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記·晏然傳第 82 章 ~~~(79)

第 82 章 ~~~(79)

第五章~~~ (79)

了不少了,行了。”說着又雙手往我腰上一握:“你看,腰都差不多減回去了。”

我猶是一嘆,他笑道:“朕也是要同去的,誰敢說你胖,下旨廢了。”

“……”我擡眸瞧了瞧他,“甚善,臣妾就狐假虎威一番。”

行至柔雲殿門口,當那一聲“陛下駕到、敏妃娘娘駕到、齊眉帝姬駕到”響起時,我分明地覺出殿中有一瞬寂靜。

兩邊依次下拜、口到萬安的嫔妃和家人子皆恭敬不已,我與他一起徑直走進去,福身向琳儀夫人見了禮,快落座的時候終于憋不住地一聲……”

他一眼掃過來,低問我:“笑什麽?”

“臣妾想起上午說起狐假虎威……”我忍笑道,“這才是真正的狐假虎威,這麽大的禮分明是給陛下行的。”

開了宴,一屋子的燕語莺聲,不停地有人上前來敬酒,我自有孕以來一連十個月低酒未沾,猛地這麽一喝,不過兩三杯便有了微微醉意。又有家人子上前敬酒,低低福身,曼聲道:“臣女恭賀敏妃娘娘喜得貴子。”

我剛執起酒盅便被他擋了下來,弄得那家人子一愣,他笑道:“敏妃不勝酒力,就不要讓她再喝了。”

那家人子怔了一怔,卻沒有告退的意思,反倒笑意更濃了幾分:“那不如陛下代飲了就是?”

我神色一凜。

看她容貌也算出衆,只怕此番本是奔着冊為宮嫔來的。一朝停了選就算是沒了這個希望,但如今既然有機會面聖,倒也怪不得她還想争一把。

我凝神一思,施施然執了酒盅往徑自宏晅杯中倒了一半,笑向他道:“來者是客,便請陛下代飲一半。”遂舉杯向那家人子,款款道,“本宮祝你找個好夫家,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遂仰首飲盡了杯中酒,宏晅亦同我一并飲下。她也舉杯飲了,卻又銜笑道:“喝酒哪有喝一半的?敏妃娘娘不勝酒力也還罷了,陛下也不勝酒力麽?”

語中冒險添了兩分大不敬,這是有意要出風頭惹他注意。宮中嫔妃早熟悉這些,都知她什麽意思,殿裏不覺一冷,等着宏晅的反應。

連我也覺得他必會喝這杯酒,不管他看沒看出她的目的,若當衆責她未免顯得小氣。

可他還偏就不吃這一套,悠悠然靠在靠背上,叉臂慵懶且随意地道了句:“是,朕還就是不勝酒力了。”

“……”那家人子沒想到是這麽一句,不知再該如何接話。殿中顯有數人露了忍笑的神情,便聽得一女聲清清冷冷道:“不長眼,在敏妃娘娘跟前行這種狐媚之事,簡直自讨沒趣。”

作者有話要說:_(:3」∠)_229晏然封妃那章小修了一下……

_(:3」∠)_晚上十點到十一點間第三更

_(:3」∠)_我好像都加更加成慣性了

_(:3」∠)_以及那個背後的人到底是誰……我以為雖然比較難猜,但好歹會有人猜中

233

我循着看過去,卻是瑞貴嫔。她一襲杏色花枝交領襦裙,端坐于順充華身旁。,一雙兒女坐在一邊,微颌着首,冷意淡淡的。

那家人子被她斥得一愣,滞了良久讪讪向我們一福:“臣女告退。”

宏晅清淺一笑,不多理會。

不知為何,我看着瑞貴嫔這樣的神色,心裏忽地不安起來,只覺她話裏有話,又說不清疑在哪裏。

“怎麽了?”宏晅一握我的手關切道,我搖了搖頭:“沒事。”

