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沒有想象過一只寵物會有這樣強大的破壞力,那隐在長毛之下的肥胖身板,竟然壯碩的如一頭豬仔,撞的她眼冒金星。
“咝咝”的聲音是它暴怒前的征兆,四只小短腿瞬間顯露出尖銳如鈎的爪子,以及鋒利的牙齒,飛速抓起一堆雜草朝她的眼前扔了過來。
沈衡初時只覺有幾分好笑,這個肥胖的東西似乎總是對雜草情有獨鐘。
她的身家功夫不差,要躲開簡直輕而易舉,可令人想象不到的是。雜草,居然只是白聖暄虛晃的一招。
就在她下意識的向後退去的當口,突然一個縱身跳上了她的手臂。
它的體重,有目共睹,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将沈大小姐重重撞翻在地上。耳邊是它“奸計得逞”的“咯咯”聲,兩爪摟住她的胳膊,張嘴就要咬上去。
此時蓄起掌風拍暈它并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她這廂剛一擡手,院子裏的朱漆大門便被強行推開了。
一名身穿華服的娘娘不顧奴才們的阻攔,怒氣沖沖的闖了進來。
今日,真的是出行不宜啊。
沈大小姐閉了閉眼,索性将小胳膊再擡起來一點,讓白聖暄更好下口。
習武之人的內息與旁人不同,她沒想過能瞞得過皇後。但若是讓旁人知道了,難免會帶來不必要的麻煩。這一掌,無論如何都不能打。
然而,想象中的刺痛并沒有襲來。
在最後關頭,是皇後娘娘伸手扣住了白貂的嘴巴,直接将它順着牆根丢出去了。
牆外發出一聲劇烈的撲通聲,皇後娘娘坦然的蹲在地上同她對視。
“你這性子,不錯。”
她喜歡簡單的人,沈衡懂得藏拙,也知道進退,她兒子的眼光還是很好的。
沈衡僵硬的坐在原地半晌,終是悟了。
“您這是,故意拿白聖喧來試我的?”
“是啊。”她回答的滿幹脆。
“那如果我沒有叫它阿白呢?”
“那我就會直接讓它撲上去咬你。”
沈大小姐覺得,額角的青筋快要爆開了。
“那這位娘娘也是您安排的?”
“不是。”她本來叫的自己的堂妹來的。
那這位是。。。
兩人同時轉過臉,異口同聲的去對進來的人說:“你進來幹嘛?”
我進來幹嘛?
洛貴人站在原處氣的跳腳,還記得她這個活人呢?
但面上又發作不得,只得深吸一口氣道。
“臣妾,自然是來找皇後您請安的,順便同您請教一件事情。”
“哦,那你請教吧。”皇後娘娘從善如流的點頭,面上挺寬厚的樣子。
但是洛貴人卻覺得她這是在瞧不起她。
從她進門開始,這兩人就沒有正眼看過她一眼。
還有摔在地上那一個到底是什麽人啊,連禮都不對她行?可見是皇後授意的,半點不臉面都不給她。
不由僵硬着一張臉道。
“娘娘鮮少過問宮中之事,不想這內務府的奴才也是越發不會辦事了,送來伺候的人一批不如一批。
“你是哪個嬷嬷帶出來的,見了本宮竟然連禮都沒有一個。誰教你的規矩?”
皇後她說不得,難不成連她宮裏的丫鬟也說不得了嗎?
沈大小姐平日衣着随意慣了,被人當作丫鬟也不是頭一次了,只是這話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也有些發蒙。
慶元朝的禮節頗有些繁複,妃以上的要行跪拜禮,以下的則是俯身禮。這人雖說一身珠翠,身上的宮服卻沒有品級。她是真的有些拿捏不準,到底該用什麽樣的禮才合适。
好在身旁的皇後娘娘幫她解了圍,一邊拉着她起身,一邊道:“點個頭就行了。”
點頭?這算是什麽禮?
但既然是皇後娘娘的金口,沈衡總不好不尊,挺鄭重的彎了下脖子道。
“臣女這廂有禮了。”
她居然真的只點了個頭!!
洛貴人撫着心口倒退一步,險些因為那一點直接吐血而亡。
“您這是,在羞辱臣妾嗎?”
