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試探
◎你今日，只是為了送孤小吊梨湯才來的？◎
荀颉見何蓁蓁出來了，這才接過趙良姜手裏的食盒。他正要轉身，趙良姜又叫住他：“荀公公，這次讓我自己送吧？”
荀颉自然知道她的意思，趙良姜平日沒少給他“恩惠”，他對趙良姜，自是能幫則幫。
荀颉弓身道：“良媛娘娘，殿下先時已經定了規矩，沒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進光天殿。還請娘娘在外稍作等候。”
趙良姜莞爾：“有勞荀公公。”
荀颉進了光天殿好一會，青鹂不由沮喪：“娘娘，奴婢瞧着沒戲了，殿下新立太子妃，再怎麽也得顧及太子妃的面子，哪能讓娘娘進去？”
趙良姜之前送點心的時候，梁藏旭就沒有恩準她進殿，如今才立太子妃就破例讓他陪侍左右，的确會落人口實。趙良姜當然不在意梁藏旭的名聲，她必須走這一趟。
半炷香的功夫，荀颉終于出來了。他笑意盈面，愈發恭敬道：“良媛娘娘，殿下有請。”
這次輪到青鹂驚訝。趙良姜謝過荀颉，只身入了光天殿。光天殿側殿內，梁藏旭神色莫定靠坐在紫檀圈椅上，一手轉着碧玺手串，一手正用勺子輕輕攪動小盅裏的小吊梨湯。
他面前是一張黃花梨木條桌，桌上整齊地擺放着一些冊子，手右側是俱全的文房四寶，左側則放着趙良姜送來的食盒。
趙良姜上前，行了一禮，聲音軟糯：“妾見過殿下。”
梁藏旭并未回應，勺子碰着瓷盅的壁，發出叮當的聲音。趙良姜一時不知他是何意，但如果她原地不動，便顯得無趣了。
趙良姜穩住心神，試探着走到梁藏旭身側，纖纖玉指抵住梁藏旭攪動瓷盅的手，身體也不動聲色地微微靠近梁藏旭。
“殿下是想讓妾伺候吃梨湯嗎？”
梁藏旭這才放手，擡眸：“你今日，只是為了送孤小吊梨湯才來的？”
他似有探尋的目光，讓趙良姜奇怪。但她心如七竅玲珑，很快會意，“知趣”地紅了眼眶。
吹了吹小吊梨湯，把勺送到梁藏旭唇邊，尾音嗚咽：“妾親手熬了那麽久，殿下就不打算嘗一口？”
梁藏旭轉動碧玺手串，還是不吃。印象中，趙良姜還是第一次主動央求進光天殿。
趙良姜果然“僞裝”不下去，放下了勺子，委委屈屈道：“妾聽聞，殿下今日還冊封了兩名側妃。”
她聲音有些嬌氣，像是在使小性子。
梁藏旭仿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神色放松下來：“你吃醋了？”
趙良姜別開視線，癟癟嘴：“妾怎麽敢吃殿下的醋。殿下這麽做，也是天經地義之事。良姜承蒙殿下恩寵，每日能過着錦衣玉食的日子，已經很知足了。”
梁藏旭撚了撚碧玺珠子，解釋道：“納側妃在孤的計劃之外，是父皇賜的婚，孤不能違令。”她卻故意和他置氣似的，并不作答。
梁藏旭道：“你轉過來，讓孤看看。”
趙良姜別扭地抖開他的手，如是幾次，梁藏旭終于強行扭轉她的肩膀，才發現趙良姜兩頰都是淚痕。趙良姜忙用錦帕擦拭：“妾失态了，希望殿下不要怪罪。”
她胡亂掩飾的模樣，如有小錘輕輕錘了一下梁藏旭的心髒。
梁藏旭試着碰她，她卻瑟縮地向後退。梁藏旭這才用了力，不用力也罷，一用力，就把趙良姜拽到了面前。趙良姜“腳下一滑”，順勢撲在梁藏旭身上。
“殿下……”趙良姜聲音委委屈屈的，仿佛要将人的心都揉碎。她佯裝又要起身，這次，梁藏旭終于抱住她。
“孤也不是洪水猛獸，何必那麽害怕？”
“妾……妾是有一點兒吃醋，”趙良姜終于抽噎着，期期艾艾道，“但只有一點點。殿下夜來才承寵妾，今日便新立太子妃，恩準她入光天殿……妾所居的宜春宮，卻離光天殿那麽遙遠，妾平日想見殿下一面，又惶恐殿下不喜妾入殿，只能巴巴地瞧着。”
“只有一點點吃醋？”梁藏旭指腹溫柔揩過她眼尾淚痕，又問道。
趙良姜便不作答。但梁藏旭卻能清晰地看到，一抹紅色悄然地爬到了趙良姜的耳廓。她的身體越發熱了，又軟又熱的，散發着誘人的香甜氣息。
梁藏旭食指輕輕叩着桌面。
“并不是什麽難事。以後你若想見孤，随時可入光天殿。”
他在後宮耳濡目染，自是知道趙良姜吃的什麽醋。他還以為自己不會吃這一套，此刻竟有些受用。
“真的？”趙良姜不确定道。
