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惹憐
◎既許你昭訓之位,你的事便不是小事。◎
第二天,趙良姜送出去的糕點被麝月親自送了回來。麝月當着趙良姜的面打開食盒,抄起盤子,把那點心全倒在地上,還用繡鞋踩了兩腳。
“麝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青鹂見狀惱了,“昭訓娘娘可是東宮的女主子,你再這樣放肆,我可就不客氣了!”
“不客氣?”麝月柳眉一挑,聲音尖利,“我不過是照殿下的意思,把昭訓娘娘的東西送回來。殿下還說了,讓娘娘以後再不要送有的沒的,浪費東宮的食材。殿下為人素簡,最不喜歡那些刁鑽跋扈,奢靡浪費的女子。”
(′з(′ω`*)輕(灬 ε灬)吻(ω)最(* ̄3 ̄)╭甜(ε)∫羽( -_-)ε`*)戀(*≧з)(ε≦*)整(*  ̄3)(ε ̄ *)理(ˊˋ*) 她又陰恻恻地冷笑:“再說了,你們昭訓娘娘左右不過是個衣冠子,和我們比又高貴到哪裏去?殿下選妃在即,到時候太子妃容不容得下你們還另說呢!”
“不要臉!”青鹂說不過她,恨不得上前掌她的嘴。
趙良姜下腹墜痛,還在床上躺着,聽她們吵得腦仁疼,忙示意雉錦過去把她們拉開。饒是如此,青鹂還是扇了麝月一巴掌。
麝月捂着臉,鬓發散亂,惡狠狠道:“給我等着,以後有你們好果子吃的!”
“太沒規矩了,仗着自己服侍殿下的時間久,就沒大沒小。”青鹂氣悶地走過來,看趙良姜病恹恹的,心氣更加不順,“娘娘,你先前對付裴婕妤的時候不是挺有手段的,怎麽這幾天跟霜打的茄子蔫了?”
趙良姜撐坐起身,讓雉錦給自己倒了杯熱水,不鹹不淡道:“她不過是嫉妒我,畢竟她貼身伺候殿下有一段日子了,連個名分都沒有。我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我看她們上蹿下跳的,反倒覺得好笑。”
“可也不能任由她們欺負啊。”青鹂嘆了口氣,“她有句話是說對了,現在殿下還沒有選妃,等太子妃入主東宮,咱們的日子只怕會更不好過。”
雉錦聽了,忍不住道:“為什麽咱們娘娘不能做太子妃?”
“這……”青鹂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但又不得不承認,趙良姜身份低賤,莫說皇後,肯定還有很多人不願她做太子妃。現在趙良姜是風光,可風光不了多久的。
除非……趙良姜的父親沒有被革職查辦。
趙良姜皺眉,顯然雉錦提的勾起了她不好的回憶。
“好端端的糕點,被人這樣糟踐,可惜了。”趙良姜聲音幽淡,“就讓她們再鬧騰會,不鬧騰,又怎麽能闖禍呢?”
趙良姜因月信卧床時,麝月又差人把秋裝送來了。每年換季的時候,皇後都要給各宮送一批新衣,趙良姜穿了新衣,還要拖着沉墜的身體給皇後請安。
到了坤寧宮,趙良姜方覺察出不對勁。料子是新的,但聞起來有股淡淡的花香。衣料摩擦肌膚的時候,總是莫名瘙癢。趙良姜本就身子墜痛,加之瘙癢,便是坐立難安。
皇後見她鬓發散亂肌膚緋紅,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又聽人說她最近指使青鹂大鬧膳房,完全不複初見時的柔順恭謹,不由怒火中燒。
“放肆,你一副輕佻放/浪的狐媚樣給誰看?!來人,給本宮掌嘴!”
