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折玉鸾第 28 章 、挑釁

第 28 章 、挑釁

28、挑釁

◎梁晏又微微偏過視線,觑了眼趙良姜。◎

祿加國王子贊布即将來朝,梁藏旭尚在馬球場教趙良姜打馬球。

她天資聰穎,早已能策馬快跑了,如今正在熟悉打球技巧。

因私營馬場的普及,大梁打馬球之風盛行,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民百姓,家家戶戶有馬的都好此運動。普通人家找一塊平地就能玩,宮裏則有專門的馬球場。

宮中馬球場面向四方來客,建在太極宮太元殿中,占地百畝視野開闊,水泥中混含動物油脂,平坦如砥俯視如鏡。一道中線劃分兩場,兩端各設一道球網。球場四周岩壁高聳,設有大型觀賽臺,牆上還立着數盞浮雕盤龍銅燈盞,以便挑燈夜賽。

梁藏旭近來喜歡和趙良姜打夜球,和他組隊的除了宮中禁衛,還有菖蘭公主的驸馬爺李儌和肅小王爺梁安。

大家伊始見他攜良媛擊鞠,十分詫異。但趙良姜秉性柔順,冰雪聰明,很快便融入其中。

梁藏旭棄愛駒赤爵不用,只跨上趙良姜的汗血寶馬靈妃,手把手教她擊鞠。他手上纏着一圈素色麻布,握緊她的手,她則順着他的力道揚起月杖,往高處一擊。

球高高抛起,一發入網,趙良姜低聲喝彩。

她纖薄的背隔着光滑的錦緞磨蹭他的胸膛,耳鬓厮磨間,蹭得他身上微微發熱。他們已經練了一會了,各自出了些薄汗,與熏香混含一處,絲絲縷縷勾人心弦。

等換趙良姜自己擊鞠,她卻只能把球打偏,煙眉輕蹙回頭道:“殿下,妾真笨,怎麽又打不中?”

她的下巴微微上揚,寡淡的眉和細長上挑的眼,瞧着有些厭人,又極妩媚。櫻桃小口說出一番小性子的話,又讓梁藏旭好笑。

“擊鞠講究技巧,一時半刻練不好,也不要妄自菲薄。”梁藏旭握緊她的手,“孤陪你,再來一次。”

四周燈火輝煌,他畫筆描就般的容顏,也被明暗映襯得妖冶。溫熱的氣息掃在趙良姜頭頂,說話間,手臂揚起又擊一球。

年輕的禁衛們在旁杵着,只瞧兩人你侬我侬旁若無人,都臊得慌。

但初見趙良姜時,他們已然交頭接耳過了,此刻瞥了兩眼,也不再看,專注于自己的訓練。

不承想那一球沒有飛進網裏,反倒被人擊了回來。球如破風箭矢,直射梁藏旭。他攬着趙良姜側腰閃過,耳邊一道呼嘯,半晌,趙良姜才回過神。

遠處光下走出個高挑人影,鳳目微挑,邪氣一笑:“十弟,你可是好雅興。”

“三哥。”梁藏旭低眸,習慣了他的無禮,只淡淡應一聲。

他們分屬兩派,朝上鬥得你死我活,私底下亦沒什麽交情。梁晏的表面功夫做得不好,對他時常傲慢輕佻。

梁帝膝下子嗣衆多,權勢盛又年富力強,是以鬧出了前太子和皇長子奪嫡雙雙敗亡的慘劇。但他們的下場沒有為後來者鋪良道,而今梁晏和梁藏旭鋒芒畢露,令老邁心衰的梁帝惴惴不安。

