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記·晏然傳第 90 章 !!!然後明天晚上還有一更~~求戳收藏!!!(4)

第 90 章 !!!然後明天晚上還有一更~~求戳收藏!!!(4)

第一章!!!然後明天晚上還有一更~~求戳收藏!!! (4)

…又在他眼皮底下違反宮規。

“陛下……”怡然鼓足勇氣說,寒風中,她的聲音禁不住地有些打顫,“是奴婢先……不關晏公子的事。”

語聲未落,心底已是一片死寂。難不成她做了這麽多年的宮正,最後竟要死在宮正司裏,還是與人私通的罪名。

私通……怎麽個死法?剝衣杖斃麽?

“我喜歡她。”晏宇淩開了口,全無怡然的那般驚慌,沉沉穩穩地凝視着皇帝,“但我們沒做什麽不該做的事,你放過她。”

皇帝輕笑着蹙了蹙眉頭:“晏公子,求人要有個求人的态度。朕饒你,是因為你是晏然的兄長。但你別忘了,怡然到底是朕禦前的人,朕要殺要剮,旁人都無權置喙。”

怡然低着頭,沒有看到晏宇淩的手緊緊攥起、又無力地松開。如若這裏不是皇宮,是其他任何一個地方,他會拼死帶她出去。但這裏不行……他們根本沒機會出去。

他想起怡然在病中時曾說:“別告訴陛下……”

連生病時都這樣怕,如今犯了這麽大的罪,他一定會殺了她吧。

晏宇淩心中猶豫了。皇帝的背後,是他的妹妹,他找了她很多年,如今找到了,他不該讓她看着自己死去。

但是怡然……

他低頭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女子。如今阿宸找到了、芷寒找到了,連最小的妹妹阿容都找到了……父母在天之靈也會心安吧。

他想,他一個放蕩不羁的游俠,這回大概應該敞開了放蕩不羁一次。

他看到妹妹想上前相勸卻被皇帝喝了回去,也看出皇帝的面色一分冷過一分。

他忽地笑了:“我替她死。”

周圍驟冷,三人都生生滞住。怡然驚疑不定地望向他,望向這個有生之年頭一個肯為她死的人。很久以後,她才知道晏宇淩這天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他誤會了,她病中說“別告訴陛下”只是因為她不想離開他,他卻理解成了皇帝對她很是苛刻。這是個略顯滑稽的誤會,卻也讓她知道,晏宇淩心裏有她。

他笑意不減地說着自己的理由:“如果我不刺你那一劍,我也不會傷,不會在宮裏養傷,也不會認識怡然。所以……這跟她有什麽關系?”

他把怡然擇得很幹淨。怡然想要出言反駁,但看着面前眸色冷冷的帝王,到底沒有再開口的勇氣。

片刻之後,皇帝一聲笑,笑侃游俠寧可不要命也不肯服軟,然後他居然說:“怡然比你妹妹小不了多少,也實在年紀不輕了,要不你娶走?”

這回輪到他們滞住。晏宇淩很是反應了一陣子,才不相信地問道:“你說什麽?”

“晏家已平反,你父親的侯位你是可以承襲的,娶怡然回去做侯夫人?”皇帝說得很是輕松,好像是半開玩笑的意思,又讓人覺得全無說笑之意。頓了一頓,他又說,“你要是不娶,朕就只好按宮規治罪了。”

他們還在錯愕中沒回過神,皇帝一聲朗笑,帶着晏然離開了。

他們又愣了半天,晏宇淩幹笑着問怡然:“這哪出?”

“還能哪出?”怡然扯了扯嘴角,“你若不娶我我就死定了呗。”

當晚怡然獨自一人去拜見了皇帝,入殿,下拜,行了稽首大禮。皇帝了然一笑:“免了。”

“謝陛下。”她站起身,行上前去如常給皇帝添茶。皇帝觑了她一眼,笑問:“怎麽樣?他娶不娶你?”