趙良姜尚未反應過來,便被兩個內侍挾住兩條胳膊扇嘴巴。她連連求饒,好一會,皇後才命人松手。但皇後并不解氣,只命她回去抄一個月的心經,每天都送到坤寧宮來。趙良姜跪拜叩謝,等離開的時候,人已經腳步虛浮,弱不勝風。
回到宜春宮,青鹂和雉錦忙給她上藥。
“娘娘,是這衣裳上染了夾竹桃的汁水,看看您的脖子,都紅了一片。肯定又是麝月幹的好事!”青鹂生氣道,“她肯定不會給娘娘找太醫的,娘娘,您不是有藥膏嗎,我現在給您塗上。”
趙良姜在掖庭服役的時候沒少被主子們掌掴,甚至麻木到不覺得受了羞辱。至于夾竹桃,她曾給裴婕妤下過毒,自然也很清楚。
她摁住了青鹂的手,搖頭道:“青鹂,等傍晚,你再去光天殿告訴殿下,就說我生病了。”
青鹂點點頭:“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到了傍晚,本該是晚飯的時間,宮婢卻只送來了一碟鹹菜和兩個饅頭。水也是冷的。雖然這幾日膳房也克扣宜春宮的飲食,但并沒有那麽過分。可在得知梁藏旭差人退還趙良姜的糕點,随後她又被皇後掌嘴,罰抄《心經》後,那群宮婢才真正肆無忌憚起來。
趙良姜換了身新衣裳,并不施粉黛,只用胭脂擦了擦眼角,讓自己看起來好似哭過一般。
雉錦默默在旁看着,雖說她這幾日和趙良姜朝夕相對,但安靜下來的時候,她又會驚嘆于趙良姜的美貌。在她“精心裝扮”後,果然更惹人憐愛了。
雉錦先趙良姜一步前往膳房,還沒到門口,就撞上從裏邊出來的麝月。
“你又來幹什麽?”麝月聲音尖細,“殿下沒告訴你嗎,以後膳房這樣的地方,你不配來。”
雉錦行禮道:“娘娘這幾日身子不大好,也沒個太醫瞧瞧,奴婢過來,只是想給娘娘拿點熱水,給她敷一敷肚子。”
“你這意思,是我們怠慢娘娘了?”麝月冷笑。
“麝月,你這樣就不怕報應嗎?”雉錦幽幽道。
“你算什麽東西,也敢質疑我?”麝月怒目圓睜,揚手要給雉錦一巴掌。但手掌在半空,就被趙良姜擋住了。
趙良姜現下病體憔悴,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她不過為我讨口水喝,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說着,她還連連咳嗽。
“我愛怎麽着就怎麽着,反正能親近殿下的又不是你。”麝月看她那副模樣,只覺得無比痛快,“你以為爬了殿下的床以後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我麝月都沒得到的,你憑什麽先得到?我告訴你,現在你所遭受的一切都只是開胃小菜,以後我會慢慢地磋磨你。”
“所以,夾竹桃的汁液是你浸在我的秋衣上了?”趙良姜目光微動,似乎有些氣悶,抓住她的手腕便要她給個說法,麝月吃痛,不耐煩道:“是又怎麽樣?你人微言輕,就算受了委屈,殿下也聽不到看不到,還不是任我擺布?”
“你,你……”趙良姜稍稍用力,就被氣極的麝月狠狠一甩,摔在了石階上。
雉錦撲過去:“娘娘!”
趙良姜當真是摔了一跤,疼得站不起身。麝月正想笑,卻突然看到了梁藏旭冷肅的臉孔。
在梁藏旭面前帶路的青鹂頓時誇張大聲道:“麝月,你欺人太甚,就算娘娘出身低微,也輪不到你欺負!”
方才麝月說的做的,梁藏旭都看得一清二楚。麝月頓時慌了神,忙跪下來磕頭道:“不是的,殿下,你聽我解釋。”
梁藏旭睨她一眼,走到了趙良姜面前。他好些日子不曾見她,走近了,又莫名能聞到那夜幽暗的苦玫瑰香。那盞下了藥的茶不能讓他徹底起意,真正讓他陷入癫狂的,是她的異香,還有她嬌軟的軀體和勾魂的聲音。
他有些燥。
伸手把趙良姜扶起,趙良姜受寵若驚:“殿下。”
她眼尾帶紅,唇無血色,好似随時會頹倒。梁藏旭心中一動,不由得握緊她的手腕。這一舉動讓麝月和身後的幾個宮婢都暗暗驚訝,梁藏旭素來不喜女色,還是第一次在衆人面前碰一個女人的手。
“麝月,孤太縱容你了。西苑含光殿還缺一個灑掃丫鬟,你便在佛祖金像面前,好好反省吧。”
西苑距離東宮甚是遙遠,含光殿裏住的都是和尚。梁藏旭的意思,是把麝月直接逐出東宮。
麝月還以為他會念着舊情,此刻心都涼透。她不禁磕頭道:“殿下,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這就給昭訓娘娘賠罪,求殿下不要趕奴婢走!”
梁藏旭并未理睬,仿佛她跟他這些年,從未入他的眼。他只是牽着趙良姜,轉身離去。
荀颉見麝月磕頭磕得太響,不忍道:“麝月姑娘,殿下說一不二,您還是請吧。”
麝月充耳不聞,便是人都走遠,還不停求饒。但即便她磕到額頭血流如注,洇紅了鼻骨,也無濟于事。
梁藏旭的掌心布滿繭子,大抵是在西北帶兵時留下的。也有些滾燙,很有存在感,讓趙良姜無法刻意忽略。
梁藏旭才入宜春宮,就看到桌上的饅頭鹹菜,眉頭不由皺起:“孤不在的時候,她們只給你吃這些?”
趙良姜不答,青鹂便搶着道:“豈止啊,她們瞧娘娘心善好欺負,還給娘娘下毒,不讓娘娘找太醫,明知道娘娘來了月信,甚至不給娘娘一口熱水喝。”
梁藏旭松開趙良姜,轉身,琥珀色的眸看着她。他才發現,趙良姜的兩家有不正常的紅暈,不由得探她的頭,“你發燒了,為何不說?”
趙良姜微微低頭,聲音軟糯:“妾身聽聞殿下最近都在處理政務,不想讓殿下為我的小事煩憂。”
一縷碎發從她的頭上垂下,恰好落在白皙的鬓邊。梁藏旭心弦微動,不由道:“孤既然許你昭訓之位,你的事便不是小事。”
梁藏旭讓青鹂把菜撤下,又吩咐人到膳房把新的飯菜送來。
随即,他轉頭看向雉錦:“你,到尚藥局請太醫,就說是孤的旨意。”雉錦忙行禮應是,匆匆離開了宜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