他微蹙眉頭說:“臉色不好。”

我擡手揉了揉額頭,只笑答說:“許是喝多了。”

我要繼續查樊娘的死因,雖不知從何查起也要繼續。我回殿後思量了許久,終于有了決定,叫來林晉吩咐道:“你去給本宮查樊娘和瑞貴嫔有交集沒有,但凡有,無論大小一律來禀給本宮。”

也許擔心得太多了,但既然存了疑,總還是查一查的好。

林晉一揖,随即卻是一怔,道:“娘娘……這個不用查,樊娘和瑞貴嫔是同鄉,同年參的采選,瑞貴嫔中選了,樊娘入宮後早早地就被篩了出去,沒能殿選,這才自己嫁了人的。”

竟有這樣一遭?我聽得直感後怕:“竟有這樣的事,怎麽早沒聽說過?”

林晉笑道:“估計娘娘當時沒上心……臣是因為當時只有這一個姓樊的,翻名冊的時候留了個心,後來又同她聊過幾句,才有這麽個印象。”

“她給元洵作了乳母之後,也時常去見瑞貴嫔麽?”我問他。

他應說:“是不是‘時常’說不準,但臣見過一次。”

我緩緩點了點頭,面色驟然冷了下來:“你帶人給本宮到鷺夕宮搜宮去。”

他一愣:“搜宮?”

“是,搜宮。”我冷笑道,“大張旗鼓地給本宮搜,本宮就是要讓六宮都看着。”

我并不确定樊娘的死與她有關,但既有起疑、白日裏她的話又确有不善,倒不如先做些什麽以示警告,順帶着震懾六宮。

再者,先前和靜妃粉飾太平太久,這樣的事我實在已經做得厭了。區區一個瑞貴嫔,還犯不着我那樣委屈自己。

林晉再無二話地帶人去了。這大約是我這些年來做得最“飛揚跋扈”的一件事,因為死的人是元洵的乳母,逼死她的人八成就是沖着元洵去的。無論是要把這個人震住還是要把她逼出來,我都沒有時間像從前那樣去忍。

我不能拿元洵的安危去忍。

我坐在案邊慢條斯理地為自己沏好一盞陽羨茶,又靜下心來一口口緩緩品完,估摸着時候差不多了,方擡眸淡泊一笑:“擺駕鷺夕宮。”

時間确是剛好。我到宮門口的時候,正見林晉帶去的一衆宦官幾步一個地靜靜侍立着,端然是已經搜完的樣子。我含着輕緩的笑意移步進去,直奔主殿,瑞貴嫔和幾個随居的低位宮嫔都在,靜默地向我一福身後,瑞貴嫔有幾分厲色道:“敏妃娘娘好大的陣仗。”

我淡看了一眼被她護在身邊的兩個孩子,涔涔一笑:“貴嫔不用這樣緊張,本宮不想害你的孩子,本宮只想知道是誰想害本宮的孩子。”

“敏妃娘娘還沒執掌鳳印!”她怒然道,“娘娘別忘了,臣妾也是一宮之主,娘娘此番搜宮,是有陛下的聖旨還是有太後和琳儀夫人的聖旨!”

“都沒有。”我輕聲一笑,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緩緩踱着步子,道,“貴嫔若是不滿,現在去成舒殿告本宮一狀好了。貴嫔娘娘你也是一宮主位,要去面聖本宮無權攔你。”

“恃寵而驕……”她切齒道,緩了口氣又言,“臣妾從未得罪過娘娘,娘娘為何疑到臣妾身上!”

“剛死的樊娘是你的同鄉,本宮不疑你疑誰?”我說着淡笑一聲看向林晉,“找到什麽了?”

“娘娘您看。”林晉呈上一物,是件小小的交領衫,他躬身道,“臣查過了,針腳是樊娘的。”

我複又看向瑞貴嫔,她神色一凜,駁道:“那是元汌的,樊娘一個乳母,臣妾托她給皇子做件小衫是什麽大事?”