怡然臉上一紅:“大概吧……”

“這麽不肯定?”皇帝輕笑說,“信不信朕把你就地正法了?”

“陛下……”怡然默了一默,喃喃道,“您當真……準奴婢嫁出去麽?”

“你什麽意思?”皇帝的神色驀地冷了,凝視她須臾,涔涔道,“難不成你覺得因為晏然當年……朕就會……”

“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她急忙解釋道,“畢竟……當年大長公主送奴婢到陛□邊的時候……是因為……”

是因為看她懂事、也有幾分姿色,希望她日後能長伴帝王側。

“朕知道。”皇帝輕有一哂,“你安心嫁人就是了。朕若有半分那個心思,還能讓你做宮正做到現在?”

也是,若他想要她,她大概早和晏然一樣成了嫔妃。

怡然徹底放下心來,下拜謝恩。皇帝伸手一扶,和顏道:“行了,早想把你嫁出去。日後也不用你做什麽了,安心等着出嫁就是,嫁妝上必定不會虧了你。婚服自己去尚服局安排就是。”

“謝陛下……”怡然一福,笑得真心實意。

要嫁人了,她回到房中,心裏說不出的開心。皇帝已開了口讓她好好歇着安心等着嫁人,她這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起床後簡單吃了些東西,便聽有人敲門。

打開門,是十幾個禦前宮女擁在門外,見了她齊齊一福:“恭喜宮正姐姐。”

她一愕,怎麽……這是已經下旨讓衆人皆知了麽?

見她不清不楚,其中一人笑道:“姐姐還不知道麽?陛下剛下了旨,封晏充容的兄長做關內侯——說是承襲他父親的爵位。給姐姐和他賜了婚,姐姐要做侯夫人了。”

幸福來得實在突然。她怔了又怔,問她:“晏公子去見過陛下了?”

“是。”

“怎麽說的?”

那宮女道:“不知道,殿裏沒留人……哎?姐姐,你是什麽時候認識的這位晏公子?怎麽從來沒聽你說起過?”

她笑了一笑,沒法作答。

之後的很多天,她雖不當值卻仍是累得半死。聽說宮正要嫁人了,各宮都備了禮送來,從嫔妃到太後無一例外。

這些事她得自己應付,晏宇淩已不在宮中,他回到晏府,操辦婚事去了。

錦都延康坊,晏府。

忙了一天的晏宇淩獨坐案邊,嘴角禁不住地沁出笑意。

多少年了,他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會是個逍遙自在的游俠,不會成家——從前是為了找自己的妹妹們,但他偶爾細想,覺得就算找到了也不會娶妻吧,他覺得自由自在的日子挺好。

所以那時……那個名動煜都的歌姬跑遍了大半個大燕去找他的時候,他也沒有半分心動。

現在的一切,只好笑嘆一句造化弄人。

他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麽喜歡上的怡然,不過待他察覺出自己的心思的時候,他毫無隐瞞地告訴了怡然。不是沖動行事,他無比清晰地明白自己想娶這個有幾分潑辣又很有趣的姑娘回來。

這是件多麽奇怪的事,他行走江湖這麽多年,形形□的人見過不少,最後居然“淪陷”在了皇宮裏,就這麽不管不顧地愛上了他妹妹的摯交好友,然後他堂堂的“燕東第一俠”,受封關內侯,承襲了父親的爵位。

好在一切都很是順利,即便在他們措手不及的時候讓皇帝撞上了,皇帝卻答允得痛快。

他想起他去見皇帝的那天,那是被皇帝撞見後的第二日。

成舒殿裏,怡然不在、他的妹妹晏然也不在。

他問皇帝:“怡然呢?”

皇帝擡眼看了看這個進殿後莫說行禮、連聲“陛下”也沒叫的游俠,淡然回說:“死了。”

這當然是說笑,晏宇淩也聽得出來。他沉了沉,續問道:“你當真肯讓我娶她?”

