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為公主裙下臣第 59 章 往事 “君臣之禮,不論親疏”

第 59 章 往事 “君臣之禮,不論親疏”

“妹妹?”

魏長寧凝眸,溫家這些年人丁日益稀薄,到如今也只剩下溫景容和他的幾個姊妹。

至于溫家上一輩的事情,她未曾多加了解,更不知道溫太妃下頭還有一個妹妹來。

溫太妃自然知道她的疑惑,她幽幽嘆了一口氣,“是我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當年溫家回京路上遭遇大難,母親生下我和妹妹便撒手人寰。後來父親路上遇刺,多有不便便将我們交付給村民,兜兜轉轉我和妹妹竟不知道何時到了李國。”

溫太妃撫上自己不再年輕的面龐,不由得想起自己年少過往。

她眼角浸出一滴淚來,“妹妹死在了最美年華,我卻還要帶着這張垂老的臉活下去。”

“他明明愛的是本宮,可他卻分不清本宮和妹妹的面容!”想起過往,溫太妃神情充滿憤恨。若不是她那好妹妹那日迷暈了她,她又怎麽會嫁到魏國來!

她猛地咳嗽了幾聲,竟哇的吐出一口血了。

“母妃!”

魏長寧拿來帕子,她着急要喚太醫,卻看溫太妃抓着了她。溫太妃唇角還沾了血,面上卻挂着笑。

“我若沒猜錯,你是打算去李國了吧。于私,你還戀着他,于公,魏國再也經不起戰事了。”

她冰涼手指緊緊扼住魏長寧的手腕,透過溫太妃的眼眸,魏長寧竟看出些許哀求。

溫太妃褪去面上的果斷堅決,反而換上了柔軟的期盼。

“母親和你大約也見不了幾天了,今天就陪我在這兒說說話吧。”

溫太妃躺了回去,積攢了半輩子的愁苦她無人可說,今日這些愁苦都抽了絲一般在心底瘋狂生長。

再不說,她大概會瘋掉。

茶水自壺嘴流出,熱氣萦繞在魏長寧的指尖。只是無論熱氣再如何蒸騰,也化不去剛剛溫太妃抓着她手腕的冰涼氣息。

“喝些茶慢慢說吧,今晚我睡在你這兒。”

溫太妃舒心地笑了笑,那種由內而外的放松與歡喜,還是魏長寧第一次在溫太妃的臉上看到。

溫太妃伸出手來比劃道:“這還是你第一次在我這兒睡。”

她神情悲戚,指尖輕輕往魏長寧那兒觸碰着,卻最終還是留了一個小小的縫隙。

“你父皇從不讓我親近你,他總是怕我慈母心腸教壞了你。可做母親的,只想要兒女平平安安。什麽宏圖偉志,我一點也不想要你經受這些。”

溫太妃摸着玉佩,想起多年前為魏長寧相看夫婿的仔細小心。

她生怕豪門貴族規矩繁多會給自己的女兒氣受,思來想去發現宋祁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家世清白,人也上進,至于貴族不貴族的,都不重要。

她統共就生了這一雙兒女,她未曾真正撫育過魏長寧,因而每每對待她都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和生疏。

後來先皇去了,她想着總能光明正大親近自己的女兒了,卻發現多年生疏早已為他們鑄就了堅厚的銅牆鐵壁。

魏國于她并沒有什麽美好回憶,不過就是被送回溫家,又順理成章的被送入宮中鞏固溫家恩寵。

每每夜深,閉上眼睛又總是會想起在李國的一切。穿着胡服騎于馬上,比之魏宮撫琴作詩,那可真是有趣多了。

“和你說些往事吧。”溫太妃喝了口茶,勉強将口中的血腥氣壓了下去,“我恨了許多年,今日終于能心平氣和地說出來了。”

縱然她可以心平氣和地說出來,可是臉上的表情依舊難掩怨恨和不甘。

魏長寧突然好奇是怎樣的往事,又突然很想問自己的母親究竟在李國經歷了什麽。

“我嫁來魏國的第二年,我那好妹妹就被封作了貴妃。”她面上哀戚之色難以掩蓋,唇齒苦澀混着血腥快要将她淹沒。

她從枕下取出一封血書來,時隔多年,上頭的血跡早已發黑,紙張倒保存的完好。

“她竟還有臉讓我保護她的兒子。”

溫太妃冷笑一聲,将這書信狠狠揉成一團,“我日日放于枕下就是要提醒自己不要對那孩子起了殺心,可我若是知道這孩子是她和陛下所生,我一定不會留下。”

淚水從眼角晶瑩滑落,又漸漸染了書信。

溫太妃大喘了幾口氣,“我又豈不知你身上權力無數,世家大族根本不敢娶你。可是我還是心急的想要你快些找個依靠,你是魏國唯一的長公主,我只怕你……”

溫太妃雙手向前掙着,最終因為力竭還是緩緩放了下來,“我怕你終有一日也會走上和親公主的命運。”

溫太妃笑了笑,眉目之中有了解脫,亦存了些許不甘。

她防備了所有人,只是沒想到最終李澄明這個小崽子将了她一軍。

“無論是上一輩還是這一輩,你母妃都是一個輸家。”

“母親沒有輸。”魏長寧情不自禁伸手撫摸她鬓間白發,她輕輕道:“我聽李澄明說過,他的生母并不是那位貴妃,他的母親在他三歲那年死了,他這才被送到貴妃那兒養着。”

“那又怎麽樣?”溫太妃反問,她的妹妹成為了貴妃,這便是不争的事實!

