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祯讓我佯敗。
雖然我一萬個不樂意,但看在他那封情書的份兒上……應該能算得上情書吧?——總之,他把我哄得很開心,我便姑且忍了。
佯敗有點兒難為我。我程家軍打過的敗仗屈指可數,不然我爹也不至于位列正二品大員,拜鎮南大将軍。更何況我上戰場期間,更是從來沒打過敗仗的。
所以我決定,先拖着。
和百越軍一來一回地耗着,偶爾喂點兒肉給他們,讓趙那個混小子以為自己占優勢呢,等到李祯和洪州那邊談完了,我再出兵,将百越軍一網打盡。
我的算盤打得噼啪作響,結果就這樣和百越軍耗上了大半個月,金陵那邊還沒有什麽其他的動靜。正當我犯愁要怎麽接着耗下去的時候,我突然得到了一個讓全軍摸不着頭腦的好消息——
百越軍的糧倉被偷襲了!
夜裏的一把火,将其燒了個幹幹淨淨。
據說趙銘盛怒,卻居然連賊人的影子都沒能追查到,就把賬算到了我頭上。
這當然是個“天助我也”的好事兒,之所以讓我摸不着頭腦,是因為這事兒并不是我幹的。
我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我正欲讓探子去查此事,卻在第二日,迎來了我自己都不抱希望的兩個人。
我爹爹和大哥出現在了營帳門口,雖然算不上灰頭土臉、蓬頭垢面,卻都是胡子拉碴的,一眼看上去就比以前憔悴了,看得我眼淚立刻就湧出來了。
我正想撲上去,緊跟着就被我爹敲了個毛栗子:“死丫頭仗怎麽打的?!區區百越毛賊,居然周旋了這麽久還不強攻!還得靠你爹一把骨頭了去替你偷家!”
我捂着腦袋道:“和着是爹爹燒了人家糧草啊?所以這段日子你們都上哪兒去了啊?!”
我大哥解釋道:“那日爹和我逃脫,故意放了馬匹前往相反方向,以躲避追蹤。但因為受了傷,行動緩慢,也不足以支撐我們回來。所幸路上被一行商者所救,對方是邺朝人,因戰事突發,被困在百越,躲藏在山林中,建了一戶茅草屋子。我們便在那裏養好了傷。”
我爹恨鐵不成鋼道:“一開始聽說你二哥回來接掌我軍,我是又安心又擔心,擔心雲南那邊沒有良将,對付不過來。結果後來發現來的是你這個臭丫頭!我本以為可以放下心了,誰知道你這個沒出息的,居然一直和趙銘周旋!周旋個屁啊周旋!”
“看你一直沒動靜,爹爹和我才專程偷襲了百越的糧倉。”大哥道,“因為就我們兩個人,而且一直藏匿于百越腹地,提前摸透了地形,這才一舉成功,讓對方措手不及,甚至完全沒有追查到我們的行蹤。我是想着,咱們可以趁此機會,大破百越。”
面對冷靜的大哥、暴躁的爹爹,我弱弱地舉起了手,打斷了還欲再繼續訓我的阿爹:“那個……我也是奉了聖旨啊……”
我來不及哭,也來不及高興,直接把李祯的親筆信拿給父兄看——當然,最後那一張我便略過了,情書還是自個兒留着偷樂吧。
我爹看完後,與我哥面面相觑,最終對我道:“那我豈不是壞了太子殿下的謀劃?”
我艱難地點了點頭,旋即又安慰他道:“也沒事兒,之前只是周旋,沒有輸過,大不了咱們故意輸一場麽……”
“怎麽可能!!!”我爹吼得中氣十足,震耳欲聾。
我覺得我之前不願意佯敗的小心思,足以證明我是親生的。
*** ***
百越糧草被燒,等到後方支援還需一段時間,前線堅持不了多久。我本來還擔心他們會後撤,壞了李祯的計劃,結果是我多想了。
我之前的周旋确實起到了作用,趙銘以為我是個無能之輩,不堪大用,于是一意孤行,集結兵馬,意圖一舉攻向我軍。
我也不管什麽贏不贏輸不輸的偶像包袱了,眼瞅着有個機會在眼前,幹脆直接後撤了五十裏地,讓趙銘拿下了賀江兩岸。
趙銘意氣風發,直言“程家鐵軍也不過如此”。戰報傳至北面,洪州叛軍士氣高漲,又連挫我三哥的軍隊,逼得我三哥後撤。
在我和我三哥接連後撤之後,不過一夜之間,邺朝百姓人心惶惶,差點兒覺得我們就要這樣連敗下去。
很快,金陵方面提出要與洪州和談,且由皇太子李祯親自前往,專程去與反王李恪議和,并秘密宣稱,談的是“劃江而治”之事。
金陵方面唯獨一個要求:由李祯與李恪這叔侄二人,單獨在帳中相談,不得由其他人打擾。
李恪本在猶豫,卻在三日後,接到了來自東宮的密信。
李祯在信中雲:金陵與洪州之事,不管怎麽說都是家務事,就算是大家劃江而治,治理的也都是李家的天下。更何況,王叔在金陵多年,祯與母後之處境,王叔不會不知。祯亦不願一直受制于貴妃。如今太子妃程氏都上了前線,金陵方面,死傷不可謂不慘重,繼續耗下去,只會便宜了百越、緬甸之流。屆時江山易主,才是真正愧對列祖列宗。無論是祯還是王叔,日後到了九泉之下,也無法和祖宗交代。此番祯乃真心想與王叔和談,盼望回複。
李祯的這封密信,言辭懇切,邏輯缜密,居然真得說服了李恪,讓他同意了兩人單獨會談的提案。
這可能是肅王此生,做出的最為錯誤的決定。
議和當日,李恪發了狂。
世人并不知曉當日太子到底說了怎樣一番話,使得李恪竟沒能走出議和的帳幔。但确是李祯先掀翻了談判桌,随後我三哥發起了總攻。直到這時,叛軍使知,之前我三哥不過是在保留實力,等的就是這一刻李恪的崩潰。
群龍無首之時,什麽太後、文太師都成不了氣候,叛軍立刻潰不成軍。
洪州失地收複。
也是過了很久以後,我再次提起那日的場景,李祯才告訴我說:“我不過是對他道,若他真的贏了這一場,登基了,搞不好太後會讓他尊文太師為太上皇,認祖歸宗。屆時,他一直堅稱的正統嫡子,便成了天下人的笑話。”
而我二哥處,因之前和我配合玩了那出戲碼,硬生生把緬軍打得措手不及,對方已然退回了邊境線往後,我軍亦轉守為攻。
最後,竟然就只剩下我這邊沒有解決了。
鑒于我爹和大哥已經回來了,洪州又傳來捷報,我樂颠颠了好些天,覺得自己大約可以去搞搞後勤了。
但事情不随我願。我爹義正嚴辭道:“既然聖上委任重命于你,身為臣子的,就必當肝腦塗地才是,怎能臨陣退縮呢?”
我被我爹說得滿腦袋都是問號,怎麽也想不明白我如何就和臨陣脫逃挂上鈎了。
我懷疑他也想偷懶,但我不敢說。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這是4.23份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