帝王大抵如此,擔心一招不慎導致國祚式微,自己也變成孤狼一匹,所以交付權柄時總小心翼翼。

無論他讓誰做太子,總有人不服。

梁藏旭聽人說,近來萬貴妃常給梁帝吹枕邊風,因新田政推行不利,梁帝隐有換太子之意。但這件事不足以動搖梁藏旭根基,梁帝才提一嘴就被數名大臣直谏阻攔。

小小的打擊,怎麽會遏制梁晏奪嫡的野心。

他微眯眼,淡掃了眼馬上纖弱的趙良姜,笑道:“十弟,本王聽說你近來很喜歡帶這位美人打球,就不怕嫂嫂吃醋嗎?要是父王知曉,你又該被教訓了。”

他的臉被陰影蓋着,只一雙眸星火般亮,趙良姜不安地磨了磨馬鬃。冊封太子妃後,他的獠牙一點點露了出來,似要撕碎梁藏旭。也不知是為了争儲,抑或為自己。

梁藏旭感覺到趙良姜微微的戰栗,只當她憂懼,冷淡道:“孤的事,還不勞三哥費心。”

梁晏哈哈一笑,撿起地上的木球,支着月杖問:“本王不過好心提醒,贊布将至,十弟應該把心思放在練球上。本王瞧,今夜燈火葳蕤光景甚好,咱們兄弟兩甚少切磋,不如借此機會較量較量,讓三哥看看你技術有沒有退步?”

“殿下……”趙良姜不禁蹙眉,憂心道,“這麽晚了,寧王突然提出比賽,是不是刻意挑釁您呢?”

她問的事早就擺在明面上。

“無妨。”梁藏旭冷哼,躍下馬,“荀颉,帶趙良媛到觀景閣稍作歇息。”

荀颉呵腰應是,牽過靈妃的缰繩,就要往前走,梁晏突然把月杖一橫,抵住了他的去路。“只兩個男人比多沒意思。既然十弟殷勤教導這位美人那麽久了,何妨讓她也參與這場比賽,讓本王瞧瞧成果?”

梁晏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卻落在趙良姜身上。恣意,輕慢,視梁藏旭如無物。

趙良姜不禁瑟瑟發抖,她很少害怕什麽,但月色燭火下他的目光,卻讓她害怕。梁晏對她,就像狼之餘獵物,籌謀已久,日漸貪婪。她只怕他再這樣下去,會被梁藏旭覺察到什麽。

她旋即回眸,凄楚地望着梁藏旭,仿佛被盯上的小野兔,惴惴不安地乞憐道:“殿下……”

這樣一來,梁藏旭定會覺得,梁晏只是個觊觎她的登徒子了。

梁藏旭皺眉:“場上只有一名女眷,于禮不合。”

“本王最講公平,當然不會讓你的愛妾獨自上場。實際上,本王也只是想帶魚麗出來散散心,恰好你這兒有位美人,魚麗也能有個由頭參加比賽。”

梁晏轉身,于惶惶燭火間,一位戴幞頭着圓領衫的豔麗女子走了出來,那裏衣當是夾襖,圓領滾了一圈錦兔茸毛,鼻眼略尖,氣勢張揚,人瞧着一眼就會被吸引。

蕭魚麗,大将軍蕭長風嫡女,一個熱情爽利的北方女子,愛喝烈酒亦好馬球,難怪梁晏會突然提那麽奇怪的要求。

趙良姜暗暗松了口氣,眼神軟如春水瞧看梁藏旭,口吻又堅毅道:“殿下,妾不想讓您為難,便開一場賽吧。”

蕭魚麗潋滟一笑:“日常切磋,又不掉塊肉,妹妹何必擔心?”

