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疆的宴會是篝火晚宴, 沒有婀娜曼妙的舞姬,沒有悠揚舒緩的樂曲,大家一起飲酒,一起圍着篝火前唱歌跳舞。
江瑾瑜飲了兩杯酒, 臉頰紅紅, 被人抓去篝火前一起跳舞。
通疆的夜似乎到處都充滿歡快和輕松,容承坐在矮幾前, 指腹撚搓着酒杯, 饒有興趣的看着那女人在篝火前跳舞的樣子。
這裏的舞蹈就是大家一起蹦蹦跳跳, 拍手唱歌, 沒什麽難度, 但讓人覺得很快樂。
江瑾瑜身姿輕盈,很快就找到了節奏, 便是和大家玩的不亦樂乎。
沒一會她額頭就挂了汗珠,本就緋紅的臉頰在篝火的映襯下更顯得嬌紅的可愛, 美人最是下酒,更何況還是個一颦一笑都帶着甜美的美人。
如此容承眸中含笑,不自覺的又飲了兩杯。
“看來王爺對王妃的感情頗深。”龍木舟早就注意到了容承看江瑾瑜的目光。
這個突如其來的外甥女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 如今他見永安王這麽在意他的王妃,又得知龍翁是王妃的外祖父, 如此也不知容承還願不願意幫他。
容承将目光從江瑾瑜的身上收回,他含笑道:“結發之妻,自然感情深厚。”
“那王爺可是要因此轉了主意?”龍木舟的話音剛落, 他身邊的随從就附耳道,“永安王的暗衛已經如數抵達,随時準備行動。”
如此龍木舟面上終于有了笑意,他賠笑:“看來是我錯怪王爺了。”
容承冷笑一聲, 又将目光移到了江瑾瑜的身上,繼續欣賞。
暗衛到齊,龍木舟決定趁熱打鐵,此事不能再拖了。
好在這計劃定在了今日,容承只知王妃是龍翁孫女卻不知王妃神女的身份。
如今龍翁咬着不肯和南裕通商,容承自是要鏟除一切的阻礙,可若他知他娶了神女,他就是下一任的族長,到那時只怕容承眼中的絆腳石不再是龍翁,而是他。
龍木舟計劃着,趁着此事還無許多人知道,他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氣殺了所有知道秘密的人,将這件事永遠的掩蓋下去,這樣他這族長之位就可以坐得高枕無憂了。
江瑾瑜在篝火前出了一身的汗,族長夫人拉到身邊,老夫人慈祥溫柔,用帕子拭掉江瑾瑜額頭上的汗珠。
她眼神中盡是寵溺,盡管江瑾瑜已經是及笄的大姑娘了,如今又是王妃這樣的身份,可在老人的眼裏卻依舊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容承距離她們很遠,聽不到在說什麽,只見兩人在一起說了許久,族長夫人說着紅了眼眶,江瑾瑜替她擦了眼淚,一旁的龍翁見到這情景也是忍不住動容。
這是他這十幾年在夢裏才能看到的場景,如今真實的發生在他眼前,他還以為他有生之年找不到他的女兒,更妄想有這麽一個乖巧可愛的外孫女。
老夫人問了江瑾瑜母親的事,江瑾瑜如實說母親嫁給了淮安王,但并非是正妻,她并沒有提母親的處境,龍翁和老夫人雖然不解女兒明是跟一個将士走了,為什麽最後會嫁給王爺。
但想來嫁給王爺就算不是正妻,日子過得也不會很差,如此也沒再追問。
“孩子,你母親還在生我的氣呢。”想起當年的事,龍翁腸子都悔青了,“你回去替外祖父說些好話,讓她回來看看我們啊?”
龍翁一把老淚含在眼眶,養了十六年的女兒,這一消失就是十六年,他這一輩子還有多少個十六年的光景能浪費?
如今他是看一眼少一眼,只希望他在臨死時能和女兒和解,過上阖家團圓的日子,他就算是死也能瞑目了。
母親從未提過娘家之事,江瑾瑜自是從小到大都一直以為母親父母雙亡,沒有娘家。
不然父親對她不聞不問,她若有娘家可倚靠,為何要過那種食不果腹的生活。
如今看來,這中間原來是存在隐情,龍翁沒說,她做小輩也不好問這其中細節,只應聲道:“回京師前我會去淮安見母親,到時我會勸說。”
“好好好。”龍翁抹了把臉,露出欣慰得笑。
容承看着不遠處這三人,二老一小,還真有一種祖孫和睦的恍然之感。
他又低頭飲了一杯酒,這時龍木舟向空中發出信號。
響箭發出傳來破空聲,在天上炸開一束火光,随之幾十人影一瞬間包圍上來。
這些都是龍木舟的人,龍木舟得意的站起身,走到龍翁跟前。
“你這是要幹什麽?”龍翁收了眼裏的柔光,他看着他的這位好侄子,其實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你這是要殺我奪位嗎?”