“晏公子。”皇帝擱下筆,有幾分慵懶地不耐道,“你只要告訴朕你願不願意娶她就可以了。”

“……”晏宇淩默了一瞬,繼而無比堅定地回答說,“我娶她。”

“嗯。”皇帝點了點頭,“那你承襲你父親的爵位吧,在錦都好好做你的關內侯。怡然是個女子,又是在宮裏長大的,你總不能讓她跟着你行走江湖去。”

晏宇淩不禁一陣愕然,皇帝這是在替怡然着想?他不敢相信地望着皇帝,皇帝只是等着回答。

一時就這麽安靜地僵持住了,半晌,皇帝又道:“你在想什麽?若你非得走江湖去,就別娶怡然。她從八歲起就跟了朕,這麽多年在宮裏都沒受過什麽委屈,你總不能在幾年後讓朕知道她死在了江湖上。”

“……”晏宇淩終于點頭,“我留在錦都。”

然後皇帝叫人來宣旨。晏宇淩以為曾被皇族毀了全家的他,這輩子不會跪帝王,這次面對聖旨,他到底破了例。

為了怡然。

那天回家後,他走近了祠堂。站在靈位前,他告訴已死去多年的父母:“我要娶妻了。”頓了一頓,又解釋了一句,“是阿宸在宮中的朋友,很好的一個姑娘。”再一停頓,又補一句,“嗯……愛吃蝦餃。”

他們成親那天,錦都很是熱鬧。怡然是從宮裏直接嫁出來,他是去皇宮門口接的親。

那天,各宮賜下的嫁妝足有百餘擡,在錦都街道上鋪了好長的一路。晏宇淩騎着馬,不住地回頭望去。後面的轎子裏,是他的新娘。

行走江湖多年,他是個常騎馬的人,這次卻是騎得最慢的一次——沒聽說過新郎接親還縱馬馳騁的,後面的新娘怎麽辦?

她值得他慢下來。

那是一場很有意思的昏禮,來道賀的人不少,從父親的老友到他的兄弟,從達官貴人到江湖游俠,三教九流齊聚一堂見證他們的同牢合卺。

“兄弟。”敬酒的時候,與晏宇淩一起行走江湖多年、有着燕西第一俠之稱的秦軒啓搭着他的肩膀把他拽到一旁,往旁邊看了看,确定怡然在新房裏不在這裏,問他,“你真要為個女人就此做這個關內侯麽?過慣了江湖上的日子,我不信你能受得了這些。”

他輕笑一聲搖了搖頭:“會習慣的,江湖上,燕東第一俠從此不是晏宇淩了。”

“也好,人活一世,活得自在就好。”秦啓軒同他一碰杯,“恭喜你。”

燕東第一俠不是晏宇淩了。

他知道他說出的這句話意味着什麽。大燕的東西南北四方,都各有“第一俠”。但他這個燕東第一俠,多年來比其他三位的名聲都要大。一是因為他行事确實更潇灑不羁些,從劫富濟貧到暗殺貪官污吏他都敢做;二是因為他的背景實在傳奇——前禦史大夫的嫡長子、從過軍然後流落民間做了游俠;幾年前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繼而得知……他有兩個妹妹是當今天子身邊的寵妃。

很難想象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身份是如何在一家人身上出現的,不過自從他找到了他的妹妹,就逐漸從人們的視野裏淡出了。上一次铤而走險,好像還是骠騎将軍霍寧落罪的時候,他以燕東第一俠之名召集天下游俠到錦都,劫獄。

于游俠而言這沒什麽可怕的,即便他們知道這或許會丢了性命也沒什麽可怕。快意恩仇,行走江湖圖的不就是這個?