蕭魚麗從未與趙良姜說過話,細瞧下只覺得她杏眼香腮,氣質袅娜風流,淡淡的煙眉仿若籠了一層愁緒,果然是男人們趨之若鹜的尤物。難得梁晏帶她出門,自己在趙良姜面前,又多了分勝利者的姿态。

無論如何,梁晏已經屬于她了。

“王妃說的是。”趙良姜柔婉颔首道。

梁藏旭這才跨上赤爵,慢行到趙良姜身側,居高臨下俯視梁晏夫婦,淡道:“既然王嫂相邀,孤自無不可。”

不一會,場地便空了出來。高牆四周立玉石燭臺,燭火沖天,将內場照耀得恢弘。內侍們為梁晏和蕭魚麗牽來良駒,兩人翻身上馬,和梁藏旭、趙良姜面面相對。

在他們身後,各自跟着十名禁衛,一側着緋色圓領窄袖袍衫,一側着紫色圓領窄袖袍衫,戴着黑色幞頭,每人手中皆持一根用于擊鞠的月杖。內侍荀颉與梁晏王府內飾總管黃忠分立場子兩側,作為比賽的裁判。

開場前,梁晏又微微偏過視線,觑了眼趙良姜。

他薄唇勾起一個佻薄的笑,趙良姜攥緊手中月杖,又哀婉地靠向梁藏旭。

那笑放浪形骸,讓梁藏旭極不舒服。他眸如鷹隼,盯住梁晏。

“三哥,開球吧。”

開球之後,梁藏旭才知梁晏打的什麽主意。他似乎知道趙良姜學藝不精,第一球就擊向她。趙良姜勉強将球傳給梁藏旭,轉了幾個來回,梁晏隊伍的人,都刻意将球傳給趙良姜,待她接不住了,再從旁搶走。

蕭魚麗徑直一擊,把球擊入網中,卻策馬踅身斥道:“王爺,你的計謀未免下作了點!”

“兵不厭詐。”梁晏笑道。

趙良姜馬術尚可,但遠不到策馬擊鞠的程度,遑論參賽。她只覺得自己猶如一個陀螺,被人打着轉圈,鼻尖沁出汗珠兒,眼尾也因懊喪微微泛紅,眼珠卻直勾勾盯着球的去向,正怕它又飛到自己身上。

六神無主之際,梁藏旭策馬而來,與她并行。

“殿下,”趙良姜歉意道,“都怪妾,輸了球。”

“無事。”梁藏旭只沉聲道,“不要灰心,記住孤教你的擊球法,若他們刻意攻擊你,你只要保全自己。”

“十弟,你們行不行啊?”梁晏舉杖,朗聲問道。

梁藏旭勒住赤爵,凜凜瞥他一眼,旋身回到中線前。

新一場比賽開始了。

馬球賽極耗體力,半炷香時間,趙良姜已經感覺大汗淋漓,胸肺猶如火燒,心跳急速。場中有人擂鼓助威,那樣的聲勢,更讓她五髒如焚,卻又不想讓人看出異樣,只得攥緊缰繩,仍自奮力地馳騁。

先始猖狂的梁晏覺察她的異态,眉梢的鋒芒卻是斂了,眼見又有人要搶趙良姜的球,一杖擊中他背部,眼神示意他靠邊兒去。

趙良姜大口呼吸,眼前卻陣陣暈眩。

突然,她身下的靈妃高揚馬蹄,仿若受驚般四周亂竄起來。如此情狀,讓沉浸在激烈比賽中的人群都紛紛避讓,梁晏正要撲将過去,被蕭魚麗拉住袖口。

“王爺,你湊什麽熱鬧?”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梁晏身在地獄。

趙良姜仍自匍匐馬背上,見梁藏旭策馬而來,便大聲呼道:“殿下,別過來,太危險了!”

她抱着馬脖子,似要與它同歸于盡。便是梁藏旭幾度施救,都被她推開。

梁藏旭皺眉,幹脆棄了赤爵躍上靈妃,死死攥緊馬缰,試圖安撫靈妃,帶着趙良姜疾馳了一段路。眼看就要将烈馬馴服,趙良姜一咬牙,徑直跳下馬去,還死死攥住了梁藏旭的衣袍。

梁藏旭始料不及,并着她一道摔下去,在地上滾了幾圈。

一時間天昏地暗燈影綽綽,梁藏旭睜着眼睛,只覺得刺骨的疼痛從手肘蔓延到背脊,錐心之痛讓他發出了喑啞的悶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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