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魔域
天上只有一彎殘月,昏沉陰暗,慘白色光落在地面上,露出白骨般森然的白色,高大四方的宮殿,紅籠光是黑白天地間唯一的一抹鮮色。
同九重天上的黑冥殿極為相似。
長道上白骨作階兩旁,骨節生花,陣法生瓣一步一閃,看起來有一種怪異的美感。
秦玉書冷冷開口,“你帶我來做什麽?”
“不是說了看花。”
秦玉書不為所動,“黑冥殿主或許我該叫你二魔主。”
“我并不介意你叫我什麽。”
他臉上的纏枝面具在紅籠的照應下映出一片淡紅的光,他手掌一揮,骨節高高擡起,一道閃着銀光的骨節花圍繞在秦玉書面前,飛旋聚散落成一地煙火。
“好看嗎?”
忽明忽暗的光落到秦玉書臉上,因為是開在荒蕪之地的璀璨,兩兩相比下才顯得絢爛,可是盡管再好看,也是以骨做基長出來的花。
她的目光落到遠處,在心裏暗暗思索如何能夠拿到那張秘紙。
二魔主眼底原本挂着的笑意一點點斂了下去,他眼底慢慢漫上紅色,漸漸同遠處紅籠一般豔麗,直到此時在魔域,他才漏出了原本的魔的特征。
他打了個響指,遠處絢爛的骨花瞬間失去光芒落到地上,鋪了一地灰塵。
他伸出一只手,虛虛的放到秦玉書脖頸上,“你在想誰?想那該死的褚時?”
“你不知道青鳥便是他嗎?你以為他潛伏在你身邊有什麽目的,不過是想要證實自己的猜想,誅滅一只魔物而已。”
秦玉書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一切在在意料之中,她淡淡開口,“與你無關,二魔主。”
二魔主手上用力,緩緩收緊,歪了歪頭,“與我無關,怎麽能說與我無關?”
他微微俯身,靠近秦玉書的耳邊,“你不記得了,我不怪你,師尊,你想不起來便想不起來了,現在這樣不也很好嗎?”
秦玉書冷冷道:“我想你是腦子出了問題。”
二魔主絲毫不在意,他笑了笑,“師尊,你變了好多,不過還好,你能回來。”
“那是因為你認錯了人。”
二魔主十分篤定,“我不會的。”
秦玉書忽然擡眸看着他,“春生劍是你設計讓我拿的,黑冥殿的劍鞘也是你刻意放在那的,那塊破碎的封印密紙也是你放的。”
“你或許知道一切,讓我猜猜你在什麽時候便知道我了,是通雲榜上那道視線嗎?既然你知道我為什麽而來,你又何必再次惺惺作态。”
秦玉書有些睥睨的看着他,“況且,我根本就不是你所謂的師尊。”
二魔主定定的看了她一會,“你想要這個。”
他攤開掌心,一片泛着黃邊的秘紙浮現在掌心中,“你一定會來拿的,畢竟因為你一直想要殺掉我。”
慘淡月光落到兩人身上,給兩人披上一層缟素,就像是遠在九重天許家門匾上挂着的一塊又或者不久後靈傀門籠上的一層。
秦玉書殺意心中頓起,她垂下眸子。
“我會給你的,代價是。”二魔主看着她,眼底滿是複雜的情緒,“你在魔域陪我待一會吧,這裏只有我一個人。”
他臉上居然帶了些懇求,整個人從高高在上的魔主一下子變的弱勢起來,就連身上的魔氣也收斂不少,他手腕用力,猛然抱住她,“師尊,你看看我吧。”
離得太近,秦玉書體內的魔氣被激蕩的晃了晃,眼底染上幾分暴虐之氣,她心底的殺意無限擴大,她直接拔劍,春生劍出鞘兩分又被二魔主按了下去。
秦玉書冷聲道:“放開我。”
他情緒來回變幻,眼底有些薄怒,随後輕笑一聲,“師尊,你總是會激怒我。”
他手指緩緩撫上秦玉書的臉,“師尊,你怎麽不用你原本的面目了,我好久不見了。”
“為什麽?”秦玉書嘴角挂上一抹殘忍的笑,“因為我不是你師尊啊。”
“又在賭氣。”
秦玉書冷笑一聲,從識海深處抽出來一道極為純粹的劍意,那道劍意夾着無上威壓,她順利拔劍,離得這樣近,二魔主有沒有防備,直接讓秦玉書捅了個底。
二魔主臉上挂着怔愣,手上下意識的聚氣一團魔氣,秦玉書不躲不避向着他手腕撞去,近天級魔主的一擊,能夠讓秦玉書化成灰塵。
他瞳孔微縮,将手上那道魔氣散去,身體受到反噬魔氣翻湧氣息暴躁,秦玉書身子一側直接抓住他手上的那道秘紙,拔出劍迅速後退。
兩道身影錯身而過的剎那,帶着冷梅雪氣的白色衣袖将她一托,幫她穩住,随後往她身上罩了一層防禦,随後揮劍上前。
二魔主看到兩人的動作,目色赤紅,“你居然敢入魔域,那今日這裏就是你的埋骨地。”
褚時足尖一點,白色衣袍翻飛,隐在劍後的是一雙清冷眉眼,殺意盡顯。
風起雲湧,渡劫巅峰強者跟近天級魔的對決,兩人修為皆為上乘,魔域遠處枯峰被夷為平地,落在地上的月華斷了半截,溝壑千裏。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吸引了不少魔,秦玉書感受到幾道熟悉的氣息,看來隋幻也在觀望。
褚時身為九重天巅峰級修士,在魔域修為壓了一節那也是渡劫期,而二魔主能夠同褚時對陣如此之久讓秦玉書對魔主的實力有了更深的了解。