但……那件事卻最終不了了之。沒有人知道其間發生了什麽,只是隐約聽說了結尾:骠騎将軍無事,而晏宇淩的妹妹回了宮。

和他相熟的幾人知道,他曾說過,這輩子也不會讓他妹妹回宮。

如果說那次是造化弄人,這次就簡直是他晏宇淩命中有劫:他妹妹回宮了無妨,他如今娶個宮女回來算怎麽回事?

那天晏宇淩喝得微醉。走進新房,怡然正坐在榻邊等他。怡然本就生得美,今日卻比他先前見過的任何一次都更美。

她一襲孔雀藍的昏服,正坐榻邊,面頰微紅地朝他一颌首:“夫君。”

第二天,她按禮數向長輩敬茶——并不是晏宇淩的父母,他的父母已去世多年了。是小妹芷容的養父母,照顧她多年,如今住進了晏府,晏宇淩和芷容把他們當親生父母侍奉。晏然也叮囑過她,切不可虧待了這二老,到底也是對晏家有恩的人。

當日,席上卻出現了另一個人,真正讓她激動不已的人——她的母親。

晏宇淩笑說:“府裏夠大,把母親接來同住吧。”

她自不會不答應,最終是母親拒絕了——也在情理之中,她知道母親向來是個不願給別人添麻煩的人。

好在母親的住處也在錦都,住得也不差,她也就沒有強勸。

夫君、母親、公婆,她有了個完整的家……只差個孩子。

上蒼很快就滿足了她這點小小的心願,她有了身孕,那天晏宇淩激動得要把她抱起來,被她慌忙推開,嗔怪道:“小心動了胎氣。”

她好歹也是個外命婦、又和晏充容相熟,這樣的好事總要進宮去禀一聲。她想了一想,眼睛一翻說:“不去。充容娘娘多少日子對我不聞不問了,就不讓她知道!她一日不提我就一日不說,不讓這孩子叫她姑姑!”

“……”晏宇淩哭笑不得。

最後還是小妹芷容要進宮,她才沒攔着她說。順便還囑咐了一句:“告訴姐姐,她有什麽用得上我這前宮正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她明白晏然必定在宮裏又有煩心事,才無暇顧及家裏。

又是為什麽煩心呢?靜妃?還是……婉然?

一聲冷笑。婉然這名字,一看就與她和晏然是姐妹,卻是每每提及就忍不住地心冷。後宮當真是個扭曲人的地方,再好的姐妹也能反目。

确實出事了,她進宮見晏然的時候,晏然要她借宮正司之便幫忙查一封血書的字跡。

這件事,她推辭了。即便她曾對晏然說過,有什麽能幫得上忙的盡管開口。但那封血書,牽涉到一個剛死的宮嫔,她不知道事情會鬧到多大。她還有着身孕,現在于她而言的頭等大事,是把這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來。

所以她拒絕得很徹底,那封血書她看也沒有看一眼。

過了幾日,皇帝卻突然急召她入宮,原因讓她很害怕——晏然忽地暈了過去,高燒不退,昏迷時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但她當日并未見到晏然,皇帝告訴她說晏然醒了,只是很累,讓她也先去休息,明日再見。

那日她睡得不好,清晨早早地就起了身,知道晏然要先去晨省,就在簌淵宮門口等她。看見她的步辇回來,她忙迎了上去,松了口氣關切道:“姐姐出了什麽事?”

晏然的神色淡淡的,握着她的手似乎也沒有什麽力氣:“沒事。許是暑氣重了些。我夏日裏最是大病小病不斷,你知道的。”

她們一同進了殿,說起血書的事,晏然告訴她說托林晉去宮正司查了,卻并未查出結果。

怡然蹙了眉頭,沉吟了許久,她說:“宮裏不該有宮正司查不出的筆跡。若連個筆跡都查不清楚,還要宮正司幹什麽?姐姐讓林晉再查去,斷不能如此放下此事。”

她說得甚是篤定,沒注意到晏然的神色一亮,只聽晏然輕喟說:“算了。宮裏想害我的人多了,查出這個也還有下一個,不理她就是了。”

“姐姐?”她一陣錯愕,心裏有些急了。晏然也是有孩子的人,怎能這樣把話說得不疼不癢?她摸了摸晏然的額頭,“這是燒沒退還是出了什麽事?姐姐從前不是這樣的……為了阿眉,怎麽能不找到這人?”

