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那個打扮怪異的人走近,江穗下意識随着對方的節奏連連後退。
直到後背靠到了牆上,退無可退。
那人笑眯眯地看着江穗,湊到她跟前,然後用一根修長的手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雖說這人看起來奇怪,但江穗對上對方視線的那一刻,便心知這人并不簡單。
那樣的氣勢不是尋常人家能夠擁有的。
一靠近,江穗便被對方身上過于濃重的香味刺激地咳嗽了好幾聲。
捂住鼻子,那股子香味仍然朝着自己的鼻子裏面鑽。
太嗆人。
不過這麽近距離一看,其實眼前的人單論五官來講還算得上精致。
但是對方那雙狹長的狐貍眼周圍,偏偏被抹上了一層顏色極為豔麗的粉。
臉上也不知擦了什麽,白得瘆人,與手臂上的膚色完全不搭,看起來很是怪異。
眼皮上方周圍是深紫與墨綠色相交,而眼尾則是鮮紅色,還微微上挑。
嘴上卻是一點顏色都沒有。
這張臉可以說得上是色彩奇特了,只是實在是有些吓人。
倒還真有幾分話本上所描述的狐妖的影子。
江穗與對方的距離不過一個巴掌而已。
離得這麽近,她幾乎都要感覺眼前這人臉上的粉末快要掉到她的身上。
江穗吓得趕緊從對方手中掙脫,往旁邊靠了靠,與眼前的人拉開了距離。
面對這樣的舉動,那人也不惱,只是笑着扭過頭,将手搭在了身邊蓄勢待發的許東延肩膀上,打趣着說道:
“這是哪兒找來的小美人?”
許東延一臉嫌棄地将自己肩膀上的手打掉,拍了拍肩頭,瞟了那人一眼,說道:
“注意言行。”
“還有,你能不能別老打扮成這樣?這要不是白天,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那人掐着嗓子奸笑了幾聲,故意甩着胳膊,将自己的長長的袖子甩到了許東延的身上,随後說了一句:
“怎麽就吓人了?”
說完這句話,那人忽然止住了笑容,冷着一張臉,嗓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刻意,沖人說道: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難不成公子這是做了什麽虧心事?”那人壓低了聲音,靠在了許東延的身邊。
江穗聽到這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愣了一下,忍不住擡起頭朝着說話的人看去。
十分難以想象聲音是從這人的喉嚨裏吐出來的。
明明正常說話聽起來聲音也不錯,怎麽就非要掐着嗓子說話?
江穗想不明白。
許東延冷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那人便又将注意力轉移到了江穗的身上。
那人擡起手來,似乎是想要觸碰江穗的臉頰。
江穗反應迅速,幾乎是反射性地往旁邊挪了一步,然後偏過了頭,躲開了對方伸過來的那只手。
那人撲了個空,笑了一聲,自顧自說道:“這位姑娘,不知你平日都是如何保養的,這皮膚看着便光滑水嫩,可否與我交流一二?”
江穗看着對方那審美獨特的打扮,聽着對方顯得格格不入的嗓音,一陣惡寒,忍不住打了個顫。
只覺得雞皮疙瘩布滿全身,渾身上下不舒服。
許東延早就看不下去了,終于不再忍耐,直接揪着那人披散的長發将人拽到了自己的身邊,拉開了他與江穗的距離。
随後他松開手,一臉嫌棄地拍了拍手,扭頭沖江穗說道:
“你叫他陳老板就成。”
“你不必害怕,這人這兒有些問題。”說着,許東延指了指腦袋。
那人聞言,沖着江穗笑了笑,拍掉了許東延指着腦袋的手,說道:
“叫什麽陳老板,聽起來顯得我像個七老八十的地主似的,叫我陳洵就是了。”
許東延轉過身,瞪了那人一眼,狠狠說道:“你一個大男人,整天琢磨那些個亂七八糟的玩意不幹正事,還将自己打扮成這副樣子,你是想做女人想瘋了?”
“你要是真的這麽想,不如本公子現在就成全你。”
許東延說着,不知從哪兒掏出來個匕首,朝着那人的方向走過去,仿佛真的要按照自己說的那樣做。
陳洵後退了兩步,連連擺手,一臉尴尬,連忙恢複了正常,焦急說道:
“不必不必,我這一介平民,哪兒用得上五公子這樣費心費力?”
“到時候傳出去,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許東延不吃他這一套,反而笑得更加燦爛,動作沒停,繼續朝着對方靠近:“反正你這兒平時也沒幾個人,還做什麽生意?”