“不是什麽大事。”我手上反反複複翻弄着那些小衫,閑閑又道,“不過這件衫子……四殿下現在也穿不了了吧?瞧着不過是兩三歲時候的東西,貴嫔妹妹你和樊娘還真是一直熟得很呢。”

話雖已至此,我心中卻仍是不确信是她的。只是不想輸在氣勢上,我理直氣壯了,才可能逼得她露出馬腳。

熟料她一把将那件小衫從我手裏奪了去,冷冷道:“娘娘未免管得太寬了。”

“管得太寬?”我輕然笑道,“本宮還沒正經管你。你買通月薇宮宮人讓皇長子覺得陛下立了新後他就不再是嫡子的事,本宮沒管;又四下散播類似的話,弄得永定帝姬也這麽想的事,本宮也沒管。”我一步步逼近她,眼中微蘊着笑意,就好像我真的确定這一切都是她做的、甚至有證據證明都是她做的一樣。

她身子一栗,垂眸淡淡道:“臣妾不知娘娘在說什麽。”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那些都和本宮沒關系。”我施施然坐下,維持着微笑凝睇着她,“本宮只想知道,你為什麽逼死樊娘。”

她眸光一震,我始終端詳着她,對她的懷疑在她的神色變化間愈來愈深。

“是她知道了你什麽了不得的事,還是不願意替你害元洵?”我淺笑着猜測着各樣的可能,“不過倒是奇了,本宮沒想到你會和靜妃聯手。本宮一直以為你看得比她透,又為什麽去找這個根本就已無力翻身的人?”

她沉默不言,直到此時,我才确信了那個人就是她。

過了須臾,她才冷冰冰地擡了頭,有幾分挑釁意味地道:“是,是臣妾逼死了樊娘。因為她不肯動元洵,臣妾就告訴她,她既已知道了我的想法,要麽去做這件事,要麽自我了斷。如她敢拉臣妾下水,臣妾說不準會對她的家人做什麽。”她笑意淺淺的卻有些鬼魅,“自臣妾進宮之後,當地的官員們可都可這勁兒地巴結着臣妾的娘家呢。”

我凝神冷視着她,她笑而又道:“不怕告訴娘娘。因為臣妾知道娘娘什麽證據也沒有,您動不了臣妾。”

我無聲一嘆,只問她說:“你為什麽害本宮?”

“娘娘多慮了,臣妾針對的從來就不是您。”她說着揚音一笑,“臣妾不過是想讓幾個皇子鬥起來。至于元洵麽……他還太小,臣妾不能指望着他犯錯不是?”

我心覺訝然,思慮了半晌冷笑道:“瑞貴嫔真是雄心壯志。也不看看皇四子才多大、有沒有登基為帝的大才。”

“怎麽時至今日娘娘還會說出這樣的話?”她不屑地笑道,“娘娘您自己不就已然證明了,在宮裏才德都不是要緊的,得聖心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她要挑唆幾個皇子反目、惹得宏晅不快,若真成了,相較之下唯一一個“懂事”的孩子便只能是她的皇四子了。

“貴嫔深藏不露啊。”我淡看着她,她抿笑注目于我,悠悠道:“野心是被逼出來的。臣妾起初也想好好作個嫔妃、元汌日後能封作一地之王便是了。”她悠哉哉地在我身旁坐下,又說,“可耐不住娘娘您獨寵啊……您連這樣的事都做到了,臣妾不過想把一個皇子扶上儲君的位子,有什麽不行?”

