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振國已是泣不成聲,小麗告訴她,“方進吸食毒品産生幻覺,在江氏跳樓,可馨為了救他,墜樓了。”
陸以琳的大腦像是突然被什麽擊中,眼神和身體皆是僵硬,就這樣再次暈厥過去。
等她重新醒過來,發現眼前漆黑一片,她直接從清晨昏睡到黑夜嗎?竟睡了那麽久,可是又不對,這裏是病房,就算是晚上,不可能完全沒有光亮,她還聽得到牆壁電視上發出來的聲音。
“琳姐,你醒了?”
是小麗在叫她,可是她卻看不見人。她掙紮着從病床上直起身來,小麗過來扶她,“琳姐,怎麽了嗎?”
陸以琳用力眨了眨眼睛,漸漸有了光感,但是非常模糊,就像看視頻時出現了馬賽克一樣。
經醫生檢測,陸以琳的大腦裏有一小血塊壓迫到了視神經。
“為什麽琳姐大腦裏會有血塊?”小麗向醫生問道。
醫生問陸以琳:“是不是前期腦部受過撞擊?”
陸以琳腦部受過最嚴重的撞擊就是兩年前,被陸振國家暴,傷得最重的那一次,她被花瓶砸中了腦袋,那次被送進醫院,檢查出來是輕微腦震蕩,并沒有說有顱內出血的問題。
醫生聽了後表示,我們的腦部還有身體其他部位遭受撞擊後,有些出血不是當時就發生的,它的症狀會在之後顯示出來,“腦震蕩之後,你是否有回醫院複查?”
陸以琳搖了搖頭,“沒有。”
顯然,就是那次頭部受創留下的後遺症。
“現在要怎麽辦?”小麗問。
醫生說:“需要做一個腦部手術。”
“手術成功的幾率有多高?”陸以琳問。
醫生如實相告:“百分之二十。”
“才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小麗驚呼,“那如果我們不做呢?”
“她的視力會逐漸衰退,直到……”醫生可惜地嘆了口氣。
“直到徹底變成一個瞎子。”陸以琳把醫生不忍心說的話,都說了。
“其實也不完全。”醫生大概是不願見病人絕望,“也還有其他可能性。”
陸以琳聽到還有其他可能性,眼神似乎都比适才亮了一些,急切地拉住醫生的手,“您的意思是,還有其他辦法是嗎?”
“等血塊自己移動到別的地方,但是這種可能性很底,而且時間不确定,這相當于是等一個奇跡的發生,不過,就算血塊自行移動,它也會壓到大腦內部其他神經,導致你的其他感官功能出現障礙。”
至此,陸以琳徹底明白了,想要恢複視力的機會有多渺茫。
“醫生,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陸以琳問。
“請說。”
“這件事不要再告訴其他人,拜托您!”陸以琳雙手合十懇求他。
醫生沉默良久,方才答應她說:“身為醫生,我們當然尊重病患的意願。”
“謝謝您!”
——
陸以琳像突然之間患上了幾百度近視,不同的是,近視眼看越遠距離的東西越模糊,越近距離的東西越清晰,但對于現在的她來說,無論距離的遠近,模糊程度都是一樣。
她看不清窗外天空的顏色,也看不清陳銘正的五官。
陳銘正的飛機十點多落地,聽說陸以琳進了醫院,他二話不說直接從機場趕往醫院。
他到達病房時,陸以琳正背對着房門口,坐在床邊眺望着遠處的天空。
一直陪着她的小麗,見陳銘正來了,拿着熱水壺出去打水,把病房讓給他們。
陳銘正走到陸以琳身邊,許久不見發覺她憔悴許多,心疼得一遍遍撫摸她的臉,“發生什麽事?昨晚不是才發消息給我說有好消息跟我分享,怎麽今天住進醫院來了?”
陸以琳轉過臉來看陳銘正,但是她看不清他,不知道他現在是生氣板着一張臉呢?還是心疼得直皺眉頭呢?也不知道不見的這幾天裏,他是胖了一點?還是瘦了一點?
