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出了房間的門,這才回想起來了自己懷中的拐杖。
剛才場面一片混亂,江穗只輕飄飄地瞥了一眼,就慌忙跑出來了。
因而完全忘記了将自己手中的東西送還回去。
江穗低頭看着懷中的東西,嘆了口氣。
現如今跑都已經跑出來了,她自然是不可能再回去。
但是不回去,她又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自己手中的東西。
江穗猶豫之際,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身後一陣腳步聲慢慢靠近,緊接着,她便感覺到一雙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江穗猛然回頭,看清楚了來人的面貌之後,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是恩人。
還好,不是來抓她的。
眼前的人與以往不大一樣,臉色有些陰沉,顯然是與剛剛發生的那些事情有關。
江穗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來。
二人沉默之際,那個方向又冒出一個人影來,正沖着這邊呼喚着:
“公子,你等等小的啊——”
看身形和聲音,明顯是阿澤。
許東延聽到聲音,扭頭看了一眼,然後忽然沖着江穗說了一句:“你今日可有空閑?”
江穗不明所以,但面對許東延,她總是不問緣由,如實禀告。
她點了點頭,沖人說道:“奴婢今日與人調換了時間,所以恰好有空,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許東延聽到回答,滿意地沖她勾起唇角,然後抓緊了江穗的手腕。
江穗愣了一下,看着二人交彙之處,忍不住問道:“公子這是何意?”
許東延剛要回答,便被趕來的阿澤的聲音打斷了:
“公子,你怎麽一句話不說就跑出來了啊,大家都在找你呢,結果你就跑這兒來了…”
阿澤說着,忽然注意到了自家主子身後的人,有些意外:“江姑娘?”
在旁人跟前與恩人靠得這樣近,江穗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便紅了臉,低下了頭。
她沖人點了點頭,小聲說道:“阿澤。”
阿澤頓時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視線一直在面前的兩個人身上打轉。
江穗雖然低着頭,但也注意到了阿澤的視線,更加不敢擡起頭來,生怕有人發現她微微泛紅的臉頰。
阿澤賊兮兮地湊到許東延的身邊,然後小聲說道:“公子,你剛剛那麽着急的跑出來,就是為了…”
說着,阿澤朝江穗看去。
因為離得近,所以江穗也将這話聽得清清楚楚。
若不是自己的手腕還在恩人的手中,她這會兒恐怕早就跑開,找個能夠遮擋住自己的地方,将自己的整張臉埋在手掌中了。
許東延似乎是因為抓着人家的手腕,所以察覺到了對方的一二分情緒。
他瞪了阿澤一眼,沒有搭話。
随後,許東延又扭過頭,看了一眼江穗另一只手中緊緊握着的拐杖。
盡管許東延從不主動看望祖父,但那畢竟是人家常年使用的東西,再加上身處許府,總歸是擡頭不見低頭見。
所以這會兒,他還是辨認出了這東西的來源。
江穗被許東延的視線看得有些緊張,手心直冒汗。
她怕對方看出來點什麽,然後直接将她帶回去,帶到大奶奶的跟前說事。
許東延忽然沖着她笑了笑,然後一把将對方手中的東西搶了過來,然後扔到了阿澤的懷中。
江穗與阿澤都是沒有反應過來,二人幾乎做出了一模一樣的表情。
都是微微張大了嘴巴,然後表情有些呆滞。
下一秒,許東延忽然拉着江穗小跑了起來,将阿澤丢在了原地。
只給他留下了一句話:“阿澤,去将東西送回去。”
江穗感覺從手腕處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然後自己便不由自主地挪動了腳步,被人牽着離開了原地。
她扭頭去看愣在原地的阿澤。
阿澤此刻反應過來,看樣子很想沖上來趕上二人的腳步。
只是懷裏頭忽然多了個拐杖,再加上許東延留下的那句話。
硬生生地讓阿澤停住了腳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兩人離開。
江穗被許東延拉着跑了一會兒,直到看不見阿澤的身影的時候,才稍微放慢了步伐,變成了快步行走。
江穗跑了一路,一直被迫追趕着許東延的節奏,早已氣喘籲籲。
她實在是有些體力不支。
許東延明顯注意到了身邊人的喘息聲,放慢了步伐,然後停下腳步來扭頭看她,十分巧妙地偷偷放開了那只手。
江穗随之停住腳步,彎着腰,深吸了一口氣,随後蹲到了地上。
調息了一段時間,江穗确認自己的氣息已經差不多平穩了,這才仰頭沖着許東延問道:
“公子,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由于太累,加上剛剛喘不上氣來,所以江穗的那雙大眼睛中自然而然地有些泛紅,整張臉也是異常慘白。
許東延低頭看蹲在地上的江穗,總覺得那雙靈動的眼睛似乎在哪兒見過。
說不出來的熟悉。
許東延有了一瞬間的愣神,随即偏開頭,沖她反問道:
“你覺得我要将你帶到哪裏去?”