與瑞貴嫔為敵遠比和芷寒反目讓我更有懼意。就算真與芷寒反目,我也不過是心冷而已——反正也已冷過不止一次,我不怕再有一次;可瑞貴嫔就不同了,她有一雙兒女在側,又和靜妃一樣多年來隐忍不發,端得讓六宮都覺得她賢德。

不……她比靜妃藏得深多了。

靜妃現在至少也亂了陣腳,做了許許多多明顯的錯事,讓宏晅對她生了厭惡;而瑞貴嫔……若不是她白日裏說的那句話讓我生了些許疑惑、樊娘的事又直接牽涉到了她身上,我大概連疑都不會疑她。

我開始細細回想關于她的種種。她入宮那年,皇太後還在世,就是皇太後在殿選時做主把她留下的。後來關于沐氏的事……沐氏一時得寵,新宮嫔們恨到了極致,明裏暗裏使了不少絆,我們有心就幫上一幫、無心就袖手旁觀着,直到沐氏死。

現在想來……當年參與其中的方氏姐妹已死、齊玉桐失寵已久,蘇燕回随侍太後故而有個婕妤的位份……

偶爾想起這事,我總覺得說不準是她們當年鬧得太明顯,以至于連宏晅都看得明明白白,所以才是這樣的結果。

偏偏這個景氏沒事,還承寵、有孕、生下一對龍鳳胎,一路晉到了貴嫔的位子。其實我當時是知道她也牽涉其中的,卻也不曾多注意過她,何況宏晅。

她是當真藏得好深。

還是我疏忽了。回宮之前,我問怡然當時宮中有誰得寵,怡然特意點出的只有兩個人——芷寒和瑞貴嫔。芷寒未真正承寵,那麽就只有瑞貴嫔了。

想來她一直是有自己的手段的,卻瞞過了那麽多雙眼睛,還瞞了那麽久。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今天第三更~~~今天好開心耶因為最近更新勤快于是編輯大人給阿簫唱歌聽……

哈哈哈哈哈于是我聽歌去了~~~

嘿……突然想起個事……神秘人爆出來了……

之前押黃瓜賭芷寒的人……黃瓜呢?

押雷賭芷寒的人……雷呢?【叉腰昂首挺胸淡淡看】

收了我嘛收了我嘛……收了之後開新坑後臺有提示喲~~~

234

帝太後的病情始終反複着,不知是不是因她年事已高,那熏香帶來的損害難以調養回來。她開始有意地多召見我,起初我尚有幾分忐忑,宏晅也時常尋個由頭就同來,可經了幾次,發現她再也沒有刁難過我。

這個時候,靜妃多是在旁邊的,一味的謙恭孝順。我三番五次想告訴帝太後,靜妃曾在她所用的熏香中動過手腳,可到底還是生生忍下。于她而言,這樣的事也許還是永遠不知道為好。

不管她曾在後宮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浪。

終有一日,她喝完藥後對我說:“哀家覺得身子愈發不濟了,皇帝既有意讓你為後,你就先把這鳳印掌起來。”

我驀地一愣:“可是琳儀夫人……”

“這就是琳儀夫人先提的。”她循循笑着,一陣輕咳,“日後你執掌鳳印,她協理便是。”

我思慮再三,還是垂首道:“太後,這實在不妥。再怎麽樣……目下也該是夫人執掌鳳印、臣妾協理。陛下若已冊封臣妾為後,臣妾必定當仁不讓,但現在……六宮還是該以夫人為尊的。”

她思量片刻,終于點了點頭:“也好。你與琳儀夫人商量着吧,只是她覺得你這些年都沒管過六宮的事,先行歷練着為好。”

彼時靜妃就坐在旁邊,默不作聲地聽着我們的交談。她插不上話,帝太後也不會希望她在這樣的事上多插話。

安寂須臾,帝太後忽有一聲啞笑,遂看向我,細細打量着我說:“人老了,就愛想想從前的事情……哀家記得頭次見你的時候,你才七歲,皇帝也還是太子。你跟着他進宮來問安,好像什麽都怕、又好像什麽都不怕。”她的笑意濃了些許,帶着長輩對晚輩的寵溺,“吃點心還粘了一嘴的糯米粉。”