她忍不住伸出手來,想摸摸他的臉。
陳銘正大概會錯了意,用一只手握住她停在半空中的手,“怎麽了?”
陸以琳搖頭,眼淚像決堤的河水,失控地從眼眶奔湧而出。
她哭得那樣可憐,那樣無助,陳銘正的心都快要被燒焦了,他蹲下身子,手放在她的膝蓋上,擡頭溫柔地對她說:“告訴我,發生什麽事好嗎?還是說你哪裏痛,我去叫醫生。”
因着他蹲下身子,陸以琳終于可以撫摸到他的臉,她的手指劃過他濃濃的眉毛,高挺的鼻梁,還有柔軟的嘴唇。
她便不哭了。
陳銘正從床頭上的紙盒抽了張紙巾,一邊幫她擦臉上的眼淚鼻涕,一邊似怨似寵地說,“你看看你,怎麽還跟個小女孩似的。快跟我說說,怎麽就進醫院來了?”
“不小心吃錯東西,中毒了。陳銘正,我好笨哦,對不對?吃個東西都能把自己吃進醫院來。”陸以琳說着便破涕為笑,好像真的在笑話自己有多笨似的。
陳銘正幫她擦幹淨臉,把紙扔進垃圾簍裏,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所以說,不能沒有我在身邊,你以後要對我如影随形,知不知道?”
“我是沒有問題,就怕你嫌麻煩。”陸以琳艱澀地笑起來。
陳銘正也笑,把她虛弱的身子攬入懷中,親了親她的額頭,附在她耳邊溫柔道:“就怕你不願麻煩我。”
——
半年了,陸以琳的視線衰退得還不算太快,但是也并不是完全沒有變化,比剛開始診斷出病症那時候是要模糊更多。
她還照料着比心甜品店,盡管眼睛看不太清,好在有小麗幫她。
這會兒,小麗正在把最近一個月的銷售數據報給她聽,她聽了後很是滿意,笑了笑,“看來小麗你比我會做生意多了。”
“哪有,琳姐,平常都是你出主意,我負責執行,比心甜品店越來越好,還是你這個老板的功勞。”
陸以琳笑了笑,很慶幸,上天對她還不算太殘酷,至少她還有愛她的人,陳銘正,有貼心她的人,小麗。
“姐,好好的,怎麽又哭了?別哭,對眼睛不好。”小麗拿了紙巾幫她吸幹眼角的淚水。
陸以琳從她手裏接過紙巾,吸了吸鼻子說:“沒事,突然想起曉曉了,我們差不多時間要去接她了吧?”
“嗯,差不多了,我先把臺面收一收,然後我們就出發。”小麗說。
李曉曉今日假釋出獄,本來還有一年半,但是因為她在獄裏積極接受教育,各方面表現良好,所以司法機關通過了她的假釋申請。
姐妹兩一年多不見,再見時彼此改變都很大,感慨頗多,見面時忍不住抱在一團哭了起來,引來周遭人行人側目。還是小麗提醒兩人到車裏去。
已經在酒樓訂了位置,小麗負責開車,陸以琳和曉曉坐在後座,三人前往晚餐地點。
上了車,曉曉才發覺,陸以琳的眼神似乎難以聚焦,她擡手在陸以琳的眼前晃了晃,前面的小麗才跟她說出了實情。然後一路上,便說起了這一年半發生的事情。
——
出獄的第二天,曉曉沒有急着回家,而是聯系到了陳銘正。
她這次要自作主張一次,把陸以琳眼睛失明的事情告訴陳銘正,盡管瞞着以琳做這件事似乎不太好,但是她不想看着以琳有一天狼狽的一個人躲起來。
當曉曉一股腦把所有的事情告訴陳銘正,她并沒有在陳銘正臉上看到該有的反應。
陳銘正端起面前的茶,冷靜地品着。
“你不相信我?我知道,我以前做過對不起以琳的事情,但是正因為這樣,我現在很後悔,我只想她好。”曉曉說。
陳銘正放下茶杯,擡眸道:“曉曉,我相信你,也很謝謝你跟我說這些。”
其實,陳銘正從美國回來的那天,在病房看到以琳那麽反常,他就知道事情不會如以琳說的那麽簡單,所以當天晚上以琳入睡以後,他去找了她的主治醫師。
陳銘正曾想過,以琳到底什麽時候才會把孩子和她即将失明的真相告訴他,直到在後來相處的日子裏,以琳仍舊緘口不言,并且盡可能隐瞞她即将失明的真相,陳銘正知道了,她從來沒有打算将這一切告訴他,并且伺機尋找機會離開他,帶着秘密永遠離開他,孤獨的一個人,而離開他的那一刻,大概就是她的眼睛徹底看不見的時候。
