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魂燈
天秋靈境內林木蔥郁。
小秦坐在石頭上輕晃了下腳,陽光順着樹葉間隙投下來,斑駁零碎的投在地面上。
他身邊擺着各式各樣的靈果,小秦一個也沒動,只是擡起臉問了句。
“我不能跟着嗎?”
他眼睛像是濃郁的墨,又像是閃光的黑曜石,這樣認真專注的看過來的時候讓人莫名有種愧疚感。
秦玉書看着他,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我看了下,這裏方圓十裏都沒有危險,這個”
秦玉書指了指小秦頭上的發帶道:“是防禦靈器,不會有人傷害到你的。”
小秦看着秦玉書又看向秦玉書的身影之後。
遙遠的那邊也是蔥郁的密林,就是秦玉書把他從獸潮裏救出來的。
他那日看到滿天塵土,斷掉的枯枝還有踩的血肉模糊的屍體,他都是很平靜的,直到看到秦玉書過來尋他,好像哪裏波動了下。
小秦垂下眼簾,沒有在提要求,“那你快一點。”
有風吹過,樹葉晃了晃,秦玉摘掉小秦頭上的葉片,保證道:“我會很快回來的。”
她往後退了兩步,嘴角帶笑,指着那堆靈果道:“那你挑一個最好吃的靈果給我,等你挑出來我就回來了。”
小秦幽黑的眸子看着秦玉書的背影消失。
他心裏其實有點慌亂,他忍了下才克制住自己想要跟上去的沖動。
會回來的,他想。
他安慰完自己,低頭看去,周圍的靈果光種類就不少,都是秦玉書帶着他給他摘的。
他伸手拿了其中一個擦了擦,光潔的果子上面映出了他的影子。
小秦還是繼續擦着,一用力光潔的果皮上多了一道口子。
光滑圓潤的果皮上出現疤痕,小秦看了一會,濃密的睫毛蓋住了他的情緒。
秦玉書要去的地方是當時寒鳳鳥所在的高原之巅。
這邊風雪太盛,她無法判斷小秦能不能承受的住這片地方的冰雪,索性找個安全的地方先安置一下,自己處理好趕快回去。
高原之巅寒鳳鳥埋骨處,她要尋一位前輩,不知是否能尋到答案。
遍地雪白,寒風刺骨,秦玉書走了許久卻沒有見到任何身影,她停下腳步,難道要進入幻境?
正當她要實施的時候,半空中傳來一聲嘆息。
那人問道:“你為何來尋呢?”
“前輩!”秦玉書恭敬的行了一禮,“晚輩有惑求解!”
莫乘風站在滿天風雪裏,目光穿透千載光陰落到她身上,良久嘆息道:“我只是靈境主留下的一縷神念,或許不能給你解惑,說來聽聽吧。”
秦玉書目光落到前方那道身影上,怪不得……
“前輩,我想知道若有魔氣落在身上,該如何解?”
莫乘風看了她一會,語氣不鹹不淡,“你倒是也真敢問。”
秦玉書攥緊掌心,她在賭,賭這位前輩與他人不同,這位前輩一定與他人不同。
“魔氣啊,讓我想想,還真是個又熟悉又陌生的詞。”
莫乘風伸手接了一道雪花,目光複雜而遙遠,“是有幾種解法,有陣法可将他人的魔氣轉移到自己身上,但這道陣法早在雲水門破滅就消失了,這是下下策;神器可以克制魔氣,暫時壓制魔氣,這是下策。”
莫乘風語氣越來越硬,眼裏帶山頂霜雪的寒氣,最後一句才是他的回答,“殺了種魔的人,這才是上上策。”
“前輩說”
秦玉書擡起頭來,“魔氣是被人刻意種下的?這又是為什麽?”
“是貪念,人妄想得到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會陷入魔障。”
莫乘風看着她,又似乎沒有看她。
“破虛宗門下,無貪生怕死之輩,無奸妄重欲之徒,中了魔氣不可怕,可怕的事沒有去對抗它的勇氣。”
“我已非世中人,前路迷障重重,別忘了來路,去吧。”
身影漸漸消散在冷風裏,無邊雪色中立着的那道身影是天地間唯一的一點顏色。
“你有一把弑魔劍,好好用它!”
秦玉書擡起手中劍,青色流轉光華隐于劍鞘之下。
突然有一股悲涼的情緒散在她心底,不知道是她的情緒,還是春生劍的情緒。
風雪落在她發梢洇出水滴,她收好春生劍,望着此間風雪,喃喃道:“我還不知道前輩是何人?”
莫雲兒語氣悶悶道:“能夠獨開一境,留下神念守護,除了開宗祖師,沒有別人了。”
秦玉書回來的時候,小秦就坐在原地,似乎姿勢都沒怎麽動,她快步上前,輕拍了下小秦的腦袋。
小秦拿着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眼裏帶着控訴,“你去了好久。”
“久嗎?”
秦玉書有些驚訝。
她是用傳送陣去的,加上尋人的時間,來回不過一個時辰,難道是自己記錯了?
秦玉書怕自己出錯,便問莫雲兒,“我去了很久嗎?”
莫雲兒立馬開口道:“不久,一個時辰不到,是他太黏人了。”
黏人跟小秦實在是不搭,秦玉書撇去這個可能,低頭看着他。
“嗯,是我來晚了。”
小秦的眼睛像是藏在黑夜裏的邊緣星,融在夜裏不明亮,但是仔細看才能發現那道璀璨。
秦玉書也覺得好看,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他的睫毛。
小秦眼睛眨了眨,拳頭攤開,掌心裏躺着一枚漂亮的靈果。
秦玉書挑了下眉毛,伸手接過,打量了下,評價道:“很漂亮。”
她向上抛了一下靈果,再接住,“走了。”
小秦動了動腳,耳朵紅了下,秦玉書将靈果放到靈芥裏,轉過身看他,“怎麽了?”
