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林沒想到，原來那天他們在公墓裏看到的男人竟然就是闫敏江。

近看，闫敏江更有威嚴，雖然已經六十多歲，但看着還很年輕，一看就是保養得很好。得知有警方的人要找他的時候，他絲毫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相反十分淡然，不愧是混跡商場多年的大亨。

闫敏江現在還是風華傳媒公司的董事長，只是大部分的事情現在都已經交給了他的兒子，他大多時間都陪着自己的妻子。

這天，闫敏江正好在公司開會，開完會後，将蘇亦林他們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蘇亦林打量着他的辦公室，發現雖然闫敏江家財萬慣，不過辦公室倒是很普通，除了比較大之外，并沒有什麽特別的。

“你好闫先生，我們這次來找你，是就曹瑩的自殺案想問您些問題。”蘇亦林禮貌地對他點了點頭，問道，“我們查到一些信息，不知道真假，想要跟您确認一下。”

蘇亦林才剛說完，闫敏江就笑了一下，正好這時他的秘書進來送茶水，他示意蘇亦林他們坐下喝杯水，接着非常直截了當地回答了她的問題：“蘇警官，我知道你想要問的是什麽，我可以很明确地回答你，沒錯，曹瑩就是我的女兒。”

他話音一落，一起來的沈紹烨和馮子月就都愣了一下。雖然他們也認為這個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但從闫敏江直到曹瑩死了都沒有認她來看，還以為他肯定會否認呢，沒想到會承認得這麽幹脆，真是出乎他們的意料。

蘇亦林倒是不意外，端起面前的茶杯聞了聞，一股淡雅的茶香味鑽入鼻尖，沁人心脾。她抿了一口，入口時微微有些苦澀，但回味時苦澀的味道散去，留下不可捉摸的甜香味。

“闫先生，既然您承認了，我也就不跟您拐彎抹角。這次我們來找你，用意您大概已經猜到了，我們是想要問您，曹瑩自殺的事情，跟您有關嗎？”蘇亦林放下茶杯後，看着闫敏江問。

也許是蘇亦林實在問得太直接，闫敏江挑了挑眉，說道：“蘇警官果然是快人快語，你問得直接，我也回答得幹脆。曹瑩的事情，我也是看到新聞報道出來後才知道的。雖然她是我的女兒，但如果你們的功課做得到位的話，應該能知道二十年前的那檔子事情，從那時候開始，我跟她母親就徹底斷了聯系，當然，她這個女兒我既然一直都沒認回來，自然是沒有把她當成是我闫家的孩子。所以，我跟曹瑩除了有血緣上的關系之外，其他的沒有任何關系，我也從來沒有在私底下見過她。”

當父親的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居然能夠如此淡薄，連她死了都能這般輕描淡寫地說出來，真不知道是該說豪門無親情，還是說人心涼薄。

馮子月聽得挺不是滋味的，心裏為曹瑩感到傷心。從小沒有父親，母親又是做這種工作，想必小時候肯定是吃了很多的苦頭的。

“是嗎？”蘇亦林的視線落到他端着茶杯的手上，她看到，他的手似乎在顫抖。“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她站起來，和馮子月沈紹烨一起出去。

在走出門口的一霎那，她停頓了一下，輕聲地說了一句：“節哀。”

“那個什麽闫敏江的，心也太狠了點，那是他親生女兒啊，就算沒什麽感情吧，但說的話是不是太冷血了，真是過分。”馮子月還在為曹瑩抱不平。

“你真以為闫敏江對曹瑩沒感情嗎？”沈紹烨冷不防的來了這麽一句。

馮子月詫異，“什麽意思？”

沈紹烨畢竟也是大家族出生，從小見過的人多了，各色各樣的都有，因此對看人十分有一套。他能看得出來，闫敏江并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麽無所謂，并且，從他的表情上來看，其實是有傷心在的。

“的确，闫敏江沒有對我們說實話。”蘇亦林說，“你沒發現嗎，他在說起曹瑩的時候，手一直抓着椅子的扶手，抓得很緊，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緒。期間他拿杯子的時候，手都在顫抖，另外還有他的語氣，他的淡漠很明顯是裝出來的，因為在淡漠之中，他好幾次有哽咽的跡象，只是被他掩蓋過去了。”

蘇亦林說的這些馮子月都沒有發現，聽完後她雙手合十星星眼地看着她，一臉崇拜地說：“隊長，你好厲害哦，你真是太能幹了，你是我永遠的偶像。”說完還張開雙臂求抱抱。

蘇亦林受不了她的耍寶行徑，推開她皺着眉頭說：“他這樣的反應反而反常，像是故意在掩蓋什麽一樣。”