當陳銘正知悉所有,他并沒有拆穿她,而是配合着她表演,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至少,現在,他擁有她,他還能照顧她。
“其實,有一件事想要麻煩你。”陳銘正再次開口。
“什麽事?”曉曉問。
“江珊。”
只簡單的兩個字,曉曉便知道了陳銘正要表達的所有。
這半年來,陳銘正一直多方收集江珊違法犯罪的證據,他要讓那個人永遠待在暗無天日的監牢裏,也嘗嘗黑暗到底是何滋味。
——
很久都沒有看過電影了,等再過一段時間,完全失去視力以後,就更不會有機會。聽聞最近正在上映的國産喜劇片好評如潮,陸以琳鬧着要陳銘正帶她去看。
觀影時,觀衆笑,陸以琳便跟着笑,就好像她真的能看得見似的。
陳銘正側過臉望着她,某個時刻,陸以琳似乎感覺到了陳銘正的目光,她也轉過頭來,可是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好問他,“大家都笑了,你為什麽不笑?覺得這片子不好笑嗎?”
陳銘正沒有回答,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身體更多的向她那邊傾斜,低頭吻在了她的眉宇之間,這吻持續了很久,直到他的眼淚就要滴在她的臉上的前一刻,他才放開她,附在耳邊輕輕告訴她,“我笑點比較高。”
放映廳正在發出一陣爆笑,掩蓋了陳銘正話裏的顫音。
等電影結束,放映廳內明亮的照射燈亮起,觀衆逐步散場,陸以琳從位置上站起來那一刻,腦袋眩暈感襲來,眼前驀地陷入一片漆黑,她摔倒時及時抓住了陳銘正的手。
陳銘正扶着她,擔心道:“怎麽了?”
陸以琳強迫自己鎮定,反正最壞的結果她早就知道了,沒有什麽好害怕的,她一遍遍做着深呼吸,然後感覺光影又恢複了一點點。
她暫時松了口氣,“坐太久,腿麻了。”她說。
她還是不願說出實情,陳銘正也不拆穿,溫柔道:“看在你腿麻了的份上,要不要我這個男朋友背你出去?”
“不要了,公衆場合讓你背,會損壞你的形象。”
“這一點我就不同意了,別人看我背着你,肯定會覺得我對女朋友好,這只會給我的形象加分,哪裏會有什麽損壞?”陳銘正說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陸以琳還是覺得讓陳銘正背着不妥,“我腿一會兒就不麻了,你現在扶着我點就行了,真的不用背。”
“竟然拒絕我,那我只好來硬的了!”陳銘正故作強硬,直接将以琳抱了起來。
陸以琳突然身體騰空,雙手條件反射地摟緊了陳銘正的脖子。
這樣被他抱着,可是比被他背着更容易引人注意,和更容易招惹人非議了。
陸以琳妥協,“你還是背着我走吧。”
電影院裏晚上來看電影的情侶很多,當陳銘正背着陸以琳穿過大廳,還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不過,當事人一個不在意,一個看不見,其實也沒有任何的影響。
陸以琳的臉貼在陳銘正厚實的背上,感覺到他的背是那樣的穩重,溫暖還有安全。
司機傅哥已經把車停到了電影院門口。陳銘正小心地把陸以琳從背上放下來,把她安排進後座,然後一起坐了進去。
車子一路疾馳,陳銘正偶爾擡頭,發現沿路街道的景象好像不太對勁。
今晚去的是距離陳銘正住所最近的一家影院,路線是陳銘正平常開車時都會經過的地方,但是現在的路線明顯不對。
傅哥跟在陳家多年,是個老司機了,不會放這種低級錯誤,陳銘正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望了眼後視鏡,發現司機不對!他不是傅哥。
上車時,陳銘正忙着照顧以琳,沒有留心駕駛位上的人到底是不是傅哥,現在才發覺,這只是一個身形與傅哥相似的人。
陳銘正伸手便掐住了前面司機的咽喉,“把車停下!”