她又說:“到底出了什麽事?若不行……我幫姐姐去查就是了,這事小觑不得,那人在暗處姐姐在明處,指不定什麽時候就鬧出大事。”

晏然卻突然笑了出來,笑得她一陣發懵,只覺得這一定是燒傻了,再不然就是如陛下所言的“一孕傻三年”,晏然還沒傻完。

那天她們并未想明白那血書是怎麽回事,只是她明明白白地感覺到……晏然的心情好像突然好了似的。

她在宮裏陪了晏然好多日,直到晏宇淩急了,給她寫信說:“螃蟹差不多可以吃了。”

晏然在旁一下子笑了出來:“好嘛,古有‘陌上開花,可緩緩歸矣’,今兒個是‘螃蟹已成,可緩緩歸矣’?”

怡然卻一下子怒了。晏宇淩這是故意氣她,知道她有身孕吃不得這些,偏生拿來饞她。于是回信,告訴晏宇淩她要在宮裏過中秋,讓他和她們“千裏共婵娟”去。

她們終于得知,那血書是出自婉然之手,她們的心裏都冷透了。

“咱們這個好姐妹,不能再留了。”晏然這樣說。

她們必須除掉她。這個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嫉妒晏然也嫉妒她,嫉妒到時時刻刻想要她們的命。

大寒那天,她當衆展示了自己的茶藝,叫了婉然與她配合。有太後在,婉然半句推辭的話也不敢有。一步又一步,做得那麽細致,又始終默不作聲。怡然的手上娴熟地擺弄着各樣茶器,一點點将婉然推向深淵。

禦前三然……

她想起這個稱號,心中一陣啞笑。旁邊悠悠地起了雅樂,她壓着聲問婉然:“還記得當年的禦前三然麽?”

婉然手上未停,輕有一笑:“此生不忘。”

“那你為什麽害姐姐?”她問她,“後悔麽?”

她想給自己一個停手的理由。

婉然又一聲笑:“此生不悔。”

怡然無聲一嘆。環顧四周,她不動聲色地數清了殿中的人數,又按着上茶的順序将面前茶盞數了一遍。然後,往其中一盞裏,彈進了麝香。

她覺得自己的十指都是冰冷的。她從沒害過人,這是第一次,就是要除掉靜媛夫人腹中的孩子、除掉自己相識多年的姐妹。

離座,回到自己席上去,她與晏然相視一笑,點頭示意她:成了。

靜媛夫人不會想到她們會在長寧宮如此明目張膽地害她,而她,也有辦法撇清自己的罪責。

清茶入口,二人都動了胎氣。一真一假。

但,沒有人來得及分辨怡然動胎氣是否有假——她是侯夫人,如若在宮裏出了岔子,沒法跟君侯交代,眼前這位晏充容也不會答應。

長寧宮的兩個側殿裏安置下兩個孕婦,兩個已近臨盆卻動了胎氣的孕婦。

候在外面的一衆宮嫔覺得奇怪,似乎只有靜媛夫人喊得那樣厲害,那樣撕心裂肺。侯夫人那邊……靜靜的,莫不是出了什麽事?

