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折玉鸾第 64 章 、番外

第 64 章 、番外

64、番外

◎帝後篇◎

建元三年,亦是大梁敬宗皇帝梁藏旭登基第三年,他遇到了個極其棘手的問題。

梁藏旭坐在昭德殿內,面對條桌上堆積如山的奏疏,修眉近乎擰到一起。

他知道,裏面近半都是勸他廣納後宮,繁衍子嗣的內容。

太醫換了一個又一個,可皇後趙良姜的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京中甚至傳出流言,說這就是梁藏旭得位不正,廢先皇後立寵妾的“福報”。

梁藏旭以手支颌,左手換右手,越想越燥郁。

婚後伊始,他房事殷勤,幾乎夜夜宿在宜春宮。難道就是那時候傷了根本,以至于後來二人小心翼翼,誠懇期盼送子觀音的恩澤,趙良姜也懷不上。

是他……不行了?

梁藏旭一想到這裏,背脊溢出冷汗。

怎麽可能!他堂堂九五之尊,又是精力旺盛的年紀,會不行?

旁邊的燭芯突然“哔”的炸響,梁藏旭眉心一跳,但見殿門被人推開,是他的貼身內侍,亦是內侍省現任內侍監荀颉。

“皇上,肅小王爺差人送來的。”荀颉弓身呈上一檀木案,案上一碗香濃的乳鴿湯。

肅小王爺梁安而今被梁藏旭委以重任,是朝中新貴。常給他送禮是正常的,不過梁藏旭端起湯碗,還是有些奇怪:“大半夜,何故送朕乳鴿湯?”

荀颉細碎地笑了笑,小聲道:“肅小王爺也不知從哪打聽的秘方,說這北芪枸杞乳鴿湯在那方面有奇效,當天就赍買許多乳鴿,只命小廚房炖好了送進宮裏,千叮萬囑,要皇上按時服下。”

梁藏旭喝湯的動作一頓。

所以……他不行的事兒都傳到宮外去了?

再鮮美的湯,此刻都變得毫無味道。梁藏旭越發心堵,擲下碗道:“你回去告訴他,朕躬甚安,叫他不必勞心費神給朕炖補湯。”

“皇上,小王爺也是希望您和娘娘早日誕下龍嗣,堵住悠悠之口嘛。”荀颉笑道。

梁藏旭眸色愈陰:“朕叫你去。”

荀颉癟癟嘴,不得不應聲是,看着桌上的乳鴿,想了想卻是沒有拿出去。等他帶上門過了會,從洞開的窗戶朝內悄悄瞟了眼,剛才還怒意鼎盛的梁藏旭,此刻竟然仰頭就把湯喝了個幹淨。

他的臉因為熱湯下肚,又浮現淡淡的紅暈,瞧着是比以前有氣色。

幾個小黃門湊過來,掐着嗓子細聲問:“荀公公,您在這看什麽呢?”

“邊兒去,是你們能看的東西嗎。”荀颉斥罵了聲,他們便悻悻作了鳥獸散。

偷喝完乳鴿湯的梁藏旭又坐在案上出神,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他喝了湯不就等于承認自己不行?

可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不行的?梁藏旭指腹輕叩桌案,開始了漫長的沉思。

印象中,他對自己的确不大好。

小時候因為失怙的緣故,過繼給了太皇太後馮氏。只是馮氏并未真的喜歡教養他,不過想拿他當奪嫡的預備隊。當時他的母妃死得不光彩,馮氏擔心梁帝遷怒她,還找太史局的幾個官員,編排了他“克母克兄”的預言,讓他十八歲前都宿在皇家寺廟中。

素日裏吃齋念佛,身體長得快,飲食就跟不上了。

後來他偷學武僧的拳腳招式,終于在後山獵到了野雞,才開始進補。

是不是補得太遲,所以底子不好?

但後來他出兵西北,在軍中倒是過了段潇灑日子。那些個莽漢誰不喜歡好酒好肉,他也常跟着沾光,體魄強健了許多。只是幾年下來,身上累積了不少傷患,便是回到宮裏,陰雨季節傷口還是隐隐作痛。

難道是因為戎馬生活艱辛,讓他累着了?