司機一腳踩下了剎車,陳銘正和陸以琳皆因為突如其來的剎車而被慣性帶向了前面,額頭撞到了車椅上的金屬,人又被彈回到了後座。
等陳銘正從混沌中稍微清醒過來,車上的司機已經不見,他拍了拍身邊的以琳,發現她已經被撞暈過去。
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裏,陳銘正爬到前面駕駛位,企圖開動車子,突然六七個彪型大漢圍着車子走過來,首先就從後座把陸以琳扯下了車……
當陳銘正從昏迷中醒來,是在一間破舊的木屋裏,身邊有一堆煤礦。他的手腳皆被鐵鏈拷着,和他背對背困在一起的還有以琳。
他叫了以琳的名字很久,以琳才終于蘇醒。
當陳銘正猜測着綁架他們的人是誰時,這座破木屋唯一的門突然被人推開,江珊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身黑色運動衫,頭上戴了頂棒球帽,身後跟着兩名大漢。
“我出生比她好,我長得比她漂亮,我能力比她出衆,憑什麽你愛她,卻不愛我?”江珊一遍遍問陳銘正,眼淚在眼眶中直打轉。
“正,說你愛我,說你愛我的話,或許我就放了你們。”
見江珊情緒極度不穩,陳銘正盡可能穩住她,“珊珊,放了我們,或許還有可能。”
“真的嗎?正,你說的是真的嗎?”
“對,但是你如果繼續錯下去,我們就真的再沒有可能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江珊突然冷笑了起來,挑起以琳的下巴,“你就是想救她而已,等我真的放了你們,放了她,你就會忘記剛剛說的話,然後繼續跟她在一起。
因為背對着的關系,陳銘正看不到江珊真正對以琳做什麽,心下更叫焦急,但他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耐着性子繼續安撫她,“不會,我向來說到做到。
“不如這樣吧,我先把她殺了,這樣的話,以後就再也沒有人跟我搶你了。”
“不,江珊,你聽我說,如果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們既往不咎,但是如果你殺了人,那罪責就不一樣了,你不想在監牢裏呆一輩子吧!”
陳銘正希望能夠警醒江珊,卻不想,江珊根本就是個不要命的。
“都到了這個地步了,什麽殺人罪,你覺得能唬住我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最近在調查我,就算我現在什麽都不做,最後,你也會把我送到警察手裏,到時候一樣是無期徒刑,我現在多殺一個人又有什麽區別?哦不對,或許,還能因禍得福判個死刑,讓我痛快點。”
“我答應你!江珊,我答應跟你在一起。”陳銘正已是無計可施,不得已用了最屈辱的方式,只希望可以保住陸以琳的命。
江珊繞到陳銘正的面前,伸手摸着陳銘正的臉,很久很久以後才開口,“現在才答應我,太遲了!我對你的耐心用完了!
“殺了她!”江珊一聲令下。
其中一名殺手舉起手中的匕首,刀鋒刺眼的光,晃在陸以琳的眼前,似死神的召喚。
“等一下!”