最擔心的自是晏然,她請旨進去陪伴怡然,太後準了。

殿裏,怡然與她皆是淺笑吟吟。

她們早知靜媛夫人的胎有問題,是以屢屢傳怡然進宮,為的就是顯得親昵。如是沒有今天這出,靜媛夫人大概也會挑個合适的日子和她一起動了胎氣,然後一起生子、将她的孩子換走。

本也算得個周密的計劃,卻耐不住她們先下手為強。

她在喝了一口茶後,長甲輕輕一彈,那杯中便有了麝香,她卻沒有喝第二口。

宮正司會查到兩個杯中都有麝香,總不能是她自己害自己。

婉然……所有的嫌疑就都落到了她身上。

戕害皇裔,那麽多人死在這上面,就連從前寵冠六宮的瑤妃都是。這個罪名,任憑她有天大的本事也背不起。

二人微微笑着,心底是按捺不住的凄意。

那天,她回了家,晏宇淩陡然松了一口氣,焦灼不已地拉着她左看右看,才相信她确實沒事。

“夫君……”她反握住晏宇淩的手,兩只手都冰冰涼涼的,沒有絲毫溫度,“夫君……等孩子大一些,你帶我走吧,我去跟你走江湖,不要做這個侯夫人了。”

這話她曾經也說過,卻總有些開玩笑的意味,今日是實實在在的認真無比。她對宮廷,太厭倦了。

晏宇淩緊緊摟住她:“你好好的……把這個孩子生下,你要去哪兒我都依你。”

她直到生完了孩子,才聽說婉然死了,杖斃。是晏然一直不敢告訴她,怕她出了閃失。

晏然是對的,即便此刻已過了多日,她仍免不了大哭一場。

婉然……那是她相識多年的姐妹啊,就這麽被她一點一點設計着,沒了性命。

她想,在江湖上,也許充斥着刀光劍影,但是一定沒有這樣的爾虞我詐吧。而一刀砍死一個人或是一劍刺死一個人……實在比這樣慢慢算計着、煎熬死一個人要舒服多了,于雙方都是。

一定要去和晏宇淩走江湖,這個想法在她心中越來越明确。

畢竟不是立時三刻就能去,走之前,她也還得照常過。她會時常進宮見一見晏然、偶爾也會見一見皇帝。

她發現皇帝待晏然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當真為了她愈漸不顧六宮。

剛剛有了身孕得封了昭訓的晏然告訴她:“陛下說,想嘗試着一心一意對我好……據說是跟咱未來的妹夫學的。”

淩合郡王,芷容剛訂了親的未婚夫。

她問晏然信不信,晏然反問她:“為什麽不信?就算他只能做到一天,我也是舒心一天。第二天做不到了,不提這事便是,矛盾那麽多幹嘛?”

後宮……好像也只能是這樣。

“我想跟你兄長去走江湖。”她說。

晏然笑道:“你跟我說過。”

“這次是認真的。”她抿一抿唇,“我想……一定和後宮很不一樣吧,我更樂意去做燕東第一俠的妻子,比侯夫人強多了。”

晏然笑而不言。

她不知道,在她來見晏然的同時,晏宇淩去見了皇帝。

他直言說:“陛下,臣要接着走江湖去。”

皇帝面上登時劃過厲色:“你娶了怡然走,現在又來毀約。晏少俠,朕事先倒不知道你也能行事這麽卑劣。”

“不是臣行事卑劣……”他低低一笑,“是怡然的意思。她想離開錦都,從此跟皇宮再無瓜葛,想去看看江湖。”

皇帝微有一愣。

“所以……這關內侯……”

皇帝說:“侯位世襲,給你兒子留着好了。”頓了一頓,又道,“走可以,等你妹妹做了皇後。”

不是商量,他是要求他們必須留下來看着晏然受封。

這對怡然而言也算件好事。晏然登鼎後位,為人正妻,倒也值得一等。

但他們開始着手準備走江湖的各樣行頭——其實晏宇淩沒什麽要準備的,是兩人一起給她準備。

有生之年,她第一次穿上了裋褐1。

同樣是交領右衽,穿上後和襦裙卻是全然不同的感覺。她對着銅鏡看了看,伸出大拇指贊了一句:“姑娘,你英姿飒爽。”