但他印象裏最傷身的,還是當初發現趙良姜的虛情假意,生生在風雪裏凍了一個夜晚。早知道會把寒氣逼入體內,将養三年也緩不過來,他當初就不該意氣用事。

梁藏旭想着,長長一嘆。算算日子和時辰,他又當去往坤寧宮,和趙良姜虔誠“求子”了。梁藏旭起身,往外走的時候仍在想,倘若真的沒有子嗣,從宗室近親中挑選幾個合眼緣能成器的王爺世子,也不是不行……

坤寧宮。

趙良姜在內寝對面安置了個佛龛,上擺着尊白玉送子觀音。此刻,她正跪在蒲團上轉着念珠誦經。她覺得自己有這樣的癖好實在稀奇,越來越老氣橫秋。

可朝中對她三年無所出的沸議,她有所耳聞。

壓力不僅給到了梁藏旭那兒,她這裏也不小。梁藏旭一定不知,當初她假意和他虛與委蛇,每次雲雨後都會服用一枚避子丸。

當初抱着和他共沉淪的念頭,哪裏會想到遺毒至今。她本來還抱着自己年輕,身體恢複得快的僥幸心理,只按時服用着太醫調理身體的藥,可千呼萬喚,肚子都不争氣。

大婚當日,她故意說不想給他生的戲言,現在全都報應自身了。她竟也長了張烏鴉嘴。

趙良姜懊悔着,又加給觀音上了三柱香。

她不是喜歡問鬼神的性子,可時日久了,總覺得懷孕是門玄學。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上完香,宮婢雉錦已經準備好了盤腌鬼頭姜。每晚,趙良姜必得服食一塊。她也是懂醫的,可幹癟的肚子讓她沒了自信,以至于這一年有用的沒用的偏門方子,只要不離譜她都試過。

譬如吃這腌鬼頭姜。趙良姜第一次吃覺得滋味尚可,不知為何往後每次見到它,就反胃欲嘔。

噙着淚咽了一塊,背後突然被人輕輕一拍。

她半塊姜沒咽下去,差點卡在嗓子眼,噎了半天噎得眼淚橫流。

“水……水……”趙良姜扼住咽喉,那眼眶殷紅的樣子,當真吓了梁藏旭一跳。他趕忙喂她喝了水,拍着她的背安撫半天,趙良姜才漸漸緩過來。

看着案上那奇怪的酸物,梁藏旭怪道:“阿姜,你在吃什麽?”

趙良姜頓時有種做賊被捉髒的窘迫感,眨了眨眼柔柔笑道:“只是突然餓了,想吃點酸的。”

“想吃酸的?”梁藏旭眸光一亮。

他常聽人說“酸兒辣女”,雖然不十足可信,但他如今心弦繃緊,聽風就是雨。

“阿姜,你這個月可宣太醫瞧過了,朕覺着,要不明日再宣進宮看看,畢竟你從前不大喜歡吃酸……”

趙良姜尴尬,小手捂住他的嘴,笑容更僵:“皇上,臣妾知道您心急,但這物什是前些日子肅王妃送來的,妾也不過随意吃了一口,覺得甚是……”

回想起那奇妙的味道,趙良姜禁不住幹嘔。她忍着胃部翻滾的沖動,又對梁藏旭眨了眨眼,仍甜膩地笑了笑。

餘光掃向雉錦,雉錦會意,忙撤下鬼頭姜。

“肅王一家倒是真有心,”想起那碗乳鴿湯,梁藏旭耳根臊紅,咳了咳方道,“朕哪有着急,倒是阿姜,你只需照太醫的吩咐好好調理,你我二人都還年輕,凡事順其自然即可。”

“臣妾知道。臣妾而今飲食休息如常,并沒有為此煩擾。”趙良姜心虛道。

梁藏旭點點頭:“如此便好。”

子夜,梁藏旭和趙良姜躺在寝帳內,相擁而眠。雖然都閉着眼,但兩人都沒睡着。因着沒有子嗣的壓力,而今行房仿佛成了某種任務,過程宛若舉行什麽莊重的儀式,步驟不能有絲毫差錯。

也不知那些法子是誰教的,女方該如何如何擺姿勢,男方又要如何配合,時間不長不短,得掐在一炷香內。

事後兩人都溢出冷汗,四目相對不知該哭該笑。

梁藏旭思緒煩亂,腦海裏一個聲音猛地炸響,皇位誰喜歡便誰做,他要禪讓了!身體也猛地抽了一下,驚動趙良姜。

趙良姜完全沒有入夢,卻為了假裝睡得極好,揉了揉眼嗓音慵懶道:“皇上,怎麽了?”

她不知梁藏旭回了句什麽,卻還在想,今夜是不是忘了倒香灰,亵渎了觀音娘娘。也不知先前服食的避子丸,有沒有相克的解藥……

冷不防熱息撲面,她才發現梁藏旭已睜了眼,定定看着她。

他喉頭滾動,半晌,低沉道:“阿姜,朕問你呢,要不要随朕下江南?”

