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完全沒有預料到這位喬小姐竟是這樣一個性子。
和許府的那幾位小姐不大一樣。
江穗後退半步,将自己手中的食盒托起,朝着面前的人說道:“喬小姐,這是六小姐托奴婢送來的東西。”
喬詩韞輕輕瞟了一眼那老舊的食盒,轉身坐了下去,手指輕輕叩擊着桌面:“許敏?那丫頭給我送東西做什麽,我們關系有這麽好嗎?”
“不會是送了什麽毒藥過來吧。”喬詩韞笑道。
江穗趕緊将東西遞給了一旁的侍女,然後說道:“回小姐,這裏面是六小姐特意囑托奴婢送來的糕點。”
“糕點?”喬詩韞将食盒打開,朝着裏面看去,眼中充滿了不解:
“許敏那丫頭又犯了什麽病,給我送什麽糕點,這是個什麽意思?”
江穗哪裏敢說是六小姐有意為難自己,才讓她跑這一趟的。
她只能裝作不知道:“也許是六小姐一直惦記着小姐吧。”
喬詩韞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道:“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傻?”
江穗低着頭沒有說話。
“罷了。”喬詩韞揮了揮手,讓人将東西收了下去,然後沖着江穗說道:
“你一個小丫鬟懂些什麽,倒是可惜了這副惹人疼的好模樣了。”
這副模樣,若是哪家的小姐,恐怕早就要被說親的媒婆踏破門檻了。
只是這樣一個沒有背景的小丫鬟懷揣着這樣的美貌,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落得個滿盤皆屬,最後也不會有什麽太好的下場。
喬詩韞嘆了口氣,感嘆着命運弄人。
不過她此刻連自己事都還沒有理順,自然也無法去多管閑事。
喬詩韞擡了擡頭,沖人說道:“行了,東西本小姐已經收到了,你可以回去複命了。”
江穗點點頭,扭頭便要走出房間。
“诶,等下。”
喬詩韞忽然擡手,朝着江穗叫了一聲,将人攔了下來。
江穗停住腳步,回過頭來:“小姐可還有什麽事要吩咐?”
“倒也無事。”喬詩韞有些生硬地說了一句。
可這表現明明就是有話,卻卡在了嘴邊。
江穗聞言,倒也沒有要追問的興趣,只是點點頭說道:“那奴婢就出去了。”
喬詩韞再次叫住江穗:“诶,我問你個事。”
江穗這次直接走回到了剛剛自己所站的位置,等待着面前之人發話。
喬詩韞看了一眼門口,又看了看周圍站着的幾個侍女,沖着江穗使眼神。
只是江穗仿佛壓根沒有接收到她的信號,依舊呆愣着站在原地。
她頓時失去了興趣,用手抵着自己的頭,戳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氣:“算了,我問你一個小丫鬟做什麽。”
江穗被這麽來來回回叫了幾回,現如今聽到喬小姐這樣說,也不惱火。
她只點了點頭,便準備退下。
喬詩韞許是心中有些愧疚,在江穗臨出門之前,忽然出聲提醒道:
“你如果要去尋表哥,路上注意些,我家有個登不得臺面的弟弟,平日裏驕縱壞了。
“你若是瞧見了腰間系着個木牌,上頭卻一個字一點花紋都沒有的男子,可要記得躲遠些。”
江穗幾乎是下意識問了出來:“為何?”
“你記得便是,莫要問那麽多。”喬詩韞說着,視線有些閃躲起來。
江穗點了點頭,将她的話記了下來。
不過她也沒有太過在意。
畢竟她今日只是來送個東西,日後還能不能見面還有的說。
江穗向門口守着的那幾個侍女口中問出了許東延的去處和方向。
她這邊交了東西便算完事了,更快些,因此她想先過去,等恩人一起離開。
這處宅子雖說被許家空置了許久,但有客人來,便也好好打掃布置了一番。
不過這一路走來,遇見的丫鬟侍衛的數量還是比不上許府的。
走到一個岔路口,江穗猶豫了片刻。
剛剛問路的那個姑娘似乎并未告訴她會遇到岔路。
站在原地思索了幾秒鐘,江穗最終還是選擇朝着有聲音的那個路口拐了進去。
到時就算她走錯了,也可以去問問正确的方向。
耳邊嬉笑打鬧的聲音越來越大,江穗逐漸放慢了步伐。
她利用走廊的柱子掩飾身形,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幾個穿着侍女服飾的年輕女子,頭上皆戴着樣式不一的簪花,此刻正圍在一個人的周圍。
而在她們最中央的人,卻是一個穿着華服的男子,披頭散發,衣衫不整,眼睛上還蒙着一塊布條。
那個男子調笑着說了一句:“都別跑啊,快過來讓本公子聞一聞你們今日用了什麽香。”
然後,他伸手朝着身邊撈了幾下,盡數撲空。
