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明甚少飲酒,一來因為在他十分艱辛的過往歲月中,他從來沒有真心的喝過幾次好酒。
那些人調笑的作賤一般的端來最下等的酒逼迫他以皇子之身挨個給他們敬酒,從此最透明純真的酒在李承明眼中便充滿惡臭與惡意。
二來也是因為酒醉誤人事,雖然這酒一定意義上也成了他的事。
不過每年的除夕他都會破例,往年在魏國魏長寧都會挖上自己精心釀造的一壇好酒,非要扯着他一醉方休。
那一晚上他們盡情玩樂,縱情酒樂。
天下煩憂仿佛随着舊歲消失殆盡,新年卻在大醉夢醒後迎來朝陽。
後來偶然一年回到李國他便親手在此埋下一壇梅花醉酒。
他期盼着、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在李國和魏長寧共同守歲。
阿寧,若是你能嫁與我為妻,我願親手為你奉上一壇梅花醉酒。
如今願望已經實現了,便是大夢醉一場又有何妨?
魏長寧已經迫不及待的要一嘗這千年雪山的梅花醇香,誰知李承明一把拍開她的爪子,不急不緩地取了小壺開始熱酒。
“酒涼易傷脾胃。”
魏長寧看着李承明取了器具,又不急不緩的擺放整齊,忍不住托着下巴看着他道:“若是人人飲酒都像你這麽磨叽,喝酒還不得急死。”
“喝酒在于品,而不在于多。”
酒已熱好李澄明取了琉璃酒盞來,他剛倒完一杯卻見魏長寧一把奪過酒壇。
魏長寧眼睛彎彎,盛滿了狡黠。
“對我而言,酒是用來醉的。”
“你既然不勝酒力,便只喝這一盞吧。”魏長寧抱着酒壇不撒手,李澄明只埋了這一壇酒,哪裏夠她喝的。
她熱熱地飲下一大口酒,這酒前勁綿軟,入了味卻又後勁無窮。
有點像李承明這個人。
初讀平平淡淡,細細探究才能窺探他的溝壑與巨浪。
“李承明,你覺得我懂你嗎?”
眼底有些迷離,思緒卻還清晰。
屋外又開始下了紛紛小雪,魏長寧小聲嘟囔了兩句,“天天下雪可真是煩人。”
“那我們便去個不下雪的地方。”
李承明看着魏長寧,他向來都是順着她心意,她既然嫌冷,那便去個春暖花開四季皆明的地方好了。
魏長寧聽出來李承明這是在回避話題,她嗤笑一聲自顧自的喝起了酒。
半壇酒下肚她已然有些飄了,身子也越發軟在一側。
李承明生怕她多喝了醉的不省人事,便奪下酒壇子拉起了她。
“我有事要同你說,你別再喝了。”
“什麽事啊?”
魏長寧也不去搶酒壇子,只是伸手捏住了李承明的臉。
她仿佛在捏一個面團子,左揉一揉,又捏一捏,接着自己又笑作一團。
李承明頗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魏長寧心情一好便愛飲酒,每每多飲了些便會生了醉意。
真是沒有千曲酒腸,還偏偏生了個好酒性子。
他将魏長寧的雙手拿下來,又替他擺正身子,一個沒注意這丫頭已經自己搶了桌上的酒喝了起來。
完了,這下徹底醉了。
“喝慢些,沒人同你搶。”
看着抓着壇子大口喝着酒的魏長寧,李澄明再次嘆了一口氣。
他就蹲在魏長寧身側,也不說話只是注視着她。
待魏長寧一壇酒下肚,轉而用水盈盈的眸子同他對視的時候,他才慢慢開口。
“明日過後我大約就要離開臨安了。”
李承明輕輕道,這些日子的平靜其實不過是他的刻意隐瞞和魏長寧的有意回避。
魏曜大軍虎視眈眈,其實平靜從未出現。
更大的暴風雨還在後頭,而這一戰李承明無可避免。
不成功便成仁。
魏長寧小聲嘟囔了兩句,看她臉頰微紅,一雙眼睛松松地閉着,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他的話。
她眼睛迷迷糊糊的要睜又閉的樣子,李承明伸出手将魏長寧攔腰抱起,誰知她剛落到床上眼睛便一下子睜了開來。
“你要去哪?”
“底下将士都不服我,我要禦駕親征。”
李承明坐在床邊,他分明聽見魏長寧小聲問了句,“那我明日還可以見到你嗎?”
“早些睡吧,仔細明兒頭疼。”
李承明輕輕拿過被子來為魏長寧小心掖好被角,剛要抽身離去,衣角卻被人抓住了。
李承明低頭去看,床上的小姑娘眼神清明,哪裏還有半分迷蒙。
李承明輕笑一聲,他道:“阿寧,你騙我。”
魏長寧長長吐了一口濁氣,若有若無的應了聲。
酒熱上身,她有些熱,便伸手扯了領口的兩顆紐扣。
金絲紐扣落地,煙羅輕紗拂肩。
偏偏魏長寧還不自知,只睜着一雙眼兒看着李承明。
李承明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他也分不清魏長寧究竟是醉了還是沒醉。
他伸出手想要替魏長寧将衣衫往上提些,伸出的手指卻驀然被放上一個軟乎乎的腦袋來。
“阿寧,你醉了麽?”
