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停住腳步, 想要聽一聽那些人究竟在說些什麽,也想聽一聽有關翠兒的消息。
然而她還沒做出什麽反應來,身後的人便已經若無其事地走了出去。
江穗看着緩緩朝着聲音走去的人, 有些懵。
現在她已經來不及上前拽住人家了。
江穗在原地躊躇, 不知這時候是跟上去, 還是在原地等着人都走過去了她再動。
畢竟那群丫鬟先前也說到了一些對她不好的言論。
若是這時候被她們瞧見她和五公子一起走上山, 怕是又會傳出什麽來。
她倒是無所謂,但是她不想拖累了許東延。
若真讓她玷污了恩人的名聲,可讓她如何是好?
江穗暫時待在了原地沒有動彈。
看着許東延從那群人的眼前走過,剛剛還在議論紛紛的丫鬟們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巴,面如菜色, 一個個慌忙低下了頭不敢言語。
大奶奶平日最不喜歡的就是愛說閑話之人。
她們幾個生怕五公子會将聽到的捅到大奶奶跟前去。
即使她們心中覺得這種可能并不大。
畢竟哪家公子會樂意管這種閑事?
正如那群丫鬟心中所想。
許東延就只是面無表情地走了過去, 甚至并未偏頭看她們。
只是表情有些不太好。
看到五公子走過去,那群丫鬟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皆擺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來。
江穗在原地眼看着許東延從那幾個丫鬟的跟前走了過去,這才放心。
想來像恩人那樣身份尊貴的人,應當也是不願和她牽扯上關聯的。
在府外可以不按規矩來,但回了許府, 在許府衆人的面前,她們之間永遠都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在江穗的眼中便是這樣的。
又過了一會兒, 江穗才現身出來,繼續朝着山上走去。
她還沒走兩步,便被如釋重負的那幾個丫鬟遠遠瞧見,幾人走到了江穗的跟前。
都到了這個時候,那幾個丫鬟也沒了要再裝模作樣的想法。
現如今在這裏撞上就已經暴露了她們的詭計。
江穗起初并不想和這群人計較。
可那幾個丫鬟就認上了她,一直擋着她的路。
江穗往左邊走,她們便往左邊挪一挪。
江穗無奈,只好擡起頭來, 看向眼前的幾個人。
那幾個丫鬟似乎就是在等着她擡頭。
但在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之後,紛紛愣了一下,有些不滿之意。
因為她的臉上沒有半點憤怒。
江穗并沒有什麽多餘的想法,她心系翠兒,急着上去趕緊尋人問一問出了什麽事。
更何況剛認清了自己與恩人身份的差別之大,她現如今根本沒有将眼前的這幾個丫鬟放在心上。
不過是些小打小鬧。
江穗清楚得很,在這些人的眼中,你若是顯得懦弱,稍微表露出些許的憤怒或是害怕出來,那才是讓那群人得逞。
到時反而會讓這群人覺得有意思,産生更加濃烈的興趣。
江穗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氣,擡眼淡淡地看了看眼前的幾個人:“可否讓一讓?”
江穗的反應搞得那幾個更加懵了起來。
畢竟按照她們的計劃,此刻江穗要不就是暴跳如雷,要不就是擔驚受怕。
若是前者,她們便将人帶到大奶奶跟前,參上一筆。
若是後者,她們往後便可更加肆意,諒她也沒膽子告狀。
更何況她們人多勢衆,大奶奶不會去選擇相信一人之言。
那幾個丫鬟面面相觑,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
江穗見狀,果斷邁開步子,繼續往上走,徑直從這幾個丫鬟的身邊走了過去。
期間還不小心輕輕撞到了最邊上的一個丫鬟。
若江穗沒有記錯的話,嘲諷翠兒的那個人便是她。
江穗目不斜視地繼續往上走,然而她還沒走幾步,身後的人便出聲叫住了她:
“江穗,你就打算這麽回去?”
江穗不願理會,繼續往上走。
身後的人繼續阻攔,聲音更大了些:
“你将翠兒害成那個樣子,竟然還有臉若無其事地回到大奶奶身邊?”
聽到翠兒的名字,江穗反射性地轉過頭問道:“翠兒怎麽了?”
“呵。”那個丫鬟冷笑了一聲:“你問我們?你怎麽不問問你自己都做了什麽,将人害成那個樣子?”
江穗聽着對方的語氣,心中忽然有了些不好的猜測。
難不成翠兒真的出了什麽事情?
