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一
轟隆,雷聲不斷,雨水傾瀉。
“師兄!”
“楚非聲!”
大陣起,雷生怒吼,雨水落到衆人身上沒有人去用靈力防禦。
大陣凝成一道光束,将漠羅牢牢困在陣中。
“你以為區區一道半神陣,能傷到我吧。”
楚非聲整個人跟陣法連在一起,他面色煞白,已然說不出話來。
沈修面色有些空白的拉着薛茵跟秦玉書,不讓她們過去。
一道很強的拉扯力量将衆人扯住,秦玉書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很輕,她透過光陣能看到楚非聲的身影。
她師兄身上怎麽都是血呢?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血?
楚非聲腰間帶着的珠穗全部斷裂,身上被血洇透,半跪在地上像是個髒兮兮的玩偶,紅色的劍穗粘在一起,九息劍上多了幾道裂痕。
他臉上只有決絕,歸元峰上最初相見,後到謝浔給他的叮囑,他說他要護住他的師弟師妹,他做倒了。
啪,身體裏師印斷掉一塊。
歸元峰從荒蕪到蔥郁,他們還未一起回去。
從人間修煉到一步登天,試煉塔裏面的日日夜夜,楚非聲不知道走了有多遠。
天子驕子也是用勤奮澆築。
銀燈海棠花未開,師兄看不到了。
秦玉書指尖動了動,心裏湧上來一陣無力感。
“師兄……”
轟,銀光徹底将他們籠罩,衆人要被帶離陣法。
漠羅臉上一冷,他盯着衆人咧開嘴笑了下,随後竟自斷一條手臂丢了過來,他看着衆人。
“我們……會見面的!”
斷臂撞到光陣的剎那,銀光閃爍了兩下,居然帶着衆人極速向下墜去。
壓抑混沌,沒有光亮。
“這是哪裏啊。”
極速下墜的慌亂讓人腦袋呼嗡嗡響。
嗷嗚
遠處有狼嚎聲傳過來。
秦玉書睜開眼睛。
“這裏是魔域。”
嗷嗚
又是一聲狼嚎傳開,這些弟子警惕着看着四周。
秦玉書看了身側的人一眼,眼裏閃過沉思。
“大師兄,真的……沒了嗎?”
秦玉書喉嚨間湧上一抹腥氣,“師姐……”
沈修站在她倆身側,垂下眸子,“我們會替師兄報仇的。”
嗷嗚,遠處被魔氣侵染的妖獸一只只爬上來。
暗紅色眼珠在周圍閃着幽光。
“仙人,這裏是哪裏啊?那是什麽好吓人啊!”
秦玉書側過頭去,眼神有些冷,“你……”
她話還沒說完,一只魔獸已經撲了上來。
沈修的傀儡絲攔向前一甩,妖獸被絲線劈成兩半。
秦玉書一手将石柱扯過來,冷冷道:“緊跟着我。”
她身上經脈斷裂,靈力基本使不出來,能用的只有魔氣。
他們落在了魔域荒野,這是一整個魔獸聚集處。
銀光一閃,周圍的魔獸越來越多,一望無際。
被殺死的魔獸身上的黑氣飄到半空,又融到魔域裏。
這樣下去他們的靈力遲早要耗盡。
幾人都沒從楚非聲那裏緩過來,薛茵眼睛紅紅的,臉上沒有血色。
“師妹,別過去。”
“師姐,我……噗”秦玉書口中吐出一口血。
薛茵在她周圍下了一道防禦印,她看着秦玉書嘴角的血,眼裏有些惶恐。
“師妹,你……你堅持住。”
許是聞到了修士的氣息,越來越多的魔獸圍了上來。
痛,她身體裏現在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經脈寸寸斷裂,封印盡碎,魔氣洶湧而出,咔嚓,小小的元嬰臉上露出痛苦之色。
身上出現了一道裂痕。
“仙人,你怎麽了?”
