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球賽正式開始。四周彩旗招展,鑼鼓喧天。因此番是單球門的賽制,在一個木板搭建成的牆面最底部,開了一個一尺寬的小洞,名為“短門”,在場者擊入則得分,擊進短門則為“破的”。
大食國的麥哈倫一看到揮旗就沖了出去,他率先搶到了木球,用長柄運着球就朝球門奔去,馬兒快得像閃電一般。
穆大人的解說可謂激情澎湃:“麥哈倫一騎絕塵!他這是要拿下第一球嗎?——不好,麥哈倫的球被賀辰月搶了!不愧是廣州府的賀辰月,騎馬的身姿都飄如輕煙!——麥哈倫不甘示弱,伸長了杆子去打賀辰月的球柄!要打起來了要打起來了!”
???
怎麽解說詞越來越魔幻了?!
“趁着他倆的局部戰役,闵良玉闖了進來!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闵良玉能得逞嗎?——不!賀辰月發現他了!麥哈倫那個有勇無謀的匹夫,就知道和賀辰月打,還追着賀辰月不放,球都要給闵良玉截胡了!!”
“等等!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殿下他就像離弦的箭那樣殺了進來,他俯身擊打——漂亮!搶到球了!殿下帶着球朝反方向去了!球進了——!”
李祯側身俯下,揮杆而擊,木制的鞠球從很遠處如流星一般沖進了不盈尺的球門內,四周頓時掌聲雷動。馬匹嘶號的聲音、壯士擊鼓的聲音、狂風暴雨般的掌聲與圍觀者的喝彩聲,全部都混在了一起,震耳欲聾。
“娘娘你看到了嗎!看到了嗎!殿下剛才的快攻,真是過于漂亮——”
“看到了看到了!!”我也跟着吼道。
我敢保證,如果我是個男的,穆宇已經按住我的肩膀死命搖晃了。
不激動是假的。我知道李祯打起馬球的時候英姿飒爽,但無論是選妃的那場馬球會,還是後來我們出去打着玩兒,都只是娛樂而已,我從未見過他在這樣的男人場裏厮殺,動作還這般迅猛、冷靜,一如他平日裏的風格,堪稱無懈可擊。
馬球之所以能成為一項各國都喜愛的運動,便在于“騎兵”二字。打起仗來,誰都知道騎兵的重要性,而操練騎兵又不至于傷人,最好的方式便是打馬球。
也因此,西北邊國家的男兒在這番運動上更具備競争力。
麥哈倫被搶了第一球,似乎已經怒得不行,頭發都要豎起來了,高聲吼着往前沖,以狂猛之姿進攻,不過須臾功夫便拿下了第二球。但他過于易怒,勢頭沒有保持下去,接下來就被賀辰月截了胡。
一盞茶的時間之後,場上呈現焦灼之勢,但依舊是李祯的分數排在第一位。
我算是明白,他為何要對我說那一句“三年前出盡了風頭,今年沒有參加的必要了”。可惜了三年前我并不在場,沒有瞧見李祯十八歲那年的身姿。
我的思緒正在神游,忽聽穆宇道:“麥哈倫這個動作,啧啧啧——”
麥哈倫正仰着身子撈球,後背幾乎整個兒都貼在了馬背上,這個姿勢難度極高,張封建在《酬韓愈校書打毬歌》中也寫道:俯身仰擊複傍擊,難于古人左右射。
偏偏,我的左眼皮跟着他的動作,猛得一跳。
我定睛一看。
“……不好!”
麥哈倫專心致志地擊球,完全沒有注意到閻王身邊的黑白無常正在靠近。他身下的馬匹明顯姿勢不對勁兒,竟有着詭異的扭曲之态,速度也沖得愈發得快。
“驚馬了——!”賽場上有人喊道。
“麥哈倫!拉缰繩!”
“散開!旁邊的人都散開!”