晏宇淩在身後挑眉看她:這件裋褐是全黑的,也就是說……是件夜行衣。

于是他拿過黑巾從後面伸出手去圍在她臉上,笑道:“姑娘,大半夜的,沒人看你英姿飒爽。”

看着鏡中面帶黑巾的自己,她覺得黑巾下的面頰驀地竄了熱。晏宇淩從鏡中凝視這樣的她須臾,一聲無法抑制的笑。

很久以前……也是因為這樣的黑巾,他第一次嘲笑她,大半夜的笑道止也止不住。那應該算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初識。

怡然當然知道他在笑什麽,他們正在想同一件事。

“讨厭!”怡然轉身錘了過去。晏宇淩一躲,道了句“夫人恕罪”,就有力地摟住了她,讓她動彈不得。

“其實你這樣穿挺好看的……”他在她耳邊低低說,“不笑你了。日後走江湖,還勞夫人陪着。”

怡然咬了咬嘴唇,分明是她央他一起走江湖,聽着卻像是他理虧一般。

晏然終于受封了皇後。那日,是她最後一次入宮觐見,以外命婦——關內侯夫人的身份拜見皇後。

她看到晏然面上滿滿的笑意、還有身邊執手的帝王。

她想,芷寒離開了皇宮、芷容有了淩合郡王,連身在深宮的晏然都獲得了帝王的真心相待……

一切都很好,晏宇淩可以放心了、可以不用別別扭扭地被束縛在府裏做這個關內侯了,她也就可以大大方方地不做這侯夫人了。

嗯,這回輪到她怡然痛快一把、好生在江湖上體會一把快意恩仇了。

☆、251晏公子和怡然(下)

燕東第一俠重出江湖了——這是近來江湖中頭等的大事;

燕東第一俠攜夫人一起重出江湖了——這是近來江湖中最令人瞠目的大事。

不是沒有夫妻倆一起走江湖的,可燕東第一俠的夫人何許人也,參加過他們昏禮的都知道——沒參加他們昏禮的一傳十十傳百也知道。

那是在宮裏當了多年女官的前任宮正,據說禮儀規矩只比那些個貴女強,絕不會差。

讓她在宮裏她興許如魚得水,走江湖……這灘完全不同的水會不會淹死她?

可燕東第一俠這個做丈夫的答應了,旁人又還能說什麽?

大燕東南的栗合,冬至時一年一度的游俠相聚,總是一場盛事。各路游俠都會趕到這裏不說,一些懷揣着好奇心的富商或是學子也會來一睹為快。不說別的,單說這年年一争的“第一俠”就夠有看頭——當然,如今這四位,已經很有些年沒被殺下去了。

此前的幾年裏,晏宇淩都在錦都未參加這盛會,自然也沒得比武。從前年開始,有人嚷嚷着說:“他早就回錦都做他的晏家嫡長子去了,索性今天燕東的游俠們拼死一搏,争個新的第一俠出來。”

卻是沒什麽人敢響應。

不是怕厮殺,只是這位燕東第一俠在江湖上名頭太響、甚至響過了看似與他其名的其他三人。在不知會他的情況下把他換下去,開什麽玩笑?這又不是朝中的官員撤換。

于是就這麽不清不楚地拖到了今天,燕東第一俠來了,還帶着夫人……和兒子。

宜膳居栗合分號。

一樓的大廳裏,氣氛比往日豪氣了些。平時總是文绉绉的富商和文人多些,但每逢這個時候,各路游俠齊聚,其中不乏來得起宜膳居的人,所以這兒就從一個文人雅士相聚的地方切換成了個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館子。