江穗還真就順着許東延的問題思索了起來。
好一會兒,她才搖了搖頭,說道:“奴婢想不出來。”
許東延忍俊不禁,伸出手來輕輕敲了敲江穗的額頭,然後打趣道:“我問什麽你便說什麽嗎?”
“還真想了半天?你怎麽傻乎乎的?”
江穗捂着自己的額頭,心裏有些不服氣。
她低下頭說道:“公子問話,奴婢自然要答。”
許東延将人從地上拉了起來,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是誰教的你規矩。”
江穗從入府就跟在大奶奶身邊,現如今也是在大奶奶身邊侍奉。
要問是誰教的她規矩,那答案簡直不言而喻。
許東延說了句多餘的話,意識到了這一點,愣了愣,閉上了嘴。
江穗親眼瞧見了許東延表情的變化,卻有些摸不着頭腦。
過了好一會兒,許東延才恢複以往的表情,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對江穗問道:“你想不想出府玩?”
江穗一臉疑惑地看着許東延,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這京城中的一切都對江穗有些很大的吸引力。
之前随父親奔波,見的都是些最慘淡陰暗的景象。
現如今算是脫離苦海。
如果可以的話,江穗也想要見一見那些個不同的景色。
只是她離開父親,卻又進了又一個囚籠。
身為下人,她自然沒有随意出府的權力。
許東延見她沒有說話,也不催促。
江穗很是猶豫。
若是換了随意一個人站在她跟前問她這句話,那麽江穗此時定會搖頭。
但是眼前的人不是旁人。
不知過了多久,許東延再次開口:“本公子今兒決定出府瞧瞧,正好你閑着,便由你跟在身邊吧。”
他這一句話,直接說到了江穗的心裏。
江穗愣了幾秒,随後便朝着許東延重重地點了點頭,應道:“奴婢遵命。”
二人朝着許府大門的方向走。
許東延走在前頭,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到了正門前頭,守着的侍衛下意識上前阻攔,卻在看清楚來人之後吓得變了臉色,然後迅速讓開了道路,畢恭畢敬地站在兩側。
江穗跟在許東延的身後,他們竟是一句話都沒有問。
等到跨出正門,這才有人朝着二人走了過來。
江穗偷偷朝着來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來人腰背挺得筆直,一臉嚴肅,倒是與剛剛見到的那兩個侍衛不大一樣。
那人上前沖許東延行了禮,随後冷冷地說道:“五公子,夫人曾吩咐過,說是不讓您随意出門。”
這話的意思非常明顯了。
許東延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繞過來人,朝着外面走去。
那人倒也不攔,只是轉過身來說道:“五公子,你若非要出府,到時出了什麽岔子…”
“那時候出了岔子,也和你們沒有關系就是。”許東延打斷那人的話,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
這話他早就聽了不下百遍。
都快能背下來了。
那人聽到許東延的承諾,點了點頭,然後便仿佛未曾見過來人一般,站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江穗聽着二人的對話,總覺得哪裏奇怪。
臨走時,終歸是沒忍住,扭頭朝着身後看了一眼,正對上了那人的視線。
那侍衛就仿佛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傀儡一般,眼神空洞,維持着站姿一動不動。
江穗趕忙收回視線,下意識打了個顫。
許東延發現身後的人腳步變慢,停頓了片刻,扭頭問道:“看什麽呢?”
江穗差點撞上對方,還好即使止住,搖了搖頭,在對方的視線之中,咬了咬下嘴唇,說道:
“那人就這麽将我們放出來了?不是說不讓出門嗎?”
許東延視線越過江穗,看向剛剛走出來的地方,意味深長地說道:“誰知道呢。”
“不管他們了,今兒好不容易出府,還不知道能不能有下一回,可得盡興了再回去。”許東延搖了搖頭,沖着江穗說道:
“你可得給我記好了,在外頭就不能左一個公子,右一個公子的了,到時候要是讓我聽見,罰你下個月過來給我擦桌子。”
江穗忍不住笑出了聲,擡手擋住了自己的嘴,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