可是已然來不及了。
他胯/下的馬匹像發了瘋那樣朝着球門的板子直直撞去,眼見就要撞到圍牆。說時遲那時快,賀辰月駕着自己的馬也朝同一方向奔去,在離麥哈倫還有一丈距離的時候,他直接從自己的馬上飛起,足尖在馬鞍上輕點,在空中拽住了麥哈倫。
麥哈倫的體型看上去有賀辰月兩個那麽寬,卻被賀辰月用一只手拽了下來。兩人落地後,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也不知道傷勢如何。
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因為僅在下一秒,麥哈倫的那匹馬就沖上了堅硬的花崗岩砌成的圍牆,整個兒倒在了地上,頭上撞得全是血。
人群之中騷亂了起來。
穆宇完全收起了先前那副亢奮的模樣,語調卻依舊激動:“這……!這個場景,和我開幕前一天晚上排演時遇到的,一模一樣!”
我倏然轉頭看向他。
穆宇又驚又怒,神情完全不像是作假。
我心道不好,卻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直接翻下了看臺,朝着李祯奔去。
“你怎麽下來了?”李祯把我拽到身後。
“怎麽樣了?”我焦急地問道。
“人沒大礙。”李祯低聲道。
賀辰月輕功了得,力道控制得又好,他和麥哈倫二人都只是擦傷,沒有什麽大礙。但麥哈倫卻激動得臉漲了個通紅,一直用我們都聽不懂的語言在高聲說些什麽。旁邊有官員在不停地安撫他的情緒。
一旁的翻譯回禀李祯:“殿下,他是在說……說我們準備馬匹的有問題,想存心害他的命。”
“蠢貨!”我呵斥道,“他也不看看剛剛是誰救了他的命!”
翻譯吓得頭低了下去。
李祯的面色也很糟糕,雙唇緊抿。場內雖然已經安靜了下來,但周圍的看臺上卻人聲嘈雜。旁邊的禮部官員在議論着,是給麥哈倫更換馬匹再繼續比賽,還是直接讓口不擇言的麥哈倫下場,可是我卻斬釘截鐵道:“立刻中止比賽!把所有的馬匹都送回馬廄,全部關起來!”
“太子妃娘娘,您先上去吧,這裏不是您該來的地方。”自我在朝堂上谏言以後,六部的人對我一直還算客氣,“微臣知道您擔心殿下安危,殿下這不好好的呢。”
“殿下的安危如何,本宮用眼睛能看得到。開幕時為何穆大人沒上場,你們禮部心理一清二楚,馬匹受驚之事一而再的發生,明顯就不正常,如今場上光皇子就有兩位,你們有幾個腦袋不夠掉的?!”
禮部的官員立刻噤聲了。
我認真對李祯道:“麥哈倫的馬受驚的情狀,和穆大人排演時遇到的一模一樣。朝花會不允許自帶馬匹,所有參賽的馬匹都由東山馬場統一提供,正因為如此,如果有人想在馬匹上下手,甚至最終栽贓到我朝故意傷害鄰國選手上,我們才是百口莫辯。此時必須停賽,并且嚴格檢查每一匹馬,找出馬匹受驚的原因來。”
“此話當真?”李祯問道。
我明白他不是不信我,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他需要确認,更需要簡短的時間去消化。
我肯定道:“穆大人剛才親口所說。”
李祯略微思索,對禮部官員道:“停賽。”
“不可呀殿下!百姓們都看着呢!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都在看臺上呀!”禮部的人急了。無論是馬匹出事,還是馬球賽中途停止,對他們來說都要被問責的大事兒。
“你們都聾了嗎?本宮剛才的話都沒聽見嗎?按照太子妃說的,停賽,所有馬匹統一檢查,立刻去辦!”
剎那間,李祯的眼鋒淩厲如刀割。
禮部的人驀地一陣,再也沒多廢話,立刻小跑着去辦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 參考資料:《古代馬球“擊鞠”簡介》(百度文庫,作者不詳)
關于單球門的賽制、木板上一尺寬的小洞、彩旗鑼鼓、俯身和後仰擊球、張封建的《酬韓愈校書打毬歌》,皆來自資料查詢。
(這個讓我編我也編不來啊……寬面條淚)
今天也是女主霸氣的一天。
我jio得她都可以直接登基了(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