同學的招呼,卻在看到另一個人的同時,笑容一寸寸僵在了臉上。
她當然知道,回學校一定會見到方進,只是沒想到一回來就見到他,沒有想到會那麽快,那麽巧。
相比她前後表情的不自然,方進始終表現得波瀾不驚,他只是淡淡的,眼神淡淡地從她臉上一掃而過,而後視線停在了她身後傅哥的身上,接着,嘴角勾起一抹鄙夷。
陸以琳甚至聽到了從他鼻子裏發出的一聲輕哼,那是代表了疏離,不屑,蔑視,厭惡的聲音。
陸以琳知道,他誤會了。
和她打招呼的女同學大概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尴尬,沒頭沒腦地說些有的沒的,指着傅哥旁邊的車子,“哇,好漂亮的車子,一定很貴吧。”
不要再用那捉急的智商煽風點火了好嗎!陸以琳心裏一陣狂風暴雨肆虐而過。
這個時候方進的臉明顯黑了下來,邁開腿大步從她身邊掠過,差一點将她撞倒,她連連退了兩步,行李箱不可避免地摔在了地上。
傅哥幫她把行李扶起來,看了看方進,對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陸以琳從他手裏接過行李,同時囑咐他,“什麽都不用問,也不要跟陳銘正說。沒別的意思,不想他擔心。”
大學四年,陸以琳住的是四人宿舍,四張雙層鐵架床,是那種上床下桌的構造。曉曉是這個宿舍,也是整個學校裏面,跟她關系最好的一位,其他兩位交情一般,僅限于同學舍友的情誼,還談不上朋友。
交朋友這回事兒其實也講究緣分,四年了還沒有成為朋友,以後肯定也成不了朋友。不過就這樣淡淡的也挺好,沒必要強求和所有人深交。
陸以琳是第一個回到宿舍的人,曉曉要到晚上才能回到,至于其他兩位舍友,她們的實習公司都在本市,距離學校也就一個小時的車程,已經在宿舍群裏說了,畢業典禮當天回來,不會回宿舍住了。
宿舍畢竟空了有一段時間,桌椅床鋪上都積了厚厚的一層灰,陸以琳從衣櫃裏找了件舊的T恤衫出來,将身上名貴的裙子替換下來,又到陽臺取了抹布,摩拳擦掌開始搞衛生。
她的桌子擦到一半,被突然響起來的手機吓一跳。
是陳銘正打來的。
“怎麽不住我給你安排的酒店?不滿意?可以讓傅哥換。”
我天!說好不許打小報告的呢?這個傅哥,忠犬屬性未免也太明顯了點!
不過,陸以琳沒在怕的,反正陳銘正現在要事纏身,人被困在G市呢,身處A市的她可不在他的控制範圍,她大可以放肆地,盡情地來!這麽一想,她就硬氣起來,對着電話說:“我想抓住青春的尾巴,和我的舍友住幾天,你反對無效!”簡單明了地說完,手一劃,挂斷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