莫雲兒看了一眼就知道,“他腳麻了。”
秦玉書蹲下身子跟他平視,問他,“腳麻了?”
小秦抿了抿嘴巴點了點頭。
秦玉書伸出手擡起他的小腿揉了揉,她手上裹了層靈力,不會很難受。
小秦聞到一股淡淡的竹香氣。
他垂着眸子,有些走神,好丢人,怎麽會腿麻了呢?
砰
秦玉書看着突然變成青鳥的小秦,驚訝過後立馬伸手放到掌心,手指揉了揉青鳥腦袋。
“看來這樣更快一點。”
青鳥往後退了退身子,把腦袋埋到羽毛裏。
從天秋靈境出來後,秦玉書撞上一人。
“站住!”
許菱往前走了幾步,拿着鞭子指着秦玉書,嚣張道:“你手裏的青鳥怎麽回事!你又從哪裏弄回來的。”
秦玉書将青鳥放到自己領口,用衣領遮了遮,回道:“這是前一只青鳥的弟弟。”
許菱狐疑的看着她,“拿過來我看看。”
秦玉書後退一步,眼裏滿是懷疑,“還是不了,你剛奪了我一只青鳥,我現在留這一只你不會又要搶吧。”
許菱怒道:“搶什麽搶,我都說了可以給你靈石,況且你知不知道那只青鳥多能吃!”
許菱看着秦玉書的表情越說越生氣,揮了下鞭子走人。
腰間挂着的牌子閃了閃,秦玉書停下腳步。
高山之巅的冷風夾着風雪呼嘯而過,明明是春日漸暖的三月天,卻驅不散黑冥殿的寒氣。
紅色燈籠搖曳生姿,黑色四方殿濃墨吞光,秦玉書帶上兜帽,從容踏進這九重天上的萬相池。
簫奪穿着一身淡藍色的衣袍,懶懶的靠在柱子上,看到秦玉書過來,眼睛一亮,揮了揮手,“這裏這裏。”
秦玉書穿過中間高臺圍着的人群,目光落到中間圓臺上。
那上面站着一個手拿寬劍的身影,哪怕是帶了面具,秦玉書也認了出來。
簫奪微微低頭,“你師兄他現在的身份是冥鸮,他對面的人是個等級很高的法修,勝負難定啊。”
哪怕是中了魔氣,裴雲霄的劍依舊帶着端行天地的風骨,法術招招狠厲,劍風游刃有餘。
秦玉書的心思不在高臺之上,她不知道映魂燈是不是裴雲霄的目的,但是她來,還有旁的事要做。
莫雲兒存在太過特殊,她的精神力極其敏銳,而且随着她的修為的提升,莫雲兒的精神力也會随之提升。
“東南角,左邊第二道門,有陣法,還有兩個金丹級別傀儡。”
“我知道了。”
秦玉書面色不變,高階修士的鬥争沒有底階修士拼殺的血腥勁,一招一式都在命線之上。
裴雲霄的寬劍上帶着破虛劍法的浩然正氣,哪怕他在高臺上有意變換了招式,也能從劍鋒裏透出來。
一股淡淡的魔氣從他身上散出來,紅籠不夠明亮,只有她看的清楚。
正道驕子不該被拉入魔潭。
秦玉書低頭看着自己的影子,勝負已分,裴雲霄站在高臺上身影挺直。
黑袍傀儡問道:“殿主說給你獎勵,你要什麽?”
華麗繁複的高座上無人,燭火搖晃,束縛住裴雲霄的繩索露出一角。
裴雲霄語氣淡淡,“我要一盞結魂燈。”
一字之差。
結魂燈算的上是排的上名號的靈器,只要有一絲魂魄尚存,就能在結魂燈裏溫養起來。
簫奪啧了一聲,小聲道:“你找到了嗎?我們去拿映魂燈吧。”
秦玉書從靈芥中拿出劍來,“殿主不在?”
莫雲兒搜尋一圈後回道:“嗯,沒有殿主的氣息,看來我們每次運氣都不錯。”
秦玉書擡眸同簫奪對視,開口道:“東南角,走邊第二道門,兩個金丹傀儡,一道陣法。”
簫奪嘴角一翹,眼睛眯起一個愉悅的弧度,“夠刺激,我喜歡。”
圓臺上有開始了下一輪的比試,秦玉書跟簫奪退出人群,兩人拐過一角,再出來變成了兩個黑袍傀儡。
秦玉書手裏拿這傀儡的牌子繼續往前走。
說來奇怪,不知道是不是黑冥殿主對這黑冥殿太過放心,還是不相信會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動他的東西。
一切都很順利,只不過在拐角遇到了個人。
秦玉書的氣息被隐息镯隐藏的很好,她快速隐在暗處。
簫奪被黑衣人攔了下來,“站住,幹什麽的。”
他眼睛彎起來,拿着牌子晃了晃,“喏,奉命行事。”
黑衣人正要往前看,簫奪迅速往他身上貼了塊符紙。
那人瞬間倒下,簫奪跟剛潛到黑衣人身後的秦玉書來了個面對面。
簫奪咧開嘴角笑了笑,“好巧。”
秦玉書暗中比了個大拇指,兩人繼續向前。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