手中的匕首在陽光的照射下射出淩厲的光芒,晃了陳洵的眼。
陳洵吓得連連後退,情急之中鎖定了站在一旁的江穗,飛快地跑到了她的身後,拿她當擋箭牌。
這擋箭牌十分好用。
許東延扭過頭看到陳洵躲在江穗身後之後,便率先打破僵局,放下了匕首。
然後沖着後方的人招了招手。
陳洵哪裏肯輕易上鈎。
他就縮在江穗的身後,半蹲着,只露出一個頭來,沖着許東延吐了吐舌頭,挑釁道:
“有本事你過來。”
江穗發現人跑到自己身後,便想要躲開。
只是她往左一步,身後的人就跟着一起往左一步。
她走到哪裏,那人便跟到哪裏。
甚至還直接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不讓她跑。
陳洵湊到江穗耳邊,小聲說道:“這位姑娘,我看你面善得很,應該是不會冷眼旁觀的吧。”
江穗沒有回答。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許東延此刻已是怒火中燒,更是在看到陳洵靠在江穗耳邊的時候攥緊了拳頭。
陳洵看向許東延,對上了對方仿佛要殺人一般的視線,被這眼神吓到,他再一次縮回到了江穗的身後。
江穗擡起頭來,正好看到了許東延還未來得及收斂的表情。
怎麽忽然這樣生氣?
許東延趁着陳洵不注意的功夫,直接上前,将江穗拉到了自己身邊,然後低頭看着蹲到地上的陳洵,面色不善。
陳洵幹巴巴地沖人笑了笑,試圖解釋:“一時情急,一時情急,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見對方冷着臉不說話,陳洵也知曉自己今日這玩笑開得有些大了,連忙說道:“我這人一看見美人兒…”
許東延忽然咳嗽了兩聲。
陳洵立馬改口:“看見這位貌美如花,傾國傾城的姑娘,就難以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就逗逗這姑娘,我錯了還不行嗎?”
說着,他話題一轉:“再說了,你今兒過來,應該不是專門為了找我逗趣玩兒吧。”
許東延看了他一眼,還是沒有表态。
江穗猶豫了許久,偷偷拉了拉擋在自己身前之人的衣角。
許東延原本僵着一張臉,察覺到江穗在拽自己後,難得愣在了原地,表情也緩和了不少。
陳洵非常機敏地捕捉到了這一幕,瞬間找到了突破口,連忙說道:“你忍心讓小美人…”
又出現了咳嗽聲。
陳洵深吸一口氣:“你忍心讓人家姑娘在這兒幹站着,再親眼目睹一場驚心動魄的殺人現場?”
雖說許東延從頭到尾都沒有真的想要動手,但陳洵這話還是成功地讓他周身的怒氣平複了不少。
許東延瞪了陳洵一眼,随後帶着江穗轉身走進了房間。
進入房間後,許東延并沒有随之停留,而是一臉愧疚地看着江穗,說道:
“你先在這兒稍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江穗倒也不意外,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然而許東延剛朝着門口走了兩步,就轉過身來,将房間中央桌子上擺放着的盤子端到了江穗的面前,沖她說道:
“若是餓了,這桌上的糕點你可以随便吃,先墊一墊。”
江穗再次點頭,接過那盤子,捧在手中。
目送着許東延離開。
可是許東延走到房間門口,又忽然轉過身來,看了她一眼,十分不放心地說道:“這房間沒有旁人,你可以随意些。”
江穗又一次點頭,捧着手裏的盤子,坐到了距離自己最近的木椅上。
許東延這才轉過身去,繼續朝着門外走。
他的腿剛剛擡起,便又要收回來,還有扭過頭來的勢頭。
陳洵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原本披散的頭發已經高高束起,那怪異的裙子也被換了下去,換成了一身幹淨利落的男裝。
要不是臉上的妝容還沒來得及擦去,江穗差點就沒認出來。
陳洵快速跑到許東延跟前,然後一把拉住他,制止了他想要回頭的動作。
然後陳洵回過頭,沖着江穗點頭笑着說了一句:“一會兒便将你家公子還回來。”
說完,完全不給許東延說話的機會,拽着人便走。
江穗呆愣在原地。
難以想象,那樣打扮怪異的陳老板,竟然還會有這樣大的力氣,竟然能夠直接将人生硬拖走。
看着人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江穗這才站起身來,将手中的盤子放回到了原位置,擺放端正。
同時打量着這房間。
沒什麽稀奇的玩意。
這屋子裏面的物品擺件皆是市面上最普通的,不出彩,卻是大多數人在購買時的第一選擇。
中規中矩罷了。
這并不奇怪。
但是只要想起這兒的主人。
稍一對比,便覺得有些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