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此刻根本就坐不住, 忍不住在房間裏繞了一圈又一圈。
這房間裏頭的擺放着的東西她也幾乎是看了個遍。
看樣子,這地方應當就是客房,而且閑置了很長時間。
很多地方都已經積攢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還沒來得及清掃。
但那桌上的糕點, 還有小桌上的茶壺, 卻又都是新的。
且是新得不能再新。
糕點應當是剛出爐沒多久, 還殘餘着些許的溫度。
而茶壺,江穗碰到的時候還是燙的。
很明顯也是剛沏好的茶。
可是她剛剛與許東延一直待在外頭,期間陳洵也一直在他們跟前。
哪兒來的時間去準備這些東西?
更別說這偌大的地方,她就沒見過旁的人出現過,一個類似于侍女又或者是侍衛的人都沒有。
若要及時準備好這些東西, 在她進入房間之前就放好, 并不是什麽易事。
可她與許東延進來之時,對方并沒有表現出來什麽感覺不對勁的地方。
反而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然而這地方的主人陳洵本身就奇特,尤其是那雙狹長的狐貍眼,讓人難以忘懷。
江穗越想越覺得周圍發冷,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想到這裏, 江穗便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翠兒還在她身邊時,與她講的那些個鬧鬼, 妖怪禍世的故事。
講得繪聲繪色。
當時江穗并未在意,只是一笑而過,反而是翠兒被吓得躲在被窩裏不敢出來。
可現如今也不知怎麽回事,江穗忽然想起那些個本不該記住的故事,且直冒冷汗。
即使江穗心裏清楚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但獨自一人身處于這樣安靜的房間之中,眼前還擺放着一個個她一時想不透徹的事情。
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江穗也難免會有些害怕。
她再次打量了一番房間, 确認過這間房裏只有自己一人之後,反複深呼吸,強行讓自己鎮靜下來。
冷靜下來過後,江穗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過了一陣子,沒有聽到周圍有什麽動靜,江穗便再次站起身來,重新将視線放到了四周。
她這回仔仔細細,認認真真地将這房間中的一切都打量了一番。
重新打量一圈,這房間裏頭的東西也就是那點,不多也不少,安安穩穩地待在它們原本的地方。
上頭的灰塵也是一點沒少,積攢了厚厚的一層。
江穗吐出一口氣來,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是了,灰塵。
最初她看那一圈的時候還沒有注意,但是剛剛又看的那一遍,她生怕自己看錯了,還反複确認了好幾遍。
就在那扇紫檀木嵌竹鏡心屏風之上,倒是一點灰塵都沒有。
仿佛是剛剛買來的一般。
江穗連忙走到那屏風跟前,上下左右繞着屏風打量了一圈。
的确是幹幹淨淨,一點灰塵都沒有。
應當是經常有人來擦試過,才能夠在這一衆布滿灰塵的物件之中保持一塵不染。
只是這上面倒也沒有什麽太過于特殊的地方。
江穗站定,又看了兩眼,便偏過頭,轉移了視線。
沉思片刻,江穗再次扭頭,伸出手來對着屏風的一處去,在即将觸碰的時候停了下來。
這處有個很深的劃痕。
這劃痕若不是細看的話其實也不是很明顯,江穗順着劃痕的地方看去,卻隐隐約約瞧見了一條細小的縫隙。
一條完全不應出現的縫隙。
江穗愣了一下。
房間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江穗瞬間離開了屏風周圍,然後回到了剛剛自己坐的那個椅子上。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大,門外的人逐漸靠近了房間。
同時,她們的交談聲也一同傳入了江穗的耳中。
“咱們快些走,到時候被人發現了可就糟了。”
“怕什麽?反正陳老板忙着沒空搭理我們,這也沒到約定的時間呢,我們不過是出來散散心罷了。而且,有什麽大事也是讓那些個人先上,哪有我們兩個什麽事情?”
“就數你理由借口最多,也就數你被罰的次數最多,就不該跟你跑這一趟。”
是兩個還帶着些許稚氣的聲音。
确認過不是許東延和陳洵回來後,江穗松了一口氣,放輕了腳步聲,走到門邊。
外面那兩個人正好走近,聲音被放大。
“陳老板今天似乎将姐姐叫去了廚房,也不知吩咐了些什麽,我幾乎一整天都沒有見過她了。”
“許是因為姐姐做的糕點好吃,陳老板想吃了,所以才将人叫了過去?沒事的。”
“可我總擔心出了什麽突發狀況,大家雖然嘴上不說,但每月少的那些人,大家心裏頭還是有數的。”
江穗聽到這裏,聯想到房間裏桌子上頭擺放着的糕點,腦海中忽然有了個并不确定的猜測。
不容她多想,門外忽然傳來兩聲驚呼,随後便是壓低了聲音的交談聲與腳步聲。
“姐姐怎麽在這兒?要是咱們兩個被看見了可如何是好?”