那群姑娘倒是顯得格外開心,皆是捂臉偷笑。
江穗被這過于荒唐的一幕震驚到,心中頓時沒了前去詢問的念頭。
她轉過身,想要趕緊離開這裏。
可她剛邁開腳步,便聽到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聲音來:
“這又是哪兒來的姐妹?若是無事,不如與我們一同陪着喬公子玩耍,以解終日乏悶。”
江穗不願理會,加快了腳步,只想盡快離開。
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親眼見着了這樣的場面。
偏偏那幾個侍女盯上了她一般,見她身着丫鬟衣裳,此刻不肯扭過頭來,只覺得應當是個膽小的新人,非要将她拉過來逗弄一番。
“公子,你說好不好呀,再叫個人來,到時候我們一起玩,人多也熱鬧。”
江穗見那群人不肯放過自己,低着頭轉過身,朝着那群嬉鬧的侍女說道:“奴婢走岔了路,打擾到諸位,實在抱歉,奴婢這就離開。”
說完,江穗轉過身,深吸了一口氣。
江穗擡腳要離開,剛走沒多遠,一道陰影忽然籠罩了自己。
她瞧着面前之人的衣着打扮,可以确定這就是剛剛站在人群中央的那個男子。
江穗低着頭,眼睛卻是一路往上瞟,瞧見那半敞着的胸襟,和帶着口脂印子的鎖骨之後,瞬間将視線收了回來。
可眼前的人早就注意到了江穗的視線,自然也瞧見了她那雙充滿了好奇與不安的大眼睛。
江穗的視線中忽然多出來了一只手。
緊接着,她就被人用食指勾着下巴擡起了頭。
江穗這才看清了這人的真面目。
倒是和這人的行為舉止一樣,面前的男子眉眼間都帶着一股風流韻味,嘴角勾起的那一抹玩味的笑容更是顯得此人極其不正經。
江穗連忙後退,躲開了觸碰,然後垂頭說道:“奴婢擾了諸位興致,在這賠罪,只是奴婢還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了。”
可偏偏這人不讓她走,伸手拉住了她,然後說道:“你可知道本公子是誰?”
“若有什麽事,到時候要是有人怪罪起來,你便和人說是本公子讓你留下的,看誰敢多說一句話。”
說着,那人讓一旁的人看住江穗,随手拿了件長衫披在了身上。
江穗低着頭,卻是十分強硬地說着:“奴婢确實還有事在身,奴婢也不是這府上的人,還請公子大人有大量,寬恕奴婢這一回。”
“我要是說不呢?”
“我喬文傑看上的人,就沒有要不到手的,看你穿着,應當是許家的丫鬟,你且說說你在何處做事,到時候本公子去将你要來就是。”
那人一邊說着,一邊順着身邊的人為自己穿戴整齊。
江穗被人牢牢看住,正發愁如何脫身之時,忽然注意到了眼前之人正在腰間系着的那塊木牌。
正如喬小姐所說的,一個字都沒有刻,一個花紋都沒有紋。
這人便是喬小姐口中的那個登不得臺面的弟弟。
回想起喬詩韞的叮囑,江穗深感不妙。
她哪裏曉得,剛剛那個衣衫不整,站在一群侍女身邊玩鬧的人,就是喬小姐口中的人啊?
現在才反應過來,恐怕已經有些晚了。
江穗最初聽喬小姐的話,還當這人是什麽脾氣暴躁,不好伺候的主兒。
誰知竟是這樣一個名副其實的纨绔子弟。
江穗愣神之際,喬文傑揮散了看守在她身邊的人,然後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便要朝着剛才的地方走。
江穗瞬間掙紮起來,奈何力氣太小,只得朝人說道:“公子,奴婢當真還有要緊事,不可在此停留。”
“那你倒是說一說,究竟是什麽天大的事情?”喬文傑将人摁在了擺出來的椅子上。
江穗無奈,只得如實說道:“奴婢随着五公子一同前來,此刻便是要尋公子,一同回府。”
“哦?”喬文傑一挑眉:“許東延?”
江穗點頭。
可眼前的人并沒有就此放過她,反而笑容更盛:“我當你是誰手底下的,原來是他身邊的人,那倒是說得通了。”
“不過只是個小丫鬟罷了,到時候我與表哥說一說,再挑幾個長得好看的姑娘□□好了送過去,想來表哥也不會怪我不是。”
“至于你,表哥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你若是喜歡,我大可以納你為妾,免了你那下人的身份。”
意識到喬文傑誤會了她與恩人的關系,江穗連忙搖頭:
“公子誤會了,奴婢與五公子并不是那種關系。”
“你看我信嗎?”喬文傑伸手勾起她散落在臉頰一側的碎發,然後湊過去,将那一縷頭發吹了下去,用餘光看了一眼周圍的人,問道:
“這麽多人瞧着,美人難道是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