回答他的只有魏長寧自胸腔而出的一聲輕笑,魏長寧伸出自己的纖纖手指,緩慢又認真的撥弄李承明腰間玉佩。
李承明喉結上下滾動,他聲音低啞了些,他捉住腰間不安分的小手,蹲下身子和魏長寧平視。
“阿寧,別鬧了,快些睡吧。”
他只當魏長寧是醉酒愛鬧,原以為抓了她的手她便能安分許多,誰知這姑娘不再掙紮卻是輕輕的用手撓着他的手心。
跟小貓撓着心頭一樣。
李承明松了手,豈知魏長寧一下子環住他的脖子,身子也往他懷裏拱着。
魏長寧媚眼半睜,長長睫翼襯得眸光水波盈轉,頰上飛雲猶如三月桃花,肩頭半露卻如玉壁生光。
她吐氣如蘭,似笑非笑地盯着李承明看。
“澄明公子,你是不是不行啊。”
不等反應魏長寧明豔紅唇便已湊在他如畫玉面上,呓語輕喘間,李承明聽見魏長寧語氣十分傲慢。
“本殿下早就想親你了。”
她神色驕傲明媚,顯然是将自己又當作了魏國的長公主。
再怎麽堅強的人,也會有思念故土的一天吧。
紅唇近在咫尺,李承明卻只是輕輕摸了摸魏長寧的頭。
她眉心微微蹙着,李承明便伸手替她一一舒展。
魏長寧擡眼瞧着李承明勾畫他眉心,她驀然笑出了聲,目光放縱又肆意的盯着李承明蔥白纖長的手指。
然後她低下頭出其不意的輕輕咬了上去。
蔥白玉指不再無暇,倒是出現一個月牙般小小的牙印。
魏長寧心滿意足的笑出了聲,她勾着李承明的腰帶往前重重一拉,他身體便失了平衡,往床邊倒去。
“李澄明,你可真重。”
李澄明恩了一聲,魏長寧剛剛那一番動靜倒是将他腰帶扯了下來。
如今他衣衫半露的,和魏長寧比起來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半坐起來理了理衣裳,卻見魏長寧單腿微曲,單手托腮,毫不客氣地打量他上上下下。
“都說承明公子清高孤潔,可本殿下偏偏就喜歡逗你。”
魏長寧在李承明耳邊輕輕吐着氣,非要熱氣熏得他雙耳通紅這才滿意。
看着李澄明玉面通紅,仿佛一副清幽山水墨畫染上濃墨重彩的繪色,魏長寧心中快意不止。
她十分滿足的拍了拍手掌,麻溜地從李承明身上爬下來。
“你怎麽這麽容易害羞啊。”
魏長寧嘴角難掩笑意,她看着李澄明鬓發散亂,衣衫四至的樣子差點沒笑彎了眉眼。
她從床位搬來被子,随意鋪好便睡了下去。
“本殿下安睡了,澄明公子自便吧。”
魏長寧自以為自己逗弄了李承明,殊不知背後的李承明撐着手臂,笑意難減。
一陣恍惚之間,魏長寧只覺腰間焊了個鐵臂,引人燥熱的氣息在她耳畔重重吐出。
“本殿下要睡覺了。”
魏長寧拍了拍腰間的爪子,獨屬于李承明的清冽氣息撫慰着她的神思。
誰知身後的人更加得寸進尺了起來,酒多燥熱,魏長寧漸漸覺得有些口渴了起來。
“阿寧,你吃草莓嗎?”
這個季節哪裏有草莓?魏長寧含糊恩了一聲,嘴裏便被李承明塞入一顆草莓。
草莓汁水豐富,李承明雙指輕輕一捏便出了水。
他雙臂撐在魏長寧身側,看着她櫻桃小口咬着草莓一角落裏,看上去甚是可人。
他突然也想嘗嘗這草莓的滋味,便情不自禁的探出頭去,也學着她的樣子咬了小小一角。
汁水香甜混着草莓氣息,唇齒吞吐,甜膩無邊。
輕紗紅帳,旖旎回環,驚濤巨浪托着魏長寧的身子上下起伏,于最高點又将其猝然放下。
睡夢中,癡汗時,于耳畔聽李承明低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倒是便宜我這只黃雀了。”
“李承明,你想我做你的妻還是你的臣。”
情之褪去,李承明抽身離開,複又緊緊攏着魏長寧的腰。
魏長寧含糊不清的同他低語,李承明聞言只輕輕一笑,湊在她耳邊道:“你是我的妻,我卻是你的不二臣。”
“微臣拜見長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