我紅了臉,低頭不語,她沉嘆一聲,又道:“那時候……哀家是真沒想到,你有一天會成了哀家的兒媳。”她緩笑着搖了搖頭,“也不知哀家能不能撐到你冊封。罷了,從前總覺得你配不上這位子,但大長公主說得對,皇帝喜歡才是最要緊的。這樣的事啊……大長公主看得比哀家要透。”她說着,笑容沉靜了幾分,“經了這麽多事,哀家不知道你還能信大長公主多少、又信琳儀夫人多少。但哀家可以告訴你,她們是不會害你的。哀家和雲清皇後只見過幾面,但自入宮以來和大長公主就是相熟的。她在感情上是個看得開的人,她女兒亦是——來日你登上這後位,若需要個幫手助你坐穩,琳儀夫人是可以信得過的。”

我肅穆一福,應道:“諾,臣妾謹記。”

“宮裏都說你走的是雲清皇後的路子。雲清,天清晏然無雲……不知算不算得一種緣分。但不管怎麽說,哀家希望你把這後位坐穩了。”她說得很是誠懇,我神情中有禁不住的錯愕劃過,她抿笑道,“哀家是想,若哀家不在了,有你伴在皇帝身邊,他就不會太傷心。”

那天我從長寧宮退出來,站在殿前空地上,心中百感交集。我一直覺得帝太後的病情并沒有那麽糟糕,可聽她如此交代後事……她該是清楚自己的情況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許她至今仍不在意我的死活,卻不得不去想想宏晅的日後。至親離世,對誰而言都是刻骨之痛,哪怕他是九五之尊;偏生又是任何人都要經歷的,哪怕他是九五之尊……

“想不到,連姑母也認可了你。”靜妃行到我身邊輕緩地笑着,“你配麽?”

我想着熏香的事,禁不住地回以冷笑:“比你配。”

我去了成舒殿,将帝太後所言一字不落地說給宏晅聽。他聽了之後沉默許久未言,眉宇間有抑制不住的痛苦。

他與我都知道,帝太後只怕時日不長了。

于是就這樣安靜了一個下午,他也沒有去理會那些似乎總看不完的奏折,就各自靜默地坐着。我在思索這十八年來與帝太後的相處,我想他只會想得更多。

直到夕陽西下,他在宮人掌了燈後似是拉回了神思,長長地一聲嘆息。

“母後她……”他無力地靠在靠背上,“其實太醫早已跟朕說過,母後也許撐不過今年。”

今年?!我聽了這樣的答案,猶有一驚:“竟這麽重麽……”

他點點頭,啞聲苦笑說:“是。所謂回天乏術……朕本不想讓母後知道,原來她自己竟是清楚的。”

第二天,我去拜見了琳儀夫人,同她說了帝太後的病情。她同樣地靜默了許久,俄而長嘆道:“本宮心裏有數,所以才勸着你太後讓你早掌鳳印。你前些日子行事太急躁了些,無故帶人去搜瑞貴嫔的宮……你知不知道六宮私底下怎麽議論的?與其這樣,還不如早把鳳印拿起來,也算得名正言順。”

“臣妾不是無故去搜。”我緊蹙着眉搖了搖頭,思量了片刻終是告訴她,“安插在娘娘宮中的宮人,就是瑞貴嫔。”

“什麽?”她驚住,“這是真的?”