晏宇淩從前是這裏的常客,又因為偶然出手救了這裏掌櫃的的命,全店上下一直對他奉若神靈——也因為這個原因,在救了掌櫃的之後,來了幾次他就不敢來了。

這次會再來,當然是為了怡然。他住得随意一些不要緊,卻不能委屈了妻兒。

“晏公子。”小二迎了上來向他連連作揖,還是幾年前那人,和之前一樣友好,“老沒見您了,我們掌櫃的年年念叨。”

晏宇淩回以一笑,伸手把銀票塞給他:“事先說好,該多少錢我照付。若再跟從前一樣,我還換地方。”

小二聞言連忙應道:“諾……諾!聽您的意思。”

總不能生把人趕走,掌櫃的若想不收錢還不容易?總有法子退的。再不然,等他離開栗合之後設宴請一衆游俠吃一頓,就說是他晏宇淩請的。

小二這麽琢磨着,拿定主意決計不能收這個大恩人的錢,“铛”地一聲,一白物從他迅速眼前飛過,直釘在旁邊的柱子上。

“二樓雅間我包了,其他人給我趕走。”一人輕搖着折扇走進來,一襲淺色直裾,端得是書生模樣,卻又是桀骜不已的神情。那白物顯是出自他手,小二也是見慣了這種事的人,拔下來一看,居然是張疊好的銀票。

好內力。小二暗嘆了一聲,卻見那邊正上着樓的晏宇淩停了腳步,輕笑一聲回過頭來:“徐少俠,別來無恙。”

“呵,燕東第一俠。”那書生仿佛剛看見他,笑聲中卻蔑意暗含,“真是許久不見。我頭年說要戰你第一俠的名號,你來年就沒了蹤影,實在膽小得可以。”

晏宇淩神色一凜。

許久,卻見他繼續向上走去,一壁走着一壁笑道:“現在不是下戰書的時候,上面的房,有勞少俠讓我一間。”

那書生聲音厲然:“我若是不讓呢?”

晏宇淩笑回過頭,睇了小二一眼,又對那書生說:“抱歉,錢我先付的,該說是我不讓才對,要麽少俠把錢還我?”

“還你就還你。”那書生冷聲一笑,手腕一抖,又是一白物飛出去,必定又是一張銀票。

但見這邊晏宇淩的手在夫人腕上一摸,也是一物擲了出去,“铛”地一響,也将那銀票釘在了柱子上。衆人聽得一陣散珠落地的聲音,方知他是從夫人手上扯了個手鏈下來。

當即便有人心下暗惱,心說這一場晏宇淩算是輸了。縱是眼疾手快擋回了那銀票,可耐不住人家那銀票是張紙,他這邊的珠子好歹是個硬物。

晏宇淩好像全沒意識到這一點,攜着夫人的手就上樓了。

這邊徐書生全沒料到他出手能這麽快,很是愣了一愣,餘光瞥見望着那銀票滿是慌張的小二,不耐地皺眉道:“怎麽了?”

衆人也都看過去。

小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将那張銀票“摘”了下來,連同一根細線一起“摘”了下來。

廳堂裏一陣愕然不已地倒抽冷氣之聲。

敢情……晏宇淩壓根沒用那珠子,是用裏面串珠的線毫無偏差地将那銀票釘進了柱子裏。

這才叫好內力……

燕東第一俠與自诩“燕東第一武書生徐修”在宜膳居的這一次過招一夜間傳得沸沸揚揚。衆人都激動極了:當年那個要挑戰晏宇淩的徐修還沒忘了這茬?還來叫板了?然後當衆吃了癟?

好戲啊!

大小賭場裏都開了賭局,賭今年冬至過後,“燕東第一俠”之名會花落誰家。

兩個時辰,賠率到了一比五十。

宜膳居裏,怡然笑眯眯地将銀票遞給小二:“幫我去下個注,賭那書生贏。”

“哦……啊?”小二應了一聲驚覺不對,望向她身後不遠處正溫着酒的晏宇淩,晏宇淩一笑:“去吧。”

小二傻了,沒聽說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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