“當真。”旋即，梁藏旭的視線落在了那盅小吊梨湯上，碧玺手串“不經意”地碰了碰瓷盅。
趙良姜心領神會，忙端起小盅：“哎呀，都怪妾，光顧着說話，忘了伺候殿下喝梨湯了。”
她又慢條斯理地舀了一勺梨湯，送到梁藏旭唇邊。他意味深長觑一眼她，這一次，沒再拒絕。
離開光天殿，青鹂只見趙良姜容光煥發，便知道她已經達成此行目的，不禁賀喜道：“娘娘，看來殿下就算冊立了太子妃，也沒有忘掉娘娘。”
趙良姜當然沒有吃什麽醋，她只是想尋個由頭試探梁藏旭，希望他能因對她些許的愧疚，松口讓她入光天殿。
“應該算一件喜事吧。”趙良姜倒是沒有顯得多麽高興，畢竟她在東宮走的每一步，都充滿了算計。成功了，并不值得稀奇。失敗了，卻是萬劫不複。
不出所料，趙良姜能自由出入光天殿的消息很快又傳遍了東宮，先前那些輕慢她的內侍宮婢，一時間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太子妃這還沒入宮呢，她先蹬鼻子上臉了。”
“當真是狐媚子啊，殿下才認識她幾天，就寵得沒個章法。日後太子妃入了東宮，豈不要受那狐媚子的氣，往近了說，損傷太子妃的顏面。往遠了說，恐讓殿下惹人笑話，影響殿下的名聲。”
坤寧宮中，沈瓊枝一邊替皇後捶腿，一邊怨憤地控訴趙良姜。她堂堂武安侯嫡女，十幾年春/夢撲了空，最後卻把自己的庶妹送進了東宮，讓沈菁蕪母女在父親面前得了臉，謀劃的春/事，也讓趙良姜撿了漏。
沈瓊枝越想越氣，惹得皇後皺眉：“你怎麽沒輕沒重的，本宮的腿難道是棒槌，不知疼嗎？”
沈瓊枝忙抱歉地行禮：“姑母恕罪，瓊枝不是有意的。”
皇後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她自己就不得梁帝寵愛，沒想到費盡心血栽培出來的侄女也這麽不中用。
皇後稍稍坐正：“行了，你起來吧。本宮已經給過你機會了，現在的結果能怪誰？”
自從沈瓊枝沒了太子妃位，皇後對她的态度也江河日下。她得不到梁藏旭的寵幸也就罷了，偏偏趙良姜得到了，心中自然更加憤懑。
她幽怨道：“姑母，我只是替您憂心，難道還讓那個狐媚子先誕下世子，騎在我妹妹頭上？殿下現在能為了我和姑母您頂嘴，保不齊日後就會為了那狐媚子……”
“夠了。”皇後斥斷她，揉了揉眉心，“本宮還不知道你怎麽想的？左右東宮的事情已經和你沒關系了，你以後還是安分點。若她能先誕下世子，也算她本事，本宮又不愁孫子少。”
“姑母……”沈瓊枝委屈地紅了眼眶。皇後見慣了她受氣的樣子，現下沒來由地煩躁，仿佛看到她就看到失敗的自己。
“時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本宮乏了，要休息了。”
沈瓊枝嘴唇微顫，沒想到連皇後也不再護着她，她嫁給梁藏旭的夢，到這裏才是真的斷得徹底。
沈瓊枝離開坤寧宮，只覺得心魂游蕩，渾渾噩噩。
她無比懊悔，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做那麽多……太子妃的位置，肯定非自己莫屬。只要坐上太子妃的位置，還怕打不動梁藏旭的心？但現在，她什麽都沒有了。
沈瓊枝看着兩排宮婢從面前經過，突然想到什麽，忙攔下道：“你們這是去哪？”
“回姑娘的話，奴婢們正要給趙良媛送新摘的玫瑰。”回話的是東宮的大丫鬟琉璃，眼看就到二十五的年紀，若不出意外的話，等太子妃入宮，她便要遣出宮了。
沈瓊枝打量了一會，不由哂笑。這琉璃也算有點姿色，沒想到伺候梁藏旭那麽多年，肚子裏一點動靜都沒有，卻讓一個掖庭的賤奴鑽了空子。
就這樣離宮，她肯定心有不甘吧。
沈瓊枝又看了眼那些新鮮的玫瑰花瓣，越發來氣了。聽說趙良姜現在每天都讓宮女到禦花園摘新鮮的玫瑰，來調制玫瑰香膏。她哪是為了調制香膏，分明是為了狐媚梁藏旭，真是下賤坯子。
沈瓊枝便附耳對琉璃低語兩句。琉璃暗暗驚訝，過了會，才繼續領着那群宮婢往東宮走去。
作者有話說：
是因為天氣變了嗎？最近特別喜歡賴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