“臣妾怎敢騙夫人。是她親口告訴我的,她要讓幾個皇子争起來,讓陛下對他們生厭,獨她的皇四子獨善其身。”我輕哂一聲,續道,“不僅如此,樊娘也是她逼死的。她想讓樊娘幫她害死元洵,樊娘不答應,她就容不得她了。”

琳儀夫人凝神細思着,少頃冷笑說:“又是個心思狠毒的。”

若不是狠到極致,如何會對襁褓中的嬰孩下手。

帝太後的病情很快急轉直下,宏晅對此從起初的悲痛不已變成了逐漸平靜。也好,那一天總會來的,自是平靜接受為宜。

有的時候,他會在殿後的涼亭裏靜靜地坐一會兒,可以靜到連神色也不動。随侍的宮人都遠遠候着,誰也不願擾了他這一份安靜,我也一樣。

在此之後,他常會直接起身去長寧宮,在殿中掩下所有悲傷之意,如常從容地陪帝太後說話。

在涼亭裏的時候,他大概是在給自己這份勇氣吧……

這樣的情景我看着總很難受,是以同去了幾次他就不讓我再同去,淡淡對我說:“你要和朕一起盡孝無妨,但你在殿裏頭強顏歡笑、回了晳妍宮就茶飯不思,自己的身子也受不住。”

我銜笑搖一搖頭:“無妨……太後那日說希望臣妾能和從前的雲清皇後一樣,雲清皇後對太後就很是孝順呢。”

他的眸色驀地一沉。

良久,他輕輕道:“別再拿雲清皇後自比……朕不希望你和她一樣。”

我一怔,問他為何。他攬過我倚在他肩頭,溫和道:“民間宮中,都道仁宗和雲清皇後是一璧,母後亦是這樣認為。那是因為……有些故事,他們并不知道。”他颌首看了看我,又說,“告訴你無妨。”

他起身帶我去了藏書閣,從最靠裏的一個架子上拿了給帶鎖的盒子下來,打開盒子,裏面有一卷書。好像很舊了,封皮已經損毀,只能依稀看到“手劄”兩個字。

“手劄?”我不解道,“誰的手劄?”

“鎖香樓手劄。”他輕地一笑,“那是個朝廷一直想除而不能的地方,他們手握異術又行蹤不定,只知有這麽些人在,卻始終查不到他們在何處。”他指了指盒子裏那本書,“這是偶爾尋得的,因與鎖香樓有關,故而只帝王能看,母後也不知道。”

我聞言便不敢動那書了,他笑道:“你看就是了,別說出去就好。雲清皇後的故事。”

我這才拿起來,書中筆記字字娟秀,似是出自女子之手。我一字字讀完,一顆心在故事的變化中從甜蜜到驚訝再到悲憫。放下那書時,我一聲嘆息間道盡悵然:“十五年未見……這才是他們真正的故事?”

他點頭:“是。”

我啞笑:“就因為那麽一個誤會……”

他默然。我又道:“所以對雲清皇後而言,她寧可忘了這一切。”

他擡眼看着我:“所以朕不希望我們以後會這樣。”

“當然不會……”我笑而道,“臣妾是個認準了‘人生得意須盡歡’的人。”

他一聲笑:“就算你像雲清皇後那樣要求和朕老死不相往來,朕也不會和仁宗一樣答應你的。”

他說着從我手裏将那本書從我手裏抽了出來,放回盒中鎖好,交給宦官放回原處。在宦官退出去後,他雙手搭在我肩上定定地注視我良久,緩緩道:“晏然,朕近來因為母後的病……心裏有些亂,你別在意。靜妃的事上,暫且委屈了你,但朕早晚會辦。”

我點頭一笑:“臣妾知道。陛下覺得臣妾是那麽不明事理的人麽?”頓了一頓,擡眼問他,“陛下給臣妾看那個,是不是怕宮中傳得多了,臣妾就真和雲清皇後走得路越來越像……直到有一天,因為一點小誤會和陛下老死不相往來?”

他面上有些慌亂和尴尬,目光避開片刻,承認道:“是。”

我悠悠打量着他,托着下巴輕松一喟:“陛下近來很是患得患失麽。”

他無聲苦笑:“心知母後時日不長……就愈發忍不住地去想若是心愛之人也離開了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話要說:_(:3」∠)_咳咳……雲清皇後什麽的,看過《鎖香樓》的菇涼是不是又要咬牙切齒罵我後媽……

_(:3」∠)_恩……太後命不久矣,連帶着靜妃命也不久矣……

_(:3」∠)_今天想努努力多加一更……于是~~第二更中午十二點?