“我聽聞母親入宮之後沒兩年那李國皇帝便去世了,澄明也因此被送入魏國。”

魏長寧定定地看着溫太妃,“而且您的妹妹沒有死,她心智全失,被當年的陛下永久的關于冷宮別院之中。”

沒死?溫太妃大笑出聲,“本宮倒想去看看妹妹年老一人的慘樣。”

“當年我自請去父皇身邊也是因為發現母親身邊總有些面生的暗中跟随,後來時間久了,卻發現他們都是暗中幫助母妃的。”

魏長寧嘆了一口氣,她輕輕道:“母妃該去問問崔嬷嬷了,她也跟了您一輩子了。”

魏長寧輕笑一聲,“李國那位皇帝可為您布了一生的榮華。”

不然溫太妃一個孤苦伶仃世家女有何本事在深宮之中安然無恙到如今?

先帝所有皇子公主離奇暴斃,為何單單只有她的孩子活下來了?

魏長寧伸出手為溫太妃理了理被角,前程往事都已說了,不止溫太妃,就連她心中都是解脫。

“早些安睡吧,母親。”

夜幕降臨,寂寥無聲。

推開重重掩映的紗門卻在轉角處看見了魏子淵,他穿着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格外醒目。

魏長寧以為他是來見溫太妃的,便道;“母妃在裏面呢,剛剛睡下。”

“我聽說阿姊來了,特地來這兒等你的。”魏子淵手裏拎着兩壺酒,金黃袖子微微折了上去,露出裏面白色的中衣來。

崔公公小心翼翼地撐着傘,恨不得将皇帝手裏拎的酒抱到自己懷裏來。

魏長寧這才注意到天邊不知何時下了絲絲小雨,因着夜色黑了,倒也看不出來。

“這次我可不會被阿姊灌醉了。”魏子淵揚了揚手裏的酒,魏長寧鼻尖嗅了嗅便知道是濃度甚低的果酒。

她嗤笑一聲,心道這魏子明還挺有自知之明。

“你去給長公主撐傘去。”魏子淵大步向前跨,他步子跨的極大,魏長寧也大步跟在他後面。

可憐崔公公撐着傘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嘴裏還嚷着,“陛下您仔細着點,路上滑。”

待他們三人到了殿內,這崔公公這才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他收了傘,嘴裏還說:“陛下就算想同長公主一塊喝酒,也不必如此心急啊。”

機靈的懂事的小太監早已替崔公公擦幹了衣裳,“長公主就要嫁去李國了,陛下和長公主感情深厚自然是不舍。”

枉這小太監自覺機靈,可說出話來卻被崔公公狠狠地啐了一口。

崔公公關上半掩的門,又遙遙看了一眼端坐的帝王和長公主,這才斥道:“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你在這兒胡說什麽!”

“可是李國新帝以皇後之位想迎娶,咱們哪有什麽理由拒絕。”年輕的小太監不知深宮險惡,說出來的話總是大膽些。

崔公公捂住自己的耳朵,恨不得此時毒啞了這個小太監。

他尖細的嗓音被刻意壓低了去,“宮裏頭沒有應不應該,只有想不想。”

只要陛下不想長公主嫁去李國,法子多的是。換位和親公主亦或是給長公主換個身份,這都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按照崔公公自個的經驗來看,這長公主八成不會去李國。打小魏國皇權養出來的長公主,怎麽可能輕易舍了一切只身去了李國?

他可是在賭坊裏頭賭了五十兩銀子呢!

“崔公公倒是覺得陛下一直沒有長大。”

魏長寧輕笑一聲,自顧自的倒了一杯酒出來。果酒香氣彌漫在口腹之中,其實崔公公的話她聽的很清楚,魏子淵今日來找她也定然是因為和親公主一事。

“子淵想不想阿姊嫁去李國?”

魏長寧一雙眼睛含了無邊笑意,她親自為魏子淵斟上一杯酒,酒落杯起,擡眼間都是對他的打量。

“朕、全憑阿姊心意。”魏子淵擡手一飲而盡。攜了涼氣的酒入了腹讓他不覺一震,他這才注意到這酒是他剛剛從酒窖裏随意拿出來的,還未曾叫人熱過。

魏長寧取了兩個大小不一的琉璃盞出來,瑩潤無色的酒漿被倒入細長口的瓶中。

她又取了敞口大瓶,往裏頭倒了碗熱水,大小瓶口交疊,不一會兒酒便溫了起來。

“第一杯該敬陛下。”魏長寧雙手捧着酒杯,含笑遞給了魏子淵。

魏子淵騰的一下站起身來,他低下頭雙手接過,聲音有些惶恐,“阿姊不必對我如此生疏。”

“君臣之禮,不論親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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