江珊突然間又喊停,殺手停下動作,等待她進一步指令。
“既然你是我所有痛苦的根源,應該由我來了結才對!”江珊從另一名殺手手裏拿過搶,對準了陸以琳的腦門。
“一槍斃命最好,沒有痛苦,但是我槍法不好,只能請陸小姐多擔待了。”江珊說完大笑起來,聲音恐怖瘆人。
在那冰冷的槍口下,陸以琳絕望地閉上了眼,她已沒有多餘的力氣掙紮。
一聲搶響,熱血飛濺,同時濺到陸以琳和陳銘正的臉上。
中彈後的方進,倒在陸以琳的懷中抽搐不已,血從他胸口流出來,浸染了他的衣服,一直蔓延到地上。
“方進!”陸以琳顫抖着叫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方進翻着眼皮,嘴角浮現一抹無比凄慘卻又安心的笑意。
“我欠可馨一條命,可馨欠你一條命,現在,我替她還你。”
自此,方進閉上了眼,身體僵硬地從她懷裏滾落到了地上。
不多會兒,外面警笛聲漸起,警察扛着武器進來,把江珊一夥人現場抓獲,他們得救了。
陸以琳抱着方進的身體,感覺他的體溫正一點點褪去。她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的名字,悲怆之音響徹夜空,直到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
陸以琳的視力徹底消失了,她的視野連帶着她的人生完全陷入了從未有過的黑暗。
綁架案的一個星期之後,是方進的葬禮。
陸以琳剛出院便去墓地看了他,帶了一束他生前最喜歡的桔梗。
方進第一次送花給她,送的就是桔梗,他還說,花店的店員告訴他,桔梗花的花語是真誠不變的愛,從那之後,他說他最喜歡的便是桔梗。
來到墓碑前,看見了同樣一身素色大衣的陳銘正。
“怎麽坐上了輪椅?”陳銘正問她。
“你知道的,我這人總是粗心大意,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摔了。”陸以琳回答他說。
因為知道來這裏極有可能會碰見陳銘正,所以陸以琳今天特意坐的輪椅,讓小麗推着,這樣她失明的事情就不會被識破。
“這麽粗心大意的你,或許需要我留在身邊。”
陸以琳沒有立即接話,只是擡了擡手中的花,小麗收到她的意思,幫她把花放在了方進的墓碑上。
良久的沉默,陸以琳方才說道:“你以為方進為什麽會死?因為是我說他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他雖然不是我親手殺死的,可是也間接因為我動了想死的念頭,我害死了他,還有我的妹妹。像我這樣背負很多人的命的人,憑什麽得到幸福呢?所以,陳銘正,算我求你,離我遠一點,這樣或許能夠讓我的負罪感少一點,心裏得到一點安寧,一點也好。”
陳銘正不禁單膝跪在她面前,陸以琳閉上了眼睛控制不住眼淚往下流。陳銘正便吻住她的淚水,陸以琳也不推她,因為她知道,以後都不會再有了,就請允許她最後再貪心這一次。
——
這一年的春節,陸以琳和爸媽一起過。
這次春節是有史以來氣溫最高的一次,一件打底衫外面加一件羽絨服就足夠,陸以琳起床後,自己摸到床頭的衣服一件件換上,這是媽媽李雪前一天晚上幫她放好的。她現在什麽都看不到,生活很多小事都要麻煩身邊的人。
她穿好衣服,拄着拐杖,小心翼翼摸到客廳,一出來就聞到香碰碰的早餐味道,應該有蔥花,她聞到了。
“媽?新年好!”
“诶!我的寶貝女兒,新年好!”李雪擡手抹了抹臉上的淚,顧不上請門外的陳銘正進來,過去扶以琳坐到餐桌前。
陸振國這個時候也從房間出來吃早餐,看到敞開的家門前,陳銘正站在冬天清晨的暖陽下,深情的眼眸對自己的女兒如影随形,怔住片刻後,不禁感傷落淚。
陳銘正從外面進來,盡管他動作很輕,關門時還是不可避免地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以琳攪着雞粥的手頓了一下,凝神側耳傾聽,除了那輕微的關門聲,為什麽還感覺到了某種很熟悉的氣息?陳銘正的氣息。“是我出現幻聽了嗎?”