“下江南?”

“嗯,待在宮中日久,心生憋悶,朕想随你去南方散散心。”

實際只是找個由頭,避開那些整天上疏求他納後宮的老臣。所謂眼不見心不煩,二人成婚來他成日忙于國事,也該找個借口清閑清閑。

趙良姜将頭埋進他肩窩,莞爾道:“皇上盡管安排,臣妾自無不可。”

頓了頓,她又道:“只是小德昭離了臣妾,怕是會哭鬧。”

薛采瑜離開三年多,德昭公主個兒竄高,已經到最調皮的年紀。當年關雎宮走水一事,在小小孩童的心底沒有留下什麽陰影,現在每日只知道跟在趙良姜身後,“姑姑”,“姑姑”地喚着。她知道自己得趙良姜的寵,俨然是宮內的孩子王了。

“朕知道你不舍她,這次江南之行,德昭公主亦在随行之列。”梁藏旭寵溺地點了點趙良姜的瓊鼻。

她睫羽輕閃,不覺抱緊了他。

而今的日子便是最好的,好的如同在做夢。

嗐,若是她的肚子能争點氣就更好了。不要貪圖年輕,就胡亂吃避子丸!

癡癡纏纏,一個月過去,下江南的事宜當真定了下來。這次梁藏旭是以巡視江南各州的名義去的,并未奢靡鋪張,只是帶了許多暗衛,途中瑣事不必詳說。

揚州刺史早已将接駕的園子緊急修繕了一番,只待帝後下了寶船,即刻便能宿住。

梁藏旭也不按照那些個官員安排,而是自己帶着趙良姜走訪民情。

兩人身着便服,梁藏旭懷抱着圓潤福氣的小德昭,還騰出一只手牽着趙良姜,悠哉游哉地在大街上信步閑逛。

小德昭哪見過這麽熱鬧的景象,一會湊過去想看看小攤上的虎頭帽,一會又偷抓一根糖葫蘆,咿咿呀呀道:“姑姑,姑父,德昭要這個!”

梁藏旭自得道:“買。”

他帶足了銀子,小德昭想要什麽,他便買什麽。趙良姜回頭看跟着的荀颉并幾個小內侍,個個左右手都沒閑着,嘴裏還叼着,一副求求小祖宗別買了的表情,不由好笑。

“德昭,你只管買不管拿,想累死荀公公?”

“不管不管,小德昭喜歡!”

小德昭回頭對荀颉做了個鬼臉。

“略。”

趙良姜發現她越發過分,不禁板起臉,“聽姑姑的話。你想買還是想讓姑姑生氣?”

小德昭委屈起來,半晌,又用小手想抓趙良姜的頭發:“姑姑別生氣。”

好容易消停,梁藏旭便讓荀颉幾人先把東西送回刺史府。

他停在一家茶舍面前,茶舍地處人流較多的地段,茶客絡繹不絕,生意甚為紅火。從外頭往裏看,門匾旗幟、桌椅陳設俱古樸雅致,是個放松的好地方。

“夫君,你想喝茶了?”趙良姜好奇。

也是梁藏旭要求,在外要喚他夫君。缱绻的軟調由趙良姜發出,實在讓他受用。他恨不能讓她一直說。

“是,你會喜歡這裏的。”

梁藏旭淺淺一笑,故意和她賣關子。

梁藏旭和店小二要了個雅間,裏面有專門為他們表演點茶的茶博士。梁藏旭把小德昭放下,和趙良姜一左一右牽着她的手,帶她上了二樓。

到底是闊氣的江南富庶之地,能得單間飲茶聽曲兒。他們一進去,便覺得和周遭的嘈雜隔絕開了。只是三人占一大間屋子,趙良姜覺着頗為靡費。

她坐下,嗔笑道:“夫君,你這才出來半個時辰,便花了這麽多銀子,咱們家有多少銀子供你揮霍?”

梁藏旭揚眉:“我的銀庫不都在夫人手裏,還有多少銀子,夫人該比我清楚。”

“國庫可不等同于私庫。”趙良姜還想嗆他,但細細想來,他又不大興土木修建宮宇,又不廣納後宮導致內廷花費冗雜,便是此次下江南也低調行事,偶爾破費一次,她實在沒理由規訓他。

梁藏旭卻很是自得:“夫人果然是勤儉持家的良婦,我很欣慰。但我有的是銀子,夫人不必那麽節儉。”

“咳咳。”趙良姜不過體恤他治國不易,哪裏就過分節儉了。

還未張口,又聽他道:“既是坐了這位置,該有的威儀不能少了,不然又該被那些老頭子彈劾取笑。我可不是教育夫人,是讓夫人花錢的時候,心安理得些。”

“是是是。”趙良姜連應三聲,“小二,把你們這兒頂尖的茶送來,我還要聽琵琶。”

梁藏旭唇角微挑:“這就對了。”

在小德昭的要求下,他們又點了許多茶果,正吃着喝着,忽然聽外頭傳來叩門聲。

“二位貴客,老板求見。”

趙良姜正拿錦帕給小德昭擦拭唇邊的食物渣滓,聞言微微一頓:“夫君,是這老板認出你的身份了嗎?”