“對啊，為什麽他不表現出來對曹瑩的傷心而是要用假裝蒙騙我們呢？對了，不是說他的妻子只是癱瘓了還沒死嗎，會不會是不想他妻子傷心所以才騙我們？畢竟那是他舊情人的女兒，再說他舊情人還是殺死他兒子的兇手呢。”

這樣的推測從道理上來看也是說得通的，只不過……蘇亦林總覺得有哪裏不怎麽對勁，還有很多細節似乎值得推敲。

“啊！”馮子月突然大叫了一聲，吓得蘇亦林和沈紹烨都緊張地看向她。

她指着沈紹烨，“對了，你不是說你的什麽網游公司八號開業嗎？已經過了呀。”

沈紹烨無語，都過了好幾天了好不好。“現在都十號了大姐！”

“呀，那我們都沒去啊，對了，你好像也沒去吧？”

“那天查案呢，沒時間去。沒關系，反正那家公司不是我一個人的，我那幾個兄弟都辦好了，我就算去也只是走個過場露露面而已，在不在都無所謂。”

“可還是很不好啊。”馮子月覺得挺愧疚的，他應該挺想去的吧？畢竟那是他的公司啊。

蘇亦林看了沈紹烨一眼，突然問了一句：“你那公司，還算是新開業階段吧？”

下班後，沈紹烨去了趟公司。

怎麽說他都是老板之一，不能真的完全當甩手掌櫃什麽都不管。

公司雖說才剛開業，但因為在還是工作室的時候就已經小有名氣了，因此業務很好，員工們個個都忙得不亦樂乎。

“哎喲，稀客啊稀客，沈少爺，您老怎麽有空過來光臨啊？”白玉齊看到沈紹烨來了，忙過來擠兌。

沈紹烨白了他一眼，走近的時候看到公司門口有兩個新的花籃。一般這種東西自然是無法吸引他的注意力的，吸引他注意的是，上面居然是特案隊衆人的名字。

他有點驚訝，湊近看了看，還真是沒錯，的确就是特案隊的一幫人，連蘇亦林的名字都在上面。

“這是什麽時候送過來的？”沈紹烨心中頗激動，指着那個花籃聲音都有些顫抖。

白玉齊莫名其妙，心想這人怎麽一下子情緒波動這麽大，不就是幾個花籃嗎，又不是什麽稀罕貨。“哦，是下午有人送過來的。是你警局裏的同事吧？別說，你那幫同事太不上道了啊，這都開業好幾天了才想着要送花籃，開業當天居然都沒把你放回來，有點說不過去哦。”

沈紹烨這會兒可沒心思去聽他說什麽，沖過去就抱着花籃想要拿回家去，“哎哎，你找個人幫我送到我住的地方，對了，花要怎麽養才能不死來着？是不是泡水裏就行？”

“你幹嘛，這可是公司公有財物，就算你是老板也不能侵占啊。”白玉齊無語，這人幾天不見怎麽傻了？連個花籃都要拿回家裏去，再說，以前也沒發現他喜歡花啊。

他不知道，沈紹烨之所以激動，那是因為這可是蘇亦林第一次送禮物給他啊（他完全忽略了這是以特案隊的名義送的事實，并且，是送給他公司也不是送給他的），啧啧，這可是歷史性的一刻，當然不能任由這份美好的禮物待在破公司裏，自然是要拿回家裏去好好照顧的。

不顧白玉齊的瞠目結舌，沈紹烨還真的找人将那幾個花籃全都搬回家了。

“毛病吧這人？”這是白玉齊的最終結論。

闫敏江回到家裏的時候，客廳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看到冷冷清清的家，他嘆息了一聲，走上樓去。

二樓的房間很多，但大多都沒人住。他一直走到盡頭，停下來，敲了敲門，打開了房門。

走進去，裏面一片昏暗，他在牆壁上摸索了一陣，打開燈走進去。

房間裏面有人，是個女人，坐在輪椅上，手上拿着串佛珠，另一只手在敲木魚，嘴裏還念念有詞。

“郁欣，你今天感覺如何？腿疼不疼？”闫敏江柔聲問道。

秦郁欣敲木魚的手停頓了一下，本來閉着的眼睛睜開，眼裏一片平靜。

她沒說話，繼續敲木魚。

闫敏江似乎已經習慣了她這樣的反應，只是苦笑了一下，并沒有說別的。他對她說：“曹瑩死了，現在你應該能放下了吧？”

“她是死了，可另一個她呢，你還藏着吧？”秦郁欣冷笑了兩聲，不再言語，繼續閉上眼睛念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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