“先藏起來吧,噓——”
江穗将“吱呀”一聲門打開,看到了剛剛說話的那兩個人。
是兩個看起來也就十歲左右的小孩,此刻正一臉驚慌地看着她。
而就在她們藏身的那兩根柱子的前方,迎面走過來一個纖細的女人,每一步皆搖曳多姿,如同正在翩翩起舞一般。
江穗趁着對面的人未曾将視線放過來,趕忙将這兩個孩子拽到了房間中,然後“嘭”地一聲,将房門緊緊關好。
她轉過身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捂住這兩個孩子的嘴,随後沖她們解釋道:
“你們不要出聲音,不然到時候将人引過來就不好了。”
“我只是恰巧聽到了你們的聲音,所以才将你們拉了過來,等人走了,你們再走,這樣穩妥些。”
江穗說完,分別看了兩人一眼。
還沒等她問,那兩個小孩便瘋狂點頭。
江穗松開二人,這才終于有空閑打量眼前的人。
這兩個小孩都被打扮得仿佛畫上的小童子一般,再加上她們本就生了一雙大眼睛,櫻桃一般的小嘴,看起來十分可愛。
倒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
那兩個小孩極為聰慧,紛紛沖着江穗道謝,并不鬧騰。
幾秒鐘後,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開門關門不可能做到一點聲音都沒有。
只是江穗是跟着許東延來的,所以并不擔心罷了。
她沖那二人使了個眼色,孤身沖着門口走去,手放在門上,卻遲遲不肯開門。
那兩個小孩瞬間領悟了意思,飛快地跑到房間裏面,躲到了屏風後。
看到那二人躲好,江穗這才開門,瞧見了一個容貌豔麗的女子。
正是剛剛朝着這個方向走來的那個。
女子微微欠身,一舉一動透露着無限風情,眼睛卻是一直越過江穗,朝着房間裏面看,嘴裏頭還說着:
“這位姑娘,剛剛我聽見這兒傳來動靜,可是出了什麽事?或是有什麽需要?”
江穗看到對方的視線,主動讓出一條縫隙來,沖她搖了搖頭,說道:“沒事。”
那女子看清楚了房間裏面,流露出了一絲遺憾,轉瞬即逝,随後沖着江穗點了點頭,笑着轉身離開。
臨走時,女子還特意說道:“屋中的糕點若是不合胃口,可喚我來換,茶水若是涼了,也可以來尋我,我就在對面的房間。”
說話時那女子還特意放大了些聲音。
江穗也分辨不清對方究竟是否在與自己說話,可這周圍明明一個人都沒有。
看到女子走遠,江穗才松了一口氣,将房門關好,随後走到屏風前面,将那兩個孩子喚了出來。
那兩個孩子又要道謝。
江穗連忙制止,開口說道:“謝便不用了,我還想問你們幾個問題,可否告知?”
那兩個孩子面面相觑,很是為難,最終那個個頭高一點的率先搖了搖頭,拒絕了。
江穗嘆了一口氣,指着門口說道:“你們是否在躲剛剛那個人?”
這回面前的兩個小孩不肯說話了,紛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樣貌相似,穿着類似,就連動作也是一模一樣。
江穗還以為自己的眼前出現了幻影。
“剛剛那人就在這房間對面,若我這時候大聲說上一句話,稍微弄出點什麽動靜來,都能将人叫過來。”
說着,江穗沒忍住,揉了揉面前兩個小孩的頭。
再聰明機敏,也只是小孩罷了,面對這樣的情況,還是會忍不住發慌。
“你要問便問吧,只是要先說好了,有些事情我們也不知道,而有些事情是打死了不能夠說的,你要是願意,那才可以問。”
江穗笑了,沖着二人點了點頭。
江穗坐在最初的位置上,沖着回來的許東延笑了笑。
環顧四周,半路冒出來的那兩個小孩早已不知所蹤。
而那扇似有異樣的屏風也絲毫未動。
一切都是最初的樣子。
陳洵後腳踏進房間,懷中抱着兩大壇子酒,在看到座上的江穗之後眼中閃出一絲意外。
許東延見人進來,直接将對方懷中的酒壇子接過,盡數抱在懷中。
江穗見狀,趕忙上前,想要提許東延分擔。
做丫鬟的,哪有看着主子拿東西還無動于衷的?
只是許東延擺了擺手,沖着江穗說道:“這東西你搬不動,不用管,我讓陳洵随便叫兩個人出來替我搬回去就是。”
江穗點了點頭,退了回去。
她似乎隐隐記得,大奶奶曾随口說過,禁了五公子的酒,怎麽…
江穗正神游之時,許東延已走到房間門口,對她催促着:“回府了。”
江穗聽了,連忙點頭,跟在許東延的身後,二人一同回了許府。
這次,許東延沒有再和來之時一樣,将江穗拉到自己的身邊。
也并未對她說些什麽。
江穗安安靜靜地跟在許東延的身後,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
她前面的這個人,現在似乎心情不大好。
應當是與他不在的那段時間有些關系。
剛剛在房間時對方似乎還有所收斂,特意在她面前隐藏了情緒。
只是這時候走到街上,還是被江穗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而剛剛在房間中所發現和經歷的一切,江穗都未曾對許東延說。
而她當時問的問題,所得到的答案,也都一起深埋于心。
感受到了走在前面的人四周低沉的氣壓,江穗也不免在心中深吸了一口氣。
她一偏頭,忽然瞧見了路邊的一個小商販,攤子上頭擺放着許多新鮮的小玩意。
那是她今日剛出府時瞧見的那些。
江穗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