她其實不太喜歡阿谀奉承的市井之流。

“也許吧。”梁藏旭笑笑,卻只道,“讓他們進來。”

門應聲而開,趙良姜便見到一對衣着光鮮的夫婦快步而入。兩人皆穿绫羅綢緞,男人眉目清俊女的珠圓玉潤,嘴角都噙着笑意。

“奴才福林(奴婢青鹂)拜見皇上,皇後娘娘。”二人跪地叩首,敬道。

到底是自由闊綽了,臉色都紅潤許多。

趙良姜先是愕然,繼而激動地起身,将他們攙起:“好啊你們,原來早就串通好了,就讓我一人蒙在鼓裏。讓我好好瞧瞧,這江南的水米把你們養得如何了?”

故人相見,道是兩眼淚汪汪。但很快,情緒便歡喜起來。

青鹂笑眯眯道:“好着呢。娘娘,您說的不錯,這做少奶奶,是比在宮裏伺候人強。得了您和皇上的賞賜,來這做起生意,實在如魚得水。”

福林巧嘴能談單子,青鹂精明能算賬,兩人珠聯璧合自是無往不利。

雖然膝下無子,但這幾年他們出資辦了個慈幼院,收養了許多小孩,既是為身後事籌謀,也算是彌補了福林的一樁憾事。每天都有人上趕着喊他爹爹,他耳根子聽出繭,已然不稀罕了。

看到她日子和順,趙良姜自是歡喜。

都說姻緣天定,有時候她以為的良緣,不一定是良緣。青鹂選的,似乎也不錯。

梁藏旭一直想讓趙良姜見見他們,忍到現在,亦是因為到如今才算徹底平定了梁晏舊黨。福林沒有什麽後顧之憂,以後便可正大光明行事了。

福林夫婦二人為他們準備了盛大的接風宴,各色的揚州菜品流水般由店小二傳上桌。趙良姜眉眼彎彎,只道:“心意我是領了,以後倒也不必如此靡費。不過‘小肚雞腸’,能吃幾兩米飯?”

“皇上和娘娘胸懷若谷,當然是氣吞山河了。我們只怕還準備得不夠呢。”福林笑道。

青鹂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就你,慣會溜須拍馬。不過奴婢也是想讓二位主子能吃遍揚州美食,是以備下了這麽多。”

趙良姜素日裏為不能懷龍嗣憂愁,這會開心,倒是吃了不少。

連吃了幾日,竟又吃大了,任他們再說什麽她都吃不下。

這天,福林和青鹂又為他們雇了條花船,請他們泛游江上。趙良姜牽着小德昭的手站在船頭,欣賞着粼粼波光山水色。

梁藏旭在旁飲酒,笑道:“夫人,我聽說揚州城有位名醫,專治各類疑難雜症。不知道夫人有沒有興趣見見?”

福林和青鹂還不知道趙良姜不孕的事,不由好奇。

“娘娘得的什麽病?要不要緊?”

“哪裏就病了,聽他胡說。”趙良姜秀眉一蹙,“夫君,原來是你口中說要順其自然,心底還是着急嘛。這趟江南行,原不是為了讓我散心,是讓我來看大夫了。”

“天大的誤會。”梁藏旭抿了口酒,頰面微紅,眼眸清潤明亮,“為夫發誓,這次只為了讓夫人高興。若夫人見了那大夫不開心,可以來治為夫的罪。”

“我哪敢。”趙良姜白了他一眼。

梁藏旭又笑:“我賜你免死金牌。批量的那種。”

他好說歹說,趙良姜才怏怏不樂地請了名醫上船。奇了怪,名醫也有兩位,一男一女,皆蒙着面紗。只是男人手中提着拙樸的藥箱,隔着錦帕為她診脈,望聞問切一番,才嘆了聲道:“果然棘手,果然棘手。”

趙良姜急了:“大夫,這病可嚴重?”