秦玉書猛然擡眼,石柱蹲在她身側,身體有些半透明。
把他給忘了,進了楚國皇宮,只有她能看到他了。
春生劍出鞘三分抵在石柱脖子上。
“你是什麽人!”
石柱吓了一跳,“仙人,我我……我不是”
“再問一遍,你是誰?”
秦玉語氣極冷,像是夾着冰,帶着無邊的寒意。
“我是石柱。”
“你不是,人間幾乎全境淪陷,我們所到之處都是鬼城,只有你待着城鎮好好的。兩城之間相差甚遠,你沒出過城,又怎麽知道将要變成魔城,你是誰?”
秦玉書目光不變,把劍收了回來,無力垂下,“你是雲水鏡。”
轟
就在他這句話說完,像是打開什麽封印般,石柱的臉色一變,他的身體快速縮小,逐漸變成一塊巴掌大的境子。
“器有靈,可惜快耗盡了。”
若沒有這塊神器庇佑,怕是人間沒有一塊安靜之地了。
遠處獸潮一陣接着一陣,通紅的眼睛在發着光,秦玉書用劍撐着身子晃悠悠的站起來。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傳了回來。
“嗯?怎麽這麽多修士闖入我的地方?”
那道聲音很是清潤,帶着一絲疑惑。
一道精神力從上到下掃視下來,在秦玉書等人身上停了幾瞬。
“我還以為是故人前來,也是。”
那人聲音落地,一道莫大的威亞從上方傳開,周圍魔獸嗚咽吼叫許久,不甘心的褪去。
下一瞬,秦玉書覺得自己眼前一花,再一睜眼,到了一個地方。
荒石嶙峋,兩旁種着看不出來是什麽模樣的樹,銀白色花瓣,再黑色天幕的映照下,顯得慘白一片。
再往前去周圍布滿了夜明珠,像是黑色夜幕裏的星星。
一個人坐在前面石椅上,姿态慵懶,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忽略那身魔氣的話,就是一個修士模樣。
“哪裏來的?”他淡淡的望過來。
“九重天?”
他一只手搭在膝前,不知到看到什麽,手一揮,秦玉書被扯上前去。
薛茵有些害怕,抓了秦玉書一下,只不過沒抓住。
“有趣,破虛宗弟子?還是魔物?”
他饒有興趣的打量着前面的一群人,笑了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雲鏡澤,你手裏拿着的東西是我的。”
三魔主雲鏡澤。
唰
衆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秦玉書走上。
“那是……雲水鏡!”
通雲靈境沒有積分排序,先得器物者先贏。
衆人一時面色複雜。
秦玉書面色一變,雲水鏡,雲鏡澤。
雲水鏡是雲水門聖物,雲鏡澤這是他的東西,那豈不是說雲鏡澤是雲水門的人,五百年前的少主。
“你別害怕,我不搶你的東西,你們破虛宗的人都怪記仇的。”他用指尖彈了下身旁的劍。
“不過我确實要用雲水鏡做一件事。”
他眼睛一擡。
“我要雲水鏡的回溯之力,找到害雲水門的真兇。”
他的指尖拂過劍身,修長手指落到劍柄上,“事成之後我會把你們送回九重天,如何?”
這個提議對他們百利而無一百害,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薛茵咬了咬牙,“那你說話算話。”
雲鏡澤似乎笑了下,眼下的卧蠶都鼓了下,“當然了,我不會食言的。”
“你看着倒是乖巧,師父是那位?”
薛茵回道:“我師父是蘭澤長老。”
“新長老?不認識。”
雲鏡澤眼神落到他們青藍色的弟子服上,似乎要打算說什麽,但是動了動嘴,沒說出來。
他手一揮,這片空間只留下了秦玉書一個人。
秦玉書心裏一驚,“他們呢?”