可她前兩天與翠兒見面時,對方還好好的。
怎麽忽然就…
江穗再無閑心,不再理會身後的人,扭過頭去繼續上山,不自覺加大了腳上的步伐。
她得趕緊上去找人問一問。
這群丫鬟本就居心叵測,江穗并不大相信她們所說的話。
那群丫鬟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易放過江穗。
這幾人見江穗無視她們,怒火中燒,提起裙子便要追上去,想要上手将人攔下來。
畢竟是上山的道路,石階很陡,那幾個丫鬟大有要直接将人拽下去,讓人順着石階滾下去的勢頭。
江穗察覺到身後幾人的念頭,連忙躲開。
可她們畢竟人多勢衆,江穗就算再怎麽躲,也是有些難以抵擋的。
就在江穗即将被其中一個丫鬟觸碰到衣角之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你們在做什麽?”
在場幾人聽到這聲音,紛紛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其中一個丫鬟擡眸看了一眼,瞧見人影之後,便急得紅了眼睛,趁衆人不備之時,伸出一只手來,朝着江穗狠狠推了一把。
江穗此刻注意力幾乎全在來人身上,只分出幾分神來警惕着周圍幾人。
看到了來人之後,江穗本來放下心,覺得周圍的幾人不會再貿然動手。
誰知她剛一放心,便有人借着這個功夫向她伸出毒手。
對方那一推雖然還不及用出全力,但也不容小觑。
江穗重心不穩,眼看便要跌到地上。
然而就在這關頭,江穗忽然感覺到有人稍微扶了自己一把,讓她偏移了方向。
再回神時,江穗正好跌倒在了所在的石階上,并未滾下去。
只是跌倒時,手掌下意識尋找支撐,一只手磕到了上面的石階邊緣。
而且由于剛剛忽然改變了方向,她的腳腕現如今也是一陣酥麻,伴随着陣陣疼痛。
似乎是崴腳了。
江穗落地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查看自己身上的傷勢,而是回過頭去,看向自己身後的方向。
然而那處空無一人。
周圍的幾個丫鬟都被剛剛那一幕給吓傻了,此刻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更有膽小的都已經開始雙腿打顫。
這時候,來人才匆匆趕到此處,瞧見石階上的江穗,又看了看她手上的傷口,臉色有些僵硬。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怎麽沒人回答?”
幾個丫鬟瞬間跪到在地,磕頭認錯:“大奶奶,奴婢,奴婢們并未做什麽…”
大奶奶沒有理會說話的丫鬟,而是将視線放到了頭最低,肩膀還止不住顫抖的丫鬟身上。
她深吸一口氣:“玉兒,我萬沒有想到,你竟是這樣一個心腸歹毒的性子。”
被喚作玉兒的丫鬟這才擡起頭來,讓人瞧見了她臉上的淚水。
她聲音同樣顫抖着:“大奶奶,您誤會奴婢了。”
“誤會?我剛剛親眼所見,你是當我年紀大了,老眼昏花,所以瞧不見你做的那些個事嗎?”大奶奶說這話的時候明顯帶了些許的怒氣。
不過很快,大奶奶便長舒一口氣,将自己的怒火熄滅,在心中默默誦讀着今日住持告知她的經文。
玉兒瞥了一眼江穗,咬緊下唇,指着她說道:“大奶奶,都是因為這個丫頭,都是因為她!若不是她,奴婢斷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奴婢都是為了大奶奶好,都是為了許府着想啊…”
說着,玉兒沖着大奶奶磕了兩個頭。
大奶奶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你便不要再去胡謅些什麽借口。”
“你跟在我的身邊也有幾年了,我自當待你不錯,往日也不曾見你與誰有過争執,你怎麽就這樣糊塗?”
玉兒聽到這裏,此刻心中其實也是有些後悔。
她剛剛本就是一時沖動才下了手。
“大奶奶,這丫頭忽然入府。”玉兒頓了一下,說道:“先前便聽說她早時沒了娘,後來親爹性情大變。”
“奴婢細細想來,心裏頭便猜測着這丫頭命格怕是不好,結果到了許府,這才沒多少天,與她走得最近的翠兒便遭了殃,奴婢實在是擔心…”
玉兒說到這裏便不再說了,故意引人猜測。
大奶奶聽到這裏,忽然扭過頭看了一眼江穗。
江穗聽到翠兒遭殃,這時候正出神,并未注意旁人。
肉眼可見,大奶奶的眼中确實有了些許的懷疑與猜測。
玉兒瞧見,頓時燃起希望來,打算繼續變本加厲地說些什麽。
然而不等她開口,剛剛大奶奶走來的方向再次出現一個身影。
正是剛剛離開的五公子。
許東延大步上前,直接擡起腳來踹了玉兒一腳。
玉兒無法招架,從石階上摔了下去,但許東延并未用太大的力道,所以玉兒就只是撞上了身後那個丫鬟的膝蓋。
“就算是真的有什麽,也不是你一個小小的丫鬟能夠擅自做出決定的!”許東延說道:“更何況現如今身在寺廟,先将事情告知主子,然後再找住持來看是否如實,才是你一個小丫鬟應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