男人搖搖頭:“我是說,夫人你舌尖猩紅,定是為此心火虛浮,焦慮無眠。倒也不需要開什麽專門進補的方子,只需好好睡幾覺,自然水到渠成。”

言畢,他便揮筆寫了張藥方,開的俱是酸棗仁、遠志、合歡皮、百合之類消火降燥養心安神的中藥。

當着衆人的面被戳穿她的焦慮,趙良姜鬧紅臉。便在這時,江上吹來一陣清風,趙良姜只覺得那男人格外臉熟,忍不住問:“大夫,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男人頓住步子。

旁邊,他的妻子卻銀鈴一笑:“妹妹妹妹,你倒是貴人多忘事,這會子才瞧出端倪?”

摘下面紗,竟是當年“殁于”關雎宮走水案的薛采瑜。

那男人也撤了面紗,原是她的相好王懷瑾。

“姐姐。”趙良姜驚訝起身,再回看梁藏旭,方知他說的讓她開心是什麽意思。

薛采瑜上前握着她的手,柔聲笑了:“當年我與懷瑾出宮一事,俱由皇上安排。如今我随懷瑾雲游四海,行醫救人,若非得知妹妹來此,也不會巴巴地趕來。你倒好,這會才認出我。”

趙良姜光顧着生梁藏旭的氣,現在才知自己愚蠢。她懊惱道:“是我的錯,怠慢了姐姐。”

她忙把撒歡的小德昭叫來,正想介紹一番,薛采瑜卻打斷她。

薛采瑜彎腰,愛憐地摸了摸小德昭的頭發:“知道她而今過得好就好了。她的母妃,已經死在那場大火中了。”

她不希望小德昭記恨她。

小德昭仰頭,只覺得面前的美人娘子有種莫名的親切感。她忍不住問:“姑姑,她是誰啊?”

她那時還太小了,連母妃的模樣都記不住。

趙良姜看了眼薛采瑜,半晌道:“她是姑姑的朋友。她曾經也對小德昭很好的。嗯……問聲薛嬸子安吧。”

王懷瑾:“……”

薛采瑜:“……”

薛采瑜:“倒也不必叫的這麽老。”

但小德昭還是甜甜地喚了聲“嬸子安”。

她們母女重逢,趙良姜便讓薛采瑜夫婦二人帶着小德昭到旁嬉樂,自己轉到梁藏旭身側,推了推他的胳膊。

梁藏旭掃了她一眼:“怎麽?”

趙良姜小聲道:“是我誤會夫君了。”

“來向我認錯呢?”梁藏旭并未真的生氣,只想逗她,“那……得看夫人你如何表現,為夫才好決定原不原諒。”

“欸你,還得寸進尺?”趙良姜擰眉,又想和他對峙,梁藏旭哈哈一笑,放下酒壺。

“好好,不得寸不進尺,但為夫這幾日心情愉悅,總覺得功力又恢複了十成。晚上得和夫人抓緊修煉一番,不然過了火候。”

梁藏旭隐瞞了一件小事,他也暗中找王懷瑾瞧過了。

得知自己龍風仍在,歡喜得想上九天攬月。

他非得給那些老臣看看,自己行的。

趙良姜臊紅臉:“你個老太太抹紅嘴,不正經的東西。”

“夫人,你以為我以前正經是真正經,還不是裝給那些個宮裏人看的?宮規憋悶,為夫恨不能天天下江南。當然……還是等着咱們的兒子大了,順順利利禪讓……”梁藏旭想到這又頭疼起來,揉了揉額角。

“夫君,放心,妾會陪着你的。”見他操勞,趙良姜便乖覺地替他揉了揉肩膀。

……

是夜,梁藏旭果然威風,如獵豹馳騁平原,将趙良姜折騰成一灘春水。

江南之行歷時三個月,方落下帷幕。

某日,趙良姜用早膳的時候忽而煩悶欲嘔,宣太醫來瞧,竟已有了三月身孕。梁藏旭欣喜過望,怒斥那些說他子嗣緣薄的老臣。

“休要再提納後宮事宜,朕年富力強,有的是希望。再者,朕在位一日,後宮便只有一位皇後。若誰再出言不遜,朕必重重追責。”

對于這寶貝一胎,夫婦二人愛若珍寶,從知道懷上開始,便事事謹慎。

一直到翌年五月,趙良姜順産了對龍鳳胎,兩人的心終于落回肚子。

梁藏旭高興得再度大赦天下,無數恩賞飛入坤寧宮,甚至即定嫡子為太子,親自教養膝下。

時人都說,帝後和睦至此亘古少見,以至于民間女子挑選夫婿,都要以那敬宗皇帝做榜樣,實乃是一樁美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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