就算她從妃嫔被貶到了貴人,又從貴人被關到冷宮,但好歹也曾是個主子,就讓個丫鬟随便點個頭來打發她?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這算是羞辱?”皇後娘娘在院中的石凳上坐定。
“可你闖進來的時候,連個頭都沒有對我點,我也沒覺得如何啊。”
一句話說的輕描淡寫,甚至沒有刻意加重語氣,卻堵得洛貴人無話可說。
皇後貴為六宮之主,她這樣怠慢,就是犯上。
“臣妾,是一時情急,這才。。。”
她平日最會做些表面功夫的,實在是看自己女兒哭的梨花帶雨的樣子心中氣火,這才忘記了規矩。
“無妨,坐下來說話吧。”
洛貴人尴尬的垂首。
“臣妾,還是站着回話吧。”
皇後娘娘從來都是善解人意的人,她說要站着,她便由着她。
“你來,應該是為了蘇月華的事情吧?”
那丫頭是十二歲洛貴人被貶時過繼到她名下的,在外總是尊她為母,唯有遇到委屈的事情之後才會想到回冷宮哭訴。
生母就算沒了權勢也一樣會為了她拼盡全力的出頭,她倚仗的就是這個。完全沒有想過,若是因此惹了禍端,會不會牽連到自己的母親。
“卻是這樣的,月華說,在外面遇到了些事情。”洛貴人試探着道。
“聽說,娘娘當時也是在場的,只是可能沒有弄清楚事情的原委。那個沈括家的閨女沈衡,推倒了林丞相家的兒媳,在場的人都是看到的,但她卻半點愧色也無,當真過分。正所謂禮之于人,猶酒之有蕖也。君子以厚,小人以薄。再所謂人無禮則不生,事無,”
“說人話。”皇後娘娘沒什麽耐性的打斷她。
“就是月華好歹也是七公主,您名義上的女兒,在外好歹也給幾分薄面吧?她這個樣子,今後還如何在那些官家女面前立足?”
果然不是為了什麽人間正義。
皇後娘娘擡眼看看她。
“立足,不是靠別人去立的。蘇月華要不要嫁給林曦和,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她想幫他的妾侍出頭,在進門之前博個好名聲也是她自己的事情。就算要撐腰,皇家也不能當她一輩子的靠山。”
“那您幫沈衡難道不是因為自己的兒子歡喜她?”
洛貴人已經是在冷宮中度日的人,早已沒了什麽指望,唯一牽挂的就是這個待嫁的女兒。
“說句不怕您惱的話。那沈衡,根本就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當初嫁到林家的時候,鬧了多大的笑話。先不說長得如何,學問如何,單說她這德行,便沒有資格進皇家的大門。”
沈大小姐在外的名聲不好,這她早就知道,但這麽當着面沒人細數,倒是頭一次。
眼見着洛貴人說的口沫橫飛,甚有眼力的端了盞茶給她喝。
皇後娘娘單手支頭懶洋洋的道。
“好不好,不過是個人的喜好罷了。”皇家的大門也是門,沒什麽了不起的。
“那也不能什麽小門小戶也往宮裏頭擡啊。臣妾雖沒見過她,但光聽那名字就知道沒什麽學識。一個姑娘家,起名為“衡”。衡乃秤杆,木頭一般的鈍物,聽着便不貴氣。”
原來她的名字還有這許多講究?沈衡默默點頭,長知識了。
皇後娘娘也點頭,對着侃侃而談的洛貴人說。
“潘之花也沒有多好聽啊,你不是也做了這麽多年的洛妃。”
“饒染!你,你不要這麽連名帶姓的叫我的名字。”
衆所周知,洛貴人最忌諱的就是被提起這土裏土氣的閨名。她當年被冊封時,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潘之花改成了潘撫柳。
同皇後饒染的積怨,也是源于她對自己名字三番五次的提及。
“名字就同長相一般,都是父母給的。你何必在意這許多,依我看,潘之花這個名字真的無甚不好,朗朗上口又好記。”
洛貴人渾身都在打抖。
“蘇月華的事情,我之所以很少過問,是因為她已經不是少不更事的孩子了。你在後宮這麽多年,争權奪勢的本事不小,怎麽就忘了好好教教自己的女兒。哪個妾侍是省油的燈,你當那張挽君真那樣柔弱?”
她站起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寵溺不見得是好事,你該讓她多學學如何看人。”
淡紫色的宮袍微揚,她直接拉着沈衡走了。
徒留下怔愣的洛貴人,獨自站在原處看着那道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也許,她說的是對的。
如饒染這樣的皇後能有幾個,放任關在冷宮的她們随意走動,甚至她偶爾的犯上也從不在意。
她同蘇月華都一樣,被包容的太多樂,以至于忘記了,角落裏那些見不得光的陰暗。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住大家,今天又更新晚了。嗚嗚。
晚上十點五十的那一章一定準時更新,捂臉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