235

生死之事,也許總要比想象中來得更加措手不及。不過五六日後,帝太後忽然昏迷,太醫忙碌了三四個時辰她仍未醒。

六宮都知道這預示着什麽,長寧宮外,一衆穿得頗顯清素的宮嫔們跪在地上低低哭着,嗚嗚咽咽之聲連成一片。

宏晅一直在殿裏守着,琳儀夫人、靜妃與我亦是,除此之外,幾個有子女的宮嫔也在旁靜默候着。

如若太後醒來,她大約會想看看孩子。

我端詳着靜妃的神色,她始終只是淡淡的,有幾許悲傷,但尋不到絲毫的心虛。我也已懶得再在心中感慨她的狠毒了。

其間她給宏晅奉過一次茶,宏晅淡淡地接過喝了一口,一個字也未同她說。不過這也确實不能說明什麽,再這三四個時辰裏,他除了問太醫話以外,基本跟誰都沒說過話。

過了一會兒,宮人進來掌了燈;又過一會兒,我看了看窗外,天已全黑。

“晏然。”他輕喚了我一聲,看着我道,“你身子弱……先回去歇着吧,如是母後醒了,朕叫人去請你。”

我搖頭緩笑道:“沒關系,還未覺得累。”說着朝殿外看了看,側耳傾聽那一片嗚咽之聲,向他道:“陛下倒不如叫她們先回去,這麽哭傷身也就罷了,太後醒來聽了也要心煩。”

他點點頭,吩咐鄭褚去傳旨。

片刻後,殿外安靜了,殿中也恢複了安靜。

又過了兩刻,榻上的帝太後輕咳了一聲,幾人面上都是一喜。

“母後?”他連忙坐近了些,帝太後睜開眼睛凝視了他很久,擡手擱在他肩上,微微笑着:“母後要不行了,母後自己心裏清楚。有幾件事……先同你們交代一下。”她說着目光轉過來,颌了颌首,:“來得也算齊全。”

我與柔婕妤一起扶着她坐起身,她吩咐邱尚宮去取東西。邱尚宮回來時,手中捧着幾只長盒子,恭恭敬敬地交予她。

那是盛放旨意的盒子。

她的手在那幾只盒子上摩挲了一番,一聲輕笑:“先帝在時,哀家和皇太後一起打理他的後宮那麽多年……如今臨死了,還要先把你的後宮打理好。”

她說着取出一個絲帛卷軸看了一看,淡笑道:“嗯,順充華這孩子不錯,永定也懂事,晉她作昭儀吧。”她說罷看向順充華,順充華一驚,急忙上前拜謝。她又叮囑道:“皇帝有言在先,昭訓位列九嫔之前。現在昭訓晉了敏妃,你這個昭儀就還是九嫔之首,但若有一日皇帝再冊位昭訓,你要按聖旨以她為尊。”

順昭儀恭謹一拜:“諾,臣妾謹記。”

她說着就随意将那絲帛卷好,一邊收回盒中,道:“也不必再找人宣旨了,都是自家人,意思到了便是。”宏晅啞聲一笑,她又取出了另一卷,打開看了一看,說:“柔婕妤侍奉了哀家這麽久,良充儀在撫養皇三子前亦是日日在哀家跟前。婕妤晉修儀,充儀晉淑容,也算得哀家最後謝謝她們了。”

二人連忙叩首道了謝。

她取出了第三卷,打開看了看,面上笑意便斂去了,她的目光掃過來:“敏妃。”

“太後……”我連忙斂身下拜,“謹聽太後吩咐。”

