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裙下臣第 56 章 癸水

第 56 章 癸水

蕭淮拿着帕子的手一頓。

他慢慢擡眸,漆黑的眸子中似含着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他道:“殿下這是什麽意思?”

宋晏儲一手撐在床榻上,雙腳踩在水中,不自覺的輕微晃動。朦胧的燭光映在水波輕晃的水面上,折射出一層層流離的光圈。

她斂眉道:“以往便罷了,如今你既已領了職,又怎好一直同我宿在一起?若是為外人知道了,難免不會說三道四,對你産生什麽影響。”

究竟是怕對他産生影響,還是擔心這件事被那位阮小娘子知道了會誤會?

蕭淮心中冷笑,眉眼處是掩飾不住的煩躁沉郁。

從回來到現在蕭淮一直都在忍着,等她開口解釋,哪怕只是随口說上一句,也是無妨。結果她是連一句話都不願意多說,巴不得早早地給那阮大娘子騰出位置。

是了,她是大晏儲君,日後娶妻納妾三宮六院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蕭淮捏着帕子的手緊了緊,昏黃的燈光下依稀可見青筋凸起。

宋晏儲又道:“偏殿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你日後便宿在那裏……”

如此迫不及待。

蕭淮閉了閉眼,心底冷笑一聲。

蕭淮曾也是家人捧在手心、嬌生慣養的小郎君,脾氣差、性子作,更是有着屬于自己的驕傲。

宋晏儲如今都說出這種話了,他又怎麽可能繼續死纏爛打,不要臉面?

蕭淮氣得呼吸都急促了幾分,他猛地站起身來,手中帕子揚手一摔,神色冰冷沉肅。看向宋晏儲的目光也是以往從未有過的,如寒潭一般的沉靜幽寂,不帶絲毫情緒。

宋晏儲捏着被褥的手不由緊了緊。

蕭淮轉過頭,大步朝着殿外走去,卻不想一個沒注意,“砰”地撞上了端着藥碗走來的宮女,那宮女大驚,慌亂之下藥碗“啪”的一聲摔在地上,還濺得蕭淮身上到處都是。

那宮女立刻匍匐在地,忙聲求饒道:“蕭大人恕罪!蕭大人恕罪!”

蕭淮看着濕了一大塊的衣角,臉上難看,只覺得今兒個是哪哪都不順利。可看着那瑟瑟發抖的小宮女,知道這事怪不了她,也不好把氣撒在人家身上,只能繃着張臭臉,大步離去,也因此忽略了鼻尖萦繞着的那股熟悉的味道。

小宮女怯怯擡頭,看向殿內。宋晏儲看着蕭淮離去的方向,并未察覺,陳玉見狀連忙給她使了個眼色。那小宮女心領神會,連忙爬起來退了下去,重新熬煮一碗藥。

寬闊的大殿內一時無聲,宮女太監都退到了殿外,陳玉更是一聲不敢吭。

大殿之內,燭火微晃,溫暖的燭光也難掩清寂,唯有些許的水聲在嘩嘩作響。

終究還是陳玉湊了上前:“殿下,”他看着水盆,猶豫開口:“水該涼了……”

陳玉這一提醒,宋晏儲才恍然回神,她看着水面,揉了揉腦袋。

倒也不是她多麽無情,只是蕭淮今日的反應給她提了個醒,蕭淮日後早晚會成婚,到時候又豈能和她同床共枕?更別說阮明姝既已經出現,蕭淮對她又那麽特殊,在明知道他們二人會走到一起的情況下,宋晏儲還真無法安下心讓蕭淮接着替她暖床。

這萬一若是被阮明姝誤會了,壞了這樁姻緣,可不就成了她的罪過?

在冷靜地權衡過利弊之後,宋晏儲原本有些紛亂的思緒也清晰起來,通身氣息也慢慢沉靜下來。

陳玉見狀才算松了一口氣,又輕聲提醒了一句:“殿下?”

宋晏儲慢慢擡眸,腳腕微微動了動,水聲嘩嘩,她這個時候才察覺到原來水已經快涼了。她皺了皺眉,擡起雙足,伸入被褥間。被褥間久違地被放入了湯婆子,熱度逼人,宋晏儲卻并未多言。

不多時,方才那個宮女又怯怯地端了一碗藥進來,宋晏儲接過,仰頭飲盡。

時辰已是不早,陳玉替她熄了燈,就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宋晏儲睜着眼看着漆黑的上方,一時無眠。

若真要算來,這似乎是入冬以來,頭一回床榻上真切地沒有人暖床。

總歸是要習慣的,宋晏儲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眠。

殿外一片漆黑,連月光都悄無聲息地失去了蹤影。

饒是宋晏儲說服自己要适應,可還是等到将近子時才有了睡意。

翌日一早,殿外天氣陰沉,殿內宋晏儲的臉色也不好看。

不僅僅是因為昨夜未睡好,被褥間一片冰涼;更主要的還是小腹處一墜一墜的痛,似有一把刀在內裏割來割去,鈍痛無比。

宋晏儲半睜着眼,一大清早額頭上卻是冒出了絲絲的虛汗,平日本就白皙的肌膚此刻浸上了汗跡更是蒼白的不像話。她一手捂着小腹,朱色的唇瓣也泛着白意,整個人都隐隐在顫抖。

陳玉推門而入,見狀瞬間就察覺到了不對,他大驚失色:“殿下……?”

