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五
楚非聲頓然愣住。
那守衛仿佛就像是沒看見他般,繼續道:“通關玉蝶呢?”
後面的人穿過了楚非聲,“這”
唰
周圍瞬間變得極冷,楚非聲的臉色難看的要命!
他手指有些顫抖,手裏的九息劍顫抖的幾乎拿不住!
“師兄!薛茵驚呼一聲。
楚非聲走到城門前,手中劍狠狠向着地面刺去。
刷,地面銀光一閃,維持表象的陣法紛紛碎去,露出可城池原本的模樣。
灰蒙蒙一片,地上髒亂不知什麽的東西黑乎乎粘在一起,裏面帶了碎骨片。
無相城三個蒼勁的字顯得更加悲涼。
城內有屍骨也有魔物,黑的濃霧籠罩在上空根本讓人分不清白日黑夜。
九息劍出劍十分快,行屍走肉的魔物被他洞穿,裏面包裹着魔氣逃了出來,又被神王絲勾住消散。
楚非聲手上已經麻木,他在這裏出生長大,他劍刃上濺出去的血落在石道上,他幼時還被父皇帶着走過。
繁華帝都城,如今只剩荒涼。
滿城無活物,他們一路上踩着魔物的實體走過來,猶如實質的魔氣漂浮在上空,又礙于神器的威壓不敢上前。
皇宮巍峨,金雕玉砌,千年累積的皇室威亞浩瀚撲面而來。
空無一人。
幾人走過長長的宮道,來到殿前。
楚非聲深吸一口氣,望向臺階盡頭。
沒有宮娥相襯,大殿盡頭只有一個人,這人身後是一個巨大的雕像,他半跪在雕像腳下,十分渺小。
長階有盡頭,幾人離得更近了。
衆人都看到了前面那人,長發遮面,灰白的頭發有些雜亂,身上龍袍穿在身上有些空蕩。
楚非聲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來。
他跟前面那人離的僅有幾步遠,他眼神落到那熟悉的衣袍上,“皇兄……”
前面跪坐在地的人似乎有所反應,他身子動了動擡起頭來,“小七?是小七嗎?”
那人臉上怎麽會有疤痕,怎麽會有白發,但是那張臉又是這麽熟悉。
楚非聲聲音顫抖,“是我,皇兄是我!”
手裏的劍哐當一做到地上,他腳步一絆倒有些踉跄的上前,想要扶起他。
“皇兄!”
那人手腕緊緊抓住楚非聲的手腕,手上青筋暴起,“小七,你靠近點,讓我看看……”
“皇兄!”
楚非聲靠近了些,想要聽見楚政說些什麽。
楚政看着楚非聲的脖子露出了貪婪之色,他眼裏閃過一抹幽光,随後他緩緩靠近那只血管。
就在他靠近楚非聲的時候,突然眼裏閃過一抹掙紮,随後他狠狠的将其一推。
“走!小七!走!”
那一推力氣很大,楚非聲沒有防備,向後栽去,他的掌心還保持着微蜷曲的姿勢,眼裏全是怔愣。
“皇兄……”
“小七,走!”
一道黑黑的鎖鏈将楚政束縛住,四肢,頭頸,全是黑色的鎖鏈,這位人間帝王在不可抗的力量面前像是老了十歲。
薛茵手上漂浮着兩道太極符,擔憂着看向這邊。
天地昏沉,束縛住楚政的鏈子動了動,在他身後是一道大門,一道極為可怖的氣息溢了出來。
“那是什麽?”
秦玉書皺了下眉頭,往回看去,只見那些被拉進通雲靈境的修士都趕到這裏來了。
同樣的他們也看到了秦玉書。
氣氛突然一下就緊繃了起來,恩情在前,他們在靈境裏受過秦玉書的恩,但是從大義上來講,又不得不拔劍相對。
誰能保證秦玉書永不堕魔呢。
心裏面兩端在拉扯,衆人一時不知如何面對。
咔嚓。
一道極為刺耳的聲音傳過來,衆人臉色一變向着那邊看去。
之間一個渾身裹在黑袍子裏的人出現在前方,他斷了一條手臂,這個人包裹在黑霧中,一點光亮都滲不進去。
“啊,吾終于出來了……嗬嗬。”
他将手指放到身前,貪婪者吸收人間的空氣,突然他一扭頭,看向下面的人,“唔,好美味……修士。”
“這是什麽東西?”
底下弟子一驚,從他身上的威壓來看,絕對是一個高階魔主,但是書上卻從未記載有這樣一位魔主。
莫雲兒突然開口,“他是……魔域之主漠羅。”
“什麽?”
秦玉書皺了下眉頭,手裏的春生劍止不住的顫鳴,體內魔氣暴起,她面色十分難看。
“吾終于能重見天日了,……嗯?”
漠羅身影一閃,閃到了秦玉書跟前,他歪了歪頭,仔細嗅了嗅,“怎麽還有一只魔?”
他擡起一只手,手掌一翻,秦玉書瞬間被壓着跪了下去。
“即見吾,為何不跪?”
明明漠羅只是輕輕的一個動作,但是壓在秦玉書身上的力量仿佛有千金重。
周圍人被這股威壓鎮住,動也不能動。
她喉嚨間都是腥甜氣,身上的骨頭都要碎了。
“幾百年了,魔域可是什麽情況?”
秦玉書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不……知。”
“不知?”
漠羅歪了歪頭,“複活吾的不是你嗎?”
他緩緩靠近秦玉書,指尖挑起一縷魔氣,臉色神情變了變,“不是你!你身上有赤焱奪氣息,你是吾的敵人。”
他手掌捏緊,秦玉書痛苦的捏住喉嚨,“我不是,我同……二魔主是死敵。”
漠羅手松了松,對這話有了些興趣,“哦?”