“他們沒事。”
雲鏡澤走下來,“開始吧。”
雲水鏡脫手而出,在半空中迅速擴大立起。
雲鏡澤指尖逼出一滴豔紅血液,飛入雲水鏡中。
嘀嗒,就像是水入湖面,鏡面上蕩起一圈漣漪,一聲輕鈴響,秦玉書的意識沉了進去。
嘀嗒,時光流轉,她見到了五百年前的九重天。
秦玉書睜開了眼睛,滿山邊野種的全是梨花,碧水潺潺,山巒聳立,四時疊落,雲霧凝凝,這裏是九重天上最美的地方。
一個少年端坐在在梨花樹下看書,一旁擺着一個晃來晃去的不倒翁。
那是少年雲鏡澤。
“喂,我要喝水!”
雲鏡澤放下書卷,皺了皺眉,“你一個不倒翁喝什麽水?”
不倒翁晃了晃,似乎有些生氣,“明明是我救了你,你連口水都不給我喝。”
雲鏡澤聞言氣的臉有些紅,“明明是你搗亂,一個媚妖,我怎麽收服不了!”
“你還說,要不是我手快,你都被那媚妖拖洞裏去了。”
“我那是誘敵深入。”
“是是是,你進山洞是誘敵深入,你被媚妖迷住也是誘敵深入。”
雲鏡澤面色通紅,猛的站起身來,“你閉嘴!”
不倒翁晃蕩了兩圈,“喲喲喲,怎麽還惱羞成怒了,我為你中了妖術,你不僅不對我負責,你還先說起我來了!”
雲鏡澤氣的胸口起伏兩下,随後一把将不倒翁拍子地上,轉身離去。
不倒翁被這道力量推到地上又反彈起來,“喂,你就把你的救命恩人丢在這了?萬一被人拿去煉化了怎麽辦!雲小少主,救命啊!”
“閉嘴!”
雲鏡澤轉過身,一把撈起不倒翁放到懷裏,不倒翁不吭聲了。
接連好幾日雲鏡澤都跟這個不倒翁在一處,秦玉書也明白了來龍去脈。
這不倒翁是破虛宗一位弟子,原本是接了宗門裏的任務去試煉,沒想到半道遇到中了媚妖術的雲小少主。
兩人一路逃出來,沒想到到分離的時候遇到一位詭修,破虛宗的小修士就替雲小少主擋了一下,這一下就把他變成了個不倒翁。
要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解。
雲鏡澤的住處在雲水門最高處,推開窗戶能看到滿峰的梨花樹,能聽到汩汩的流水聲,窗外風景如畫。
一道聲音傳過來,“阿蘭。”
雲鏡澤眼疾手快把不倒翁丢到床上去了。
他轉過身回道:“父親!”
“阿蘭,通雲榜就要開了,你不去修煉,整日裏待在院子裏做什麽?”
“父親,我……在院子裏修煉。”
“你呀,哎,這幾日好好準備,過兩日跟着一起去參加通雲榜。”
“嗯。”
雲水門主看着自己的兒子很滿意,“我走了。”
“父親慢走。”
“哦對了。”雲水門主轉過身來。
“還有一件事,等你從通雲榜回來,或許你妹妹就出聲了,到那時就能見到你小姑姑了,你總說你沒見過,這下可以見到了。”
“真的?”雲鏡澤臉上露出來幾分喜色。
“嗯,帶個好成績來讓你姑姑瞧瞧。”
“嗯。”
雲水門主走後,雲鏡澤平複了下心情,走到窗前扯了下床幔,居然沒扯動。
他正要在拽,裏面一道悶悶的聲音傳過來,“我沒穿衣服,給我拿件衣服穿。”
雲鏡澤愣了一下,随後從靈芥裏掏出件衣服丢了進去。
裏面悉悉索索一陣。
雲鏡澤皺了皺眉頭,“你好了沒有?”
“唔,怎麽說呢?”那道語氣有些欠揍。
“褲子好像小了。”
雲鏡澤反應過來,一把扯開床幔,怒道:“謝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