不過很快,她又笑着釋然,大概是太想念了吧。于是她又給自己找了個解釋,跟爸媽笑說:“自從看不見以後,聽力就變得特別敏感,可能隔壁張姨在家打個噴嚏都要被我聽到了。”
陳銘正看着她微笑的樣子,忍不住落了淚。
“陸以琳不是幻聽,是真的。”
陸以琳僵在那裏。
陳銘正又說:“陸以琳,我可能沒有辦法如你所願,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
陸以琳的眼睛醫治成功,已經是一年多以後,陳銘正不見她的半年裏,為她找尋了世界上最好的腦科專家,大大提高了手術成功率,慶幸,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他和她賭贏了,陸以琳得以重見光明。
出院當天,陳銘正沒來得及帶她去慶祝,直接把人帶到了民政局登記結婚。
登記一個星期後,舉辦了空前盛大的海島婚禮。
婚後蜜月旅行回來,家裏收到了一張邀請函,落款是陸以琳的母校A大的校長。
“邀請我們去參加‘圖書館落成儀式’?我既不是榮譽校友,也沒有為這座新的圖書館做出什麽貢獻,而你,跟我們A大更是沾不上邊了,怎麽突然要邀請我們呢?”陸以琳躺在某人懷裏,拿着邀請函來來去去地翻看。
“你最近不是一直想回學校看看嗎?這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就這樣,陳氏夫妻按照邀請函上的時間,回到了以琳的母校A大。
陸以琳回到A大之後就有點管不住自己的腿,陳銘正去見校長,她卻到處跑,以至于忘記圖書館的剪彩時間。
當她拿着冰糖葫蘆,從擁擠的人潮擠到第一排,看見陳銘正和幾個當地官員站成一排,手裏正在完成剪彩儀式,聽到身邊有不少人議論紛紛。
“有顏有錢還有格調!這位陳先生好大的魅力。”
“一會兒制造一場浪漫的邂逅。”
“不小心把咖啡潑他身上,然後借口幫他拿去幹洗,然後順水推舟,拿到聯系方式,這個主意怎麽樣?”
“你這個不行,第一印象不好,依照我看呢,最好是兩個人打配合,一個騎自行車在他面前摔倒,然後另一個去扶。如果他快一步……”
陸以琳聽着周遭學妹五花八門,無所不用其極的“偶遇”,為自家老公表示深深的擔憂。她往臺上看了一眼,咬下一顆糖葫蘆,然後一字一頓地說:“其實,他喜歡男的!”
啊?……震驚,唏噓一片……
陸以琳扒開人群離開時,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諸如,“現在的好男人都跟男人談戀愛了,讓我們這些女孩子怎麽辦?”之類的話。她可算是放心了。
陸以琳繞過舉辦儀式的高臺,到臺後找到了陳銘正。兩個人一起去參觀新建圖書館。
圖書館前有一塊石碑,上面刻着“陳銘正夫婦贈”。
進圖書館時,陸以琳發現了這碑上的字,“原來,這是你捐贈的啊?難怪會請我們。”
“是啊,五年前,我以我們兩個的夫妻名義捐的。”
“那個時候,我們還不是夫妻呢!”
陳銘正勾着好看的唇瓣笑起來,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最後一定會嫁給我,我知道。”
這一刻,陸以琳忘記了這裏是圖書館門前,忘記了周圍那麽多雙眼睛看着,她踮起腳尖,雙手勾住陳銘正的脖子,緩緩地湊近他的臉,在他的嘴角蓋下一枚她的專屬印章。
當她要分開,陳銘正一手拖住她的腰,将她用力摁在懷裏,空出來的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臉龐,低頭瞬間便襲上她的嘴,兩人吻得時間很長,吻得難舍難分,卻又極盡溫柔,潤物無聲,猶如涓涓細水,纏綿且悱恻。
作者有話要說: 又順利完結了一本,依舊愛講故事愛寫文,所以,又開了一本新文《告白要趁早》,已經在連載了,有興趣地收藏看看喲~
按照慣例,開文都會有紅包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