下一句話卻不是同我說的了,她向宏晅道:“你要冊她作皇後,又不願行事太急,那就先封夫人。以哀家的遺旨辦,也省得你再找理由了。”她說着把那卷軸遞給他,又笑續道,“加賜的封號哀家沒替你拟,你想好了添上就是。”

宏晅應了一聲“諾”,她向我道:“你起來吧。”

“謝太後……”我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卻只道出了這一句。

她看着我,目光很是慈祥溫和,她對我說:“哀家還是那句話,哀家希望你能把後位坐穩。皇帝真心喜歡你,哀家也願你們日後真能過得好,就如你給你女兒起的名字。”

齊眉,舉案齊眉。

我生了些哽咽之意,低眉深深一福:“諾……臣妾定不負太後囑托。”

她點了點頭,沉沉一嘆,又道:“還有一件事……”她說着神色間有些許猶豫,握了一握宏晅的手,“哀家也不知該不該說出來要求你。你若能照辦,便照辦;若實在為難,便當哀家沒說過好了。”

宏晅忙道:“母後請說,兒臣在所不辭。”

她緩了一緩氣息,又思量了片刻,遂向我們道:“你們都想退下吧。”

我們便都依言靜默告退。不管是什麽事,她最後想與兒子多說說話,旁人也說不得什麽。

後來的事……便是聽說他們一直聊到了将近子時。後來帝太後說話說得已很累、很艱難,卻仍不願休息。長寧宮的宮人說他們說了很多很多,大概說盡了宏晅這些年來的一點一滴。也談到了她的孫兒孫女們,她對幾個孩子都是喜愛的,把每個女孩都挨個說了一遍,但談及皇子時卻有許多避諱,說得不偏不倚,無論如何聽不出她更疼誰——她是有分寸的,生怕因為自己臨死前的一句話影響了日後的立儲之事。

然後,宮裏敲響了喪鐘。

帝太後死了,皇帝的生母、大燕帝國最高貴的女人死了……我心中一種道不出的悲戚,她對我曾苛刻過,弄得我一度心生懼意;但大多時候,她對我還是好的,就如她那次提起的,我頭回進宮見她是晏家剛落罪不久時,我七歲。在那麽多年裏她對我都是寬容的,不管我是太子侍婢還是禦前尚儀……那個時候她總還是拿我當個小孩子看,犯了怎樣的錯也不曾苛責過我。鄭褚他們私底下都曾調侃過“夫人和殿下一個樣子,晏然犯了怎樣的錯,都是一句‘年紀小,這點事算什麽,日後注意便是’就過去了。”

至于後來的種種,也怪不得她。廢妃回宮,連朝臣都忍不得、一度嚷嚷着要清君側,她又怎麽忍得了自己的兒子身邊有個‘妖妃’?

可她到底還是接受了我。誠然,更多是為了宏晅,但她到底為我鋪上了通往後位的一步。

我踏着夜間的寒涼往長寧宮行去,她去了,我作為她未來的兒媳也好、還是一個普通的晚輩也罷,總要再去磕個頭才是。

可我在長寧宮前見到了剛從殿中出來的宏晅,他面色陰陰沉沉的,見了我一擡眼,不由分說地便拉過我:“陪朕走走。”

我思量片刻,沒有推辭。

又是這些日子來見慣的安靜,前面打到的宦官手中的宮燈映出了一片明亮,我們被籠在這一片明亮中緩緩走着,走了很久很久,他長長地一嘆。

“陛下……”我猶豫着勸他,“帝太後已逝,陛下節哀順變……”

他側首看了看我,又靜默了一會兒,對我說:“晏然……有件事……就是母後最後對朕說的那件事。”

“什麽事?”我不解地望着他,他低頭喟道:“母後說要朕善待靜妃,無論她從前犯過什麽錯,朕不能廢她。”

我心中大震:“可是淑元皇後……”

“母後說的就是那事。”他面無表情道,“母後說……靜妃告訴她了。她說她也知道她本該廢了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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