“有意思啊,二魔主将吾封印五百年,吾也要殺了他。”
他指尖動了動,“吾魔域之主,你可願追随吾?”
莫雲兒語氣有些焦急,“答應他。”
“我……願意。”
漠羅對秦玉書的順從很是滿意,他千年前修煉時一個不慎被人封住,直到百年前才有些意識。
他能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同他說魔域事情,他聽的最多的就是赤焱奪的名字。
“赤焱奪……要不是他吾還不會複活呢,吾會給他一個體面的死法。”
漠羅握了握掌心,他轉過頭去,看向前面楚政的位置。
“你的臣民為吾而死,吾可滿足你一個願望。”
楚政擡起頭來,眼裏混沌不在,灰白枯燥的頭發被風吹在後面,露出了整張臉。
他掙紮着站起身來,漠羅歪了下頭,将他身上的鎖鏈卸去。
楚政終于站直了身子,身上的帝王袍穿在他身上太過寬松,風一吹衣服晃蕩。
他直視着漠羅的方向,在這一刻,居然顯現出幾分帝王氣來。
“千年基業盡毀,孤為楚皇政和,孤已人皇的名義詛咒你,願你永堕閻羅,灰飛煙滅!”
“找死!”
漠羅眼神冰冷,他手一揮楚政的身體瞬間爆成血霧。
“啊……皇兄!”
楚非聲眼睛通紅的看着楚政死去的地方。
什麽都沒留下,一代帝王,屍骨無存。
漠羅聽到聲音,眼裏多了幾分興趣,他轉過頭,手指點了幾下,“唔,有意思,好多修士啊。”
他來回看了看,似乎覺得有意思,“你混進修士裏面了?”
他看了眼秦玉書手裏的劍,皺了下眉頭,“怎麽感覺見過……”
時間太久遠了,久遠到他在這歲月長河裏根本想不起來多少東西。
他神色睥睨的看着衆人,“你們要跟我回魔域嗎?只要是魔域的魔,吾都會庇護你們!”
他們是修士,但是只要漠羅心念一動,他頃刻間就能在他們身上種下魔種。
“修士……永不堕魔!”
一名弟子喊道!
漠羅搖了搖頭,似乎覺得可惜,他輕輕擡手,對着秦玉書道:“都殺了吧。”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秦玉書身上。
她神色麻木,緩慢的站起身來。
“看看,這就是你們聲稱不會堕魔的弟子!”
“早至今日,那日就該殺了她!”
“她不是魔是什麽,她不知使了什麽法子,就連檀寧仙尊也被她騙了去。”
秦玉書提起劍往前走,劍身在石板上劃出一道火花。
“或許是有苦衷的,秦玉書不是這樣的人。”寧子薇小聲辯解。
“什麽苦衷?我要是身帶魔氣,我早就去誅魔殿謝罪了!她活着,不該死嗎?”
“她若是茍活于世,那些染了魔氣被殺死的人呢?”
“不一樣吧,秦玉書又沒有被控制。”
“那她現在就是為了活命要殺我們了!”
次啦,這是劍劃過石板的聲音,堅硬的石板上留下一道拖拉的劍痕。
她深吸一口氣,擡起臉來,“諸位,對不住了。”
全部的靈力向着劍上湧去,春生劍爆發出一道強烈的光芒。
砰。
“啊!”
寧子微的眼睛瞪大了。
青光璀璨洞穿了漠羅的身體,他繞有興致的往自己的傷口看去。
春生劍是神器,哪怕他是天級魔主也依舊收了重傷,更何況他剛剛蘇醒呢。
他皺了下眉頭,面上十分不解,“你是魔,為什麽要背叛吾呢?”
天級魔主威壓全開,秦玉書感受到體內經脈斷裂。
她一字一頓到,“我!是!劍!修!”
“破!”
春生劍光芒大盛,最後一道破虛劍意從她身上抽調出來,青光在漠羅身體裏炸開。
他眉頭一皺,狠狠将秦玉書揮開。
他原本就虛的身上被劍意炸開一道口子,身影虛了幾分。
薛茵急忙上前扶住秦玉書,“師妹,師妹你怎麽了?”
沈修蹲下身子,取了丹藥給她,但是秦玉書嘴上全是血,根本喂不進去。
“師妹,你別吓我,師妹!”
秦玉書覺得自己五髒六腑哪裏都痛,她仰躺着,目光看着天空。
“師兄,師姐,我……想看海棠花開。”
薛茵眼淚大顆大顆往下落,“好,我們回去,我們回去。”
“嗚嗚嗚嗚,誰來救救我師妹啊!”
寧子薇鼻尖一紅想要上前去,陸雪筝抓住了她的手腕,垂下眸子。
剛剛說過秦玉書那番話的弟子臉上狼狽,沉默下去。
秦玉書覺得自己靈芥裏燙的要命,可是她經脈已碎,已經沒有靈力去打開靈芥了。
天上雷鳴住陣陣,地面突然顫動起來。
衆人驚疑不定的向前看去,之間地面不知道什麽時候浮現出來一個巨大而複雜的陣法。
漠羅看清陣法的樣子後,臉徹底沉了下去。
陣法中央,剛剛楚政去世的地方站了一個人,是楚非聲。
轟隆,雷光劈開濃霧,亮起一瞬。
楚非聲手腕上全是血跡,随着他血液往下流淌,陣法光芒越來越盛。
轟隆,又是一道雷光炸響。
“先祖在上,楚皇室第七子楚非聲,以身獻祭,一誅魔主形神俱滅,二送同門逃離生天。起陣!”
轟隆,天地變色,積攢已久的雨水傾盆而下。