太強了,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她擡眸向着天空看去,一層厚雲堆積,隐約有雷鳴陣陣,浩瀚的天道威壓襲來,擅自越界,這是屬于褚時的天罰。
不染劍泛着銀光,檀寧仙尊白衣盛雪是蓋過月光的亮色,清冷的氣質壓過了他眉眼間的昳麗,那張面孔與記憶中的小秦重疊,魔域內沒有靈氣,褚時的修為在慢慢受壓制,她不怎麽想看褚時慘勝。
什麽時候發現小秦就是褚時的呢?秦玉書慢慢退下手腕處的隐息镯。
九重天上的冷梅香氣獨一份那是最初的懷疑,大概是幻境內紅衣新郎的腕間紅痣露了端倪。
在遠處觀望的隋幻突然感受到一陣召喚,他望着魔氣濃郁的戰場面色難看,當初他給秦玉書的一點魔氣成了他的催命符。
殺了他也想不到秦玉書體內的魔氣這麽純淨居然能夠反過來壓制他,體內的魔氣在湧動,他眼底染上一道嗜血紅芒。
砰
煙霧散去,地面上千裏之沒有半點好地方,二魔主肩上染血,他伸出手抹去嘴角血跡,眸色陰沉。
兩個人誰都沒占住便宜,褚時白色錦袍上看起來更是觸目驚心,只見他面色一變迅速移自秦玉書身邊。
“秦玉書,不要。”
二魔主截住他,“我師尊做什麽事用你來說。”
天上雷聲愈來愈大,天罰之力将要落地,褚時絲毫沒有收手的情況,不染劍破魔而出,同時他身上也多了道傷口,鮮紅色血跡染紅了他袍角。
秦玉書還未見過他如此狼狽過。
他語氣帶了些焦急,“秦玉書,你要知道你一旦吞噬魔氣,再也不能回頭了。”
隋幻的身影在遠處現出,秦玉書沒有看誰,她聽到身體內的封印又裂開一道,墨狀的魔氣從裂縫中散出來。
莫雲兒忽然開口,“秦玉書,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我知道。”
她眼中黑紅交錯,琉璃般的眼睛不再通透,邪氣沖天。
隋幻咬牙切齒的出現在她身前,“你居然敢算計我。”
回答他的是漸漸湧出去的魔氣,秦玉書面無表情将手掌放到他面前,魔氣從隋幻身體內湧出到了秦玉書身體裏。
二魔主面色空白,他失神的望着秦玉書那邊,“你說過你最讨厭魔氣的……這不可能。”
力量在流失,秦玉書身體內的魔氣越來越濃厚,隋幻臉色變換不定,他用了秘術掙脫秦玉書的束縛,面色陰狠低下頭,“我麾下魔物盡可給魔主。”
“不必了,夠了。”
秦玉書握了握手掌,她看着掌心的魔氣有些厭惡,魔主的力量原來這麽大,她化作一道光向前沖去,直接抱住褚時,純粹的魔氣完全籠罩住了褚時。
天罰雷劫降下,劈到了空隙,雲層中紫電翻滾,又尋不到目标,悶雷陣陣聲勢浩大,褚時安靜任她抱住,沒有任何反抗動作。
手上不染劍感應到魔氣顫動的厲害,褚時死死抓住劍,隔着劍影望着她。
突然秦玉書把他往後一推,褚時手指攏了沒有抓住她的衣角,但還是任由身體墜落,失去魔氣籠罩,天道之力瞬間便尋到了目标,一道紫色雷電帶着無上威壓落下。
秦玉書迅速上前,掌心丢出一塊傳送陣,掠過褚時扯住他往前撞去,無盡雷罰落地,威壓之下是二魔主所處的地方。
雷光閃亮如耀日照亮魔域,二魔主不閃不避直直看着秦玉書的方向,他嘴角動了動,眼底平靜下是風雨欲來。
“師尊……”
轟,天罰之力将他淹沒,于此同時秦玉書帶着褚時撞進傳送陣,身影消失兩相不見。
浩瀚雷劫劈中二魔主,将他臉上面具劈成碎末,那雙含笑桃花眼淬冰固執的盯住秦玉書消失的一點,整個人陷入癫狂。
師尊,你又抛棄我了。
師尊,你看看我,雷劫劈在身上好痛。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是最厭惡魔氣了嗎?
該死,該死,該死,所有吸引你注意的人都該死!
天罰浩瀚,魔域震動,各個魔主眼底都是躍躍欲試,那可是二魔主啊,殺了他就能取代他的位置。
三魔主雲境澤看着魔氣震蕩的一處,嗤笑一聲,他當然最希望二魔主死了,他拿手指敲了敲桌上長劍,似乎聽到了九重天上山泉響。
紫色雷電光閃過,最後一道雷劫落到下面一人身上,周圍符紙燃盡,坐在最中心的薛茵睜開了眼。
金丹已成,她現在也是金丹修士了。
靈傀門內白幡飄動,魔域的雷罰傳不到九重天,一夜之間靈傀門僅餘沈修一人,身後腳步聲響,火盆裏的火苗往上竄了竄。
“二師妹渡劫成功。”
“嗯。”
“誅魔殿傳來消息,小師妹暫無危險。”
“嗯。”
楚非聲上前跪在靈堂前,拿了一沓紙錢添進火盆,“總有一日我們不必受任何人威脅,護一切想護之人。”
他又撒了一把,紙錢落到盆裏化成灰燼,“待來日修為攀頂,腳踏魔域。”
紙錢落在火盆裏,火星四散,有風穿堂兩旁白幡獵獵作響,微風成旋卷着火星越竄越高,火苗映在沈修眼底,靈堂上的牌位漆色渾厚,他重重地叩了三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