他快步走到窗前,神色慌亂,宋晏儲擡了擡手,聲音虛弱:“喚清汝進來伺候。”

陳玉先是一愣,随即意識到了什麽,恍然大悟,連忙小跑出去去喚清汝。

宋晏儲的癸水來得突然,清汝知曉後也是一愣,而後連忙準備好一應物品,進去伺候。

宋晏儲渾身冷汗津津,小腹的痛似能傳遍全身,清汝見她這副虛弱無力的樣子一時心疼無比。

宋晏儲先天體弱,後來每日又要喝那麽多的藥,癸水一直不穩定,兩個月來一次也是再正常不過。而且她體寒,回回來的時候都要去了她半條命。

前兩年在江南地區樣的稍稍好了一些,可回京先是被人下了那虎狼之藥,後來又不聽勸阻服了避子藥,再加上宋晏儲每日固定要服的那些藥,這段時日她的月事早就紊亂得不成樣子。

清汝幫她收拾妥當,又因為來得實在猝不及防,只能急急忙忙沖了一碗紅糖水伺候她喝下。

一碗紅糖水下肚,晶瑩的水珠還挂在唇瓣上,欲墜不墜,看着格外惑人。

清汝道:“殿下先暖暖身子,奴婢這便讓廚房熬上烏雞湯。”

宋晏儲揮了揮手,渾身乏力。清汝又給她添了床被子,這才不放心地離去。

宋晏儲眼眸輕阖,睫毛微斂,眉頭還在無意識的蹙着,只覺的渾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可再過幾日便是年節,朝中大臣皆有年假,東宮輔臣自然也不例外。他們好像是約好了似的,一窩蜂地湧到了承恩殿。

宋晏儲身體不舒坦心情也不好,聽着有些臣子言無所謂的禀報,心中更是起了火,劈頭蓋臉把人訓了一頓。東宮輔臣面面相觑,言語之間更是小心,心中卻是奇怪是誰招惹了這位殿下。

宋晏儲面色蒼白,臣子們也是膽戰心驚,好不容易熬了過去,兩方都是松了一口氣。

清汝讓廚房小小火煨着的烏雞湯已經炖得差不多,宋晏儲便是毫無胃口,最終還是用了一小碗。

午膳過後,便是昏昏沉沉,但好歹身子是舒坦了一些。宋晏儲正想午憩片刻,熟料剛剛躺下,就有坤寧宮的小宮女來說皇後娘娘有請。

宋晏儲眼皮耷拉着,懶得給她顏面,直截了當道:“不見。”

那人默了默,為難道:“可皇後娘娘說,費夫人也在……”

宋晏儲一把拉着被子扯過頭頂,聲音沉悶:“就說孤近日身子不好,舅母素來疼愛孤,想來也能理解。”

那小宮女嘴唇蠕動片刻,最終在陳玉笑眯眯的眼光中不敢再說什麽,回去向自己主子複命。

·

坤寧宮

得知宋晏儲的回複後,皇後眉梢高高揚起,怒不可遏:“你說什麽?”

眼瞧着再過幾日便是新年,皇帝卻仍然沒有把她放出來的意思,皇後心中急切,宋晏儲的态度又暧昧莫名,皇後只能求助娘家人。可父親也好兄長也好這個時候都不适合進宮,皇後無法,只能邀請娘家嫂子進宮,一來是姑嫂間不必那般避嫌,二來也是想讓費夫人替她同宋晏儲說說情,畢竟宋晏儲一向同她親近,願意聽她的。

瞧着皇後氣得身子都在顫抖,費夫人連忙笑了笑,柔聲安慰道:“殿下既出此言,定然是真的身子不适,并非有意不來,娘娘莫要放在心上。”

費夫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才算把人安撫下來,費夫人低頭抿了一口茶,掩飾住眸中莫名的神色。

總覺得……這一別兩年,太子似乎變了不少……

·

坤寧宮什麽情況宋晏儲無心去想,她小腹處依舊是墜痛難忍,在清汝好言好語相勸下晚膳才算勉強用了些東西。

夜幕已經漸漸黑了下來,宋晏儲躺在床榻上,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饒是小腹處有湯婆子暖着,可那一抽一抽的疼痛卻還是極為難忍。

月上中天,繁星疏朗。

蕭淮已經養成習慣,不管多晚都會從西山回來。

回到東宮之後,他習慣性的走向奉陽殿,卻在門前猛地停住腳步,身形頓在原地。

好半天後,他才嗤笑一聲,正要轉身離去,卻聽見殿內傳來隐忍的哼聲,那聲音輕細,乍一聽,仿佛只是錯覺。

蕭淮眉頭微蹙,卻又在下一瞬更清晰地聽到那夾雜着痛苦與難耐的哼聲。

蕭淮心中一凜,一手毫不猶豫地推開房門,大步走進殿內。就見月光照射下,寬大的床榻上宋晏儲縮成一團,露在被褥外面的半張臉面色慘白,額頭上都浮上了一層冷汗。

宋晏儲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饒是小腹處再難受,眸中還是帶着幾分克制的清醒。

她看着床前的人,冷汗劃過鬓角,聲音低啞開口:

“蕭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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