“叔叔。”龍木舟笑得猖狂,“別怪侄兒心狠,怪就怪你做了這太久的位置竟不懂得禪讓,你看看這寨子千百年絲毫不變,你再看看這外面的繁榮,外面已經是另一個世界,誰願意跟着你繼續過這種苦日子?”
龍木舟作為年輕人,他對外面的新鮮事物心神向往,可奈何龍翁思想古板,堅決不同意他想要改變寨子的想法。
年輕人總是心高氣盛的,他認為自己更有能力做這族長之位,領導着寨子越來越繁榮。
“你這是忘本!”龍翁覺得他們龍家沒有這樣的不肖子孫,“你難道忘了龍家的使命?你難道忘了當初我們為何會隐居于此?你口口聲聲說要改變,你可知你是将所有族人推向萬劫不複的深淵?”
龍家世世代代守護苗族人的安全,不被外界所侵擾,他之所以不肯打通與南裕的商路,也是因為他要保證這寨子裏每一個族人的安全。
若商路打通,外人便可随意出入通疆,到時這寨子的安全誰來保證?
“叔叔,你的思想太古板了。”龍木舟早就計劃好了,“只要我族強大,誰敢來侵犯。”
“太天真。”龍翁嗤笑,若他們足夠強大,他又何至于這般拼命保護,“到底還是太年輕,井底小蛙不知外面的險惡,一心想要沖出去只會粉身碎骨,你一人舍命也就罷了,可我決不能讓你拿一族人的性命開玩笑。”
龍木舟向來自恃甚高,他覺得這個寨子,只有他的才能才配坐這族長之位。
龍翁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他,他自是沒了顏面,當即翻臉。
“老東西,趕緊讓了位置,我饒你不死。”
“就憑你手下的這幾個人,也想逼我讓位?”龍翁根本不把龍木舟的這幾個人放在眼裏,他又嗤笑一聲,“太天真。”
“我當然是有備而來。”龍木舟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将目光轉投向容承,“沒有盟友我怎會擅自向你發難。”
此時容承穩坐在矮幾前,面不改色,但身後已經不知從哪裏出來了數百名暗衛。
江瑾瑜這時才想起出發前容承面色凝重,極其認真的叮囑她的話。
一會無論發生什麽她都不要害怕,只呆在他身邊。
當時江瑾瑜并未在意,只當作是容承擔心那毒蟲和瘴氣會傷她。
可如今一想,原來容承早就與龍木舟結盟,此次前來就是二人合力推龍翁下位,讓龍木舟奪得族長之位。
這是一盤打通商路的好棋,龍木舟支持開通商路,只要龍木舟統領通疆,那麽這件事便就沒有了任何阻礙,容承也可完成任務,回京師複命。
江瑾瑜見過容承的暗衛,卻從沒一次性見過這麽多,他們着黑衣蒙面,雖看不見臉,可一個個卻都透露着狠厲,倒是和他們的主子很像。
江瑾瑜此刻正坐在龍翁和老夫人身邊,她看向對面的容承,心裏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若是一會他們真打起來,她該怎麽辦?
龍翁是她的外祖父,難道容承真的要殺了他?若是真的動手,她能眼睜睜的看着容承殺她的親人?她當然是不肯的。
這時路秉走到她身邊小聲道:“王妃,爺叫您過去。”
龍翁一聽,立刻抓住江瑾瑜的手,不肯讓她過去,“好孩子,別被他這兩個半的人就吓到,一會外祖父把他們都收拾了。”
江瑾瑜聽着外祖父的口氣,怎麽有一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感覺,難道他早有籌劃來對付容承和龍木舟?
一時間江瑾瑜陷入兩難,她想了想,與其讓他們相互争鬥,兩敗俱傷,到不如她從中勸阻,讓容承撤了暗衛,她再勸說外祖父同意通商,這應該是眼下最好的辦法。
只要容承不動手,這沖突應該就發生不了。
她想要抽開龍翁的手,龍翁卻抓得更緊了,“外孫女咱不怕他,看他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個不會疼人的。”
他氣勢洶洶,故意提高了嗓門給容承聽:“咱休了他,趕明外祖父再給你找個好的,溫柔體貼的,這樣的咱不要也罷。”
龍翁從一開始就不喜歡這個王爺,成天繃着一張臉,連個笑模樣都沒有,好像誰都欠他錢似的。
而且他瞧着自己的外孫女在他面前好像總是低他一等似的,他就更不樂意了。
他龍家的孩子從來都只有別人向她低頭的份,她怎麽能向別人低頭!
江瑾瑜覺得外祖父和容承之間可能存在什麽誤會,眼下卻不是解決誤會的好時候。
“外祖父。”她強擠出一絲難看的笑意,最後還是将手從龍翁的手中抽離。
“孫女暫時還沒有換夫君的打算。”她頓了一下覺得還是要替容承解釋一下,“其實王爺他還挺會疼人的。”
她說完,頂着龍翁震驚的目光,跟着路秉向容承那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龍翁:女兒大了不中留,跟男人跑了,孫女大了還不中留,這不又死心塌地的追男人去了。(此處是